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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解坐在風雨樓上看風雨。
長安城里突降大雨,從早晨開始下就沒停下來。大雨很快就讓暢春園里的積水超過了腳面,若非是都是青石板鋪成的路只怕早就已經泥濘不堪。舉著傘的陳孝儒跑進風雨樓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能往下滴水了。
這種雨,傘根本就不管用。
“主公,您這么急把臣找來有什么吩咐?”
陳孝儒站在方解一邊問。
方解指了指他,便有侍女立刻遞過來幾條干燥的毛巾,陳孝儒客氣的道了謝,那侍女躬著身子退回去。大雨順著窗檐往下流,就好像一片珠簾。雨水大的有點嚇人,水幕都快成瀑布了。
“也沒什么特別的事。”
方解吩咐侍女去找一身干凈衣服給陳孝儒:“驍騎校里要是沒什么緊急的事,今天晚上就隨便找個屋子住下,冒雨回去還要濕了衣服。”
他親手給陳孝儒倒了一杯熱茶:“前天的時候項青牛在怡王府里遇到一個挺漂亮的小丫頭,聽說名字叫煙織。具體問那家伙小姑娘家世什么的,他也說不上什么。你回頭去問問守怡王府的人是誰,和那小姑娘什么關系。”
“這可是好事。”
陳孝儒笑了笑:“這事不用去問,屬下知道。守怡王府的校尉叫劉東廳,手下帶著的多是咱們黑旗軍中立過功受過傷的老兵,這些兵中只有一個是長安城的人,叫蘇庫,有個閨女叫蘇煙織。”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方解問。
陳孝儒道:“進城之后咱們黑旗軍的老兵傷兵都要安置,臣擔心有人從中克扣發給這些老兵的銀子,所以一直派驍騎校在暗中盯著。那么多老兵傷兵中,唯獨蘇庫帶著女兒來過大營,給弟兄們送酒肉。他是長安城的人,家就在西城。”
“嗯”
方解點了點頭,對陳孝儒頗為贊許。陳孝儒要管著的事太多太雜,難得他還能記住這么瑣碎的小事。
“人是清白人家,他爹是個什長。”
陳孝儒道:“道尊這下總算是要破了戒。”
方解笑道:“這兩天他那一對小眼睛每天都笑得跟桃花似的,開的還很燦爛。回頭你安排人去怡王府,給蘇庫調到黑旗軍專門負責給老兵傷兵按月發放銀子的衙門去,掛個六品的虛職,最起碼那地方干凈清閑。”
陳孝儒立刻就明白了方解的意思,蘇煙織這兩天和道尊一直在一塊,兩個人游長安吃小吃,玩的不亦樂乎。按照身份來說,蘇庫家肯定會覺得配不上項青牛,這樣有壓力。方解給蘇庫一個六品的虛職掛著,最起碼讓蘇庫心里沒那么大壓力。
“主公,明天就是武林大會召開了,你真的不去?”
陳孝儒問。
“不去”
方解道:“明天散金候回去,代表一個態度就行了。明天我會帶輕騎出城,這也是今兒叫你來的目的。這件事只有散金候,獨孤,你三個人知道,趁著明天武林大會的熱鬧勁兒沒人注意。驍騎校這邊除了白鳥還跟著我之外,調黑澤和馬麗蓮兩個人過來。你安排適合隨軍的精銳跟著就是了,明天我帶三萬輕騎走,分六門出,在春波亭城集結。”
陳孝儒嚇了一跳:“主公為什么這么急?明天大雨未見得停,就算停了也不適合趕路啊。”
方解道:“我出城的事暫且要瞞一陣子,城里還不安穩,趁著雨天走知道的人也少一些。另外就是,我想看看我離開之后城里會有什么變化。武林大會之后,散金候會帶大軍出發,到時候你跟著出城,然后再回來。”
陳孝儒立刻明白了方解的意思:“屬下懂了。”
方解看著外面瓢潑一般的大雨說道:“這些日子,我已經讓貨通天下行的人分批將三萬輕騎所需的糧草補給送到春波亭城,沒人注意到。和蒙元人的戰事不能再拖了,我前陣子下令讓宋自悔帶兵繞路到蒙哥身后是假的,他的人馬會在過了沂水之后直奔山東道,然后出狼乳山峽谷。”
“宋自悔身上帶著我給蠻王的親筆信,咱們和蠻人做了幾年的生意,關系還不錯,雖然最初咱們狠狠打了蠻人一次,但敵人從來都不是固定不變的。我請蠻王出兵,和宋自悔聯手攻打蒙元王庭。現在蒙元后方空虛,人馬都在中原,讓蠻人去搗搗亂最合適不過。蠻人眼界低,知道蒙元大軍不在王庭膽子也就壯了,宋自悔應該明白怎么讓蠻王動心。”
陳孝儒心里不由得一震,他總覺得這些日子方解沒做什么事,可誰想到暗中竟是做了這么多安排。
“我去靈門關,西北的戰事也不能放松。陳定南,陳搬山,崔中振,加起來超過三十萬大軍在西北,再加上水師的人馬,有足夠的實力對蒙元人反攻了。蒙元人現在糧草告急,再加上之前散布了蒙哥已死的謠言,西北那邊蒙元軍中人心必亂,蒙烈只要動了心思就會急著趕回去,他只要回王庭就恰好趕上蠻人…讓蒙元人和蠻人去打吧,蠻人這幾年發展的太快,早晚都是禍端。”
陳孝儒越聽越是欽佩,方解竟是沒出長安城就已經將把所有敵人算計了進去。
“宋自悔帶兵假意配合蠻人出兵王庭,半路就會找機會脫身。然后再假扮蒙元人洗劫一下蠻人部落,蒙元人和蠻人的仇就算結死了。然后宋自悔帶兵撤回山東道,守狼乳山峽谷。”
方解有句話沒說,宋自悔不止要去慫恿蠻王進攻王庭,也不止要假扮蒙元人襲擊蠻人部落,還不止要守住狼乳山峽谷,最主要的是…宋自悔的人馬,還要守住樊固城。宋自悔當然不知道方解為什么讓他分兵守住樊固,九先生的話,一直就在方解心里回蕩著沒有消失。
既然知道了樊固城藏著大秘密,方解就必須先一步把樊固城占住。
過了子時之后不久大雨忽然就停了,這對于黑旗軍出征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諸葛無垠所部,劉旭日所部,兩支輕騎兵加起來差不多三萬精兵,再加上輔兵,攜帶兵器裝備的駑馬,這隊伍的規模已經足夠大了。
為了不引起人的主意,隊伍是按照換防的時辰出發的,分六門出城。
從丑時開始,隊伍就陸陸續續的集結起來,然后在各營將領的帶領下順著既定的路線出城。長安城里的路一點兒都不泥濘,出了城之后的官道是石灰土加上石子夯出來的,也不會很難走。
就這樣,武王方解離開了長安城。
隊伍之中有幾輛馬車,是驍騎校的精騎再加上方解的親兵營護送著出城的。那自然是方解的家眷,因為方解始終對長安城的局勢不放心,所以方解不打算把她們留下。方解總覺得長安城這樣的千年古都,歷經數個朝代,藏在水面下的東西遠比浮出來的要多的多。
方解坐在馬車里,看著桑颯颯抱著寧兒歉然笑了笑:“寧兒還小,就不得不帶著她東奔西走。”
“她會知道這是為了她好。”
寧兒已經會叫人,生的格外乖巧漂亮。尤其是那一雙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讓人喜愛。
“這次出城,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我倒是寧愿你們住在朱雀山大營里,也不愿意你們住在長安城。”
方解看著寧兒熟睡的小臉有些失神:“朱雀山上好歹都是自己人,但長安城里的人…摸不透。誰都覺得現在是我占了上風,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可正是因為那些人隱忍的太厲害,妥協的太順利,我才覺得不穩妥。”
桑颯颯伸出手摸了摸方解的臉龐:“你現在有那么多事要考慮,比原來要辛苦的多了。”
“還有兩場硬仗,打完了就能踏實一些。”
方解道:“你也睡會吧,到春波亭城得后天午后,還早得很呢。”
“對了。”
桑颯颯忽然笑了起來:“今兒有件大好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什么好事?”
方解問。
“下午的時候,隱玉姐姐來房里哄寧兒,聊著聊著就聊到一件讓她擔憂的事,她不知道怎么辦便悄悄問我…她已經兩個月沒來那個了,心里有些怕。這種事她又不敢隨便去問郎中,我便給她診了脈。”
“有了?”
方解頓時精神起來,迫不及待的問道。
“嗯!”
桑颯颯笑道:“她倒是和我不一樣,我有寧兒之后每日都吃不下什么東西,吐的厲害。她可不是這樣,自己居然什么都沒有察覺。”
方解忍不住笑起來,格外的歡暢。
“看來,有必要送你們回朱雀山休養。”
方解道。
桑颯颯搖了搖頭:“別,還是讓隱玉姐姐跟著你吧。你或是不知道,女人懷孕的時候男人不在身邊那種感覺有多不舒服,我是熬過來的,不想隱玉姐姐也熬過來。你就是每天抽空去陪陪她,也比讓她每天惦念著你的好。”
方解心里一疼,忍不住把桑颯颯攬在懷里:“苦了你。”
“對了。”
桑颯颯忽然說道:“前幾日有個黃教的弟子萬里迢迢從草原上過來尋我,知道我在長安城就又一路追過來,昨天我見到了他,帶給我個消息。你太忙,我本打算說來著,可是帶著寧兒總是忘心很大,看來一孕傻三年是真的…來的人是當初黃教的一個護法,對我頗敬重,他本是跟著蒙哥出征的,因為知道我在中原,所以半路逃了來尋我。”
桑颯颯道:“他告訴我,蒙哥這次出征中原,和大輪寺脫不了關系。他說蒙哥是去了一次大輪寺后,突然決定進攻中原的。而且,目標定的不是吞并中原,目標就是你的黑旗軍。他還說,現在大輪寺里肯定有個什么奇怪的東西在,不一定是個人。佛宗的那些人總是會提到神,但他不認為世間有人存在,一定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方解眉頭皺了皺:“大輪寺里還有什么?大輪明王死了,誰還是神?”
他忽然想到一去不復返的桑亂,心里驟然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