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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五章 必須一起死

第八百五十五章必須一起死  小村子的夜晚那么寧靜,寧靜的想讓人就坐在院子里看著天空上的繁星。偶爾有雞鳴狗叫,卻一點也不會打擾了這安寧。那本是一種嘈雜,可偏偏讓人覺得這雞鳴狗叫就是組成寧靜的一部分。就和天上的月亮天上的云,地上的樹木地上的花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后院已經收拾的很干凈,連角落里多年積累下的灰塵都被清掃。有過打掃經驗的人都知道,打掃干凈之后的地方反而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塵土味。但是,這塵土味卻并不惱人。

  沫凝脂靠坐在躺椅上似乎是睡著了,方解喝了一口酒回頭恰看到那張顛倒眾生的面容偏向自己這邊,都說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沫凝脂的臉在月色下確實更加的動人心魄。方解就這么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然后起身,脫下身上的長衫蓋在她身上。

  然后方解走回原來坐的地方,繼續喝酒抬頭看天。

  畫面中是個美的不能再美的女人,還有一個稍顯不解風情的男人。

  沫凝脂睡的很踏實。

  方解不睡,是因為他在等著該來的人。

  前院里,穿布衣的中年男人把最后一粒米吃干凈,然后放下碗筷對那對老夫妻說了聲謝謝,很真誠。名字叫做杜老實的家主一直在好奇的打量著中年男人的臉,一邊看一邊咋舌,喃喃的說真是太像了。他妻子不知道丈夫發什么癲瘋,也不去管,低著頭縫補兒子那件袖口破了的衣服。

  “貴公子喜歡讀書?”

  中年男人問。

  杜老實點了點頭:“嗯,我那娃最是喜歡讀書,也不知道他都讀些什么。一天到晚就在院子里讀書,還自己動手去推了一車沙子回來,鋪在院子里,找了些石子和木棍,每天就是一邊看書一邊在沙子上擺弄那些石子木棍,還自言自語的。這孩子是讀書的料,我就怕有天他讀書讀傻了。”

  “對了,您怎么看出來我那娃喜歡讀書?”

  杜老實好奇的問。

  中年男人笑了笑道:“非但能看得出來他愛讀書,還看得出來他讀書的時候坐姿很端正。還看得出來他的書桌應該有些年頭了,桌面有些破損。所以他的衣服其他地方都還好,唯獨手肘那地方磨損的很厲害。”

  “先生真是個神仙。”

  杜老實由衷的贊嘆:“只是看了一眼我娃的衣服,就能猜出來這么多。”

  中年男人笑道:“我來告訴你,你的兒子在院子里那沙子上不是胡亂擺弄,而是很有章法。我進門的時候看了一眼那沙子,上面用幾十顆石子擺了八門陣,而木棍擺的是大隋步兵最普通的攻擊陣型鋒矢陣。”

  “那是…什么?”

  杜老實沒懂。

  “沒什么。”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外面配房里還亮著燈火,知道是那少年郎還在讀書:“以后你們夫妻的榮華富貴,說不得都在這孩子身上呢。”

  “先生倒是謬贊了。”

  杜老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有多大出息?我雖然沒有讀過書,但也知道自古以來就沒有寒門子弟出身最終有什么大成大就的。”

  “怎么會沒有?”

  中年男人道:“太宗年間平定江南的李嘯,出身普通人家,靠著積累軍功一點點成了大將軍,李家因為出了這樣一個人而飛黃騰達,一躍成為西北最有權勢的世家之一。三朝元老懷秋功也是寒門出身,狀元及第便一發不可收拾,就算是大隋對皇帝陛下對他也是頗為尊敬的。”

  “不敢比不敢比的。”

  杜老實連連擺手:“那都是傳說中的人物,我那娃性子憨直老實,不行的。”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一個人從出生到走進社會,會遇到很多人說他不行,無論是朋友還是對手,這些說不行的有善意有惡意,可唯獨做父母的,絕不能對自己的孩子說你不行,哪他真的不行,也不能這樣說。”

  “為什么?”

  杜老實問。

  中年男人卻似乎不想再說什么,起身,將碗筷端起來準備自己動手去洗,杜老實連忙過來接過去,然后瞪了他妻子一眼:“哪兒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你去!”

  他妻子狠狠的回瞪了一眼,不情愿的過去將碗筷接過來。

  “先生…您以前是個生意人嗎?”

  杜老實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他實在沒能扛住自己的好奇心。

  “以前是,現在也是。”

  中年男人回答之后沉默了一會兒后問:“住在后院的人,其中有個看起來豐神如玉的公子,進門的時候可曾在前院稍稍駐足?”

  “有的有的,好像也盯著那片沙子看了一會兒,然后還特意問了我一句這是誰擺的。”

  杜老實如實回答。

  “嗯”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如果那公子沒有駐足的話,我不會告訴你我是誰。因為他停留了那片刻,就是你家的運氣。”

  “有…什么區別?”

  杜老實問。

  “他停下來看了看,你家的運氣就來了。而我也就能告訴你我是誰,也不必想著告訴你之后,你們一家可能都會死無葬身之地。但是他駐足了那么一會兒,我就可以告訴你,而你家也不會再有什么血光之災。”

  杜老實被他這話嚇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都顫了下。

  “你叫杜老實。”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十一年前我去登平城巡視商行的時候見過你進貨,只是當時你進了些什么記不得了。因為你這名字特別,倒是沒有忘了。”

  “啊!”

  杜老實驚呼了一聲:“您…您真是散金候?”

  “我是”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

  “您還能記得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是生意人。”

  吳一道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需要一個好腦子來記住很多事,告訴你妻子不要刷碗了,沒有必要…你們兩個收拾一下貴重的東西,明兒一早隨隊伍出發。今晚你這院子里不管發生什么都不要出門看,不管多好奇也不要出門,以后你可以在貨通天下行做事,你兒子…比你有出息。”

  納蘭定東在院子外面巡視了一圈,檢查了暗哨之后回到后院,路過前院的時候似乎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皺了皺眉頭,確定那人是誰之后隨即釋然,忍不住笑了笑,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這是他第一次帶隊護衛方解,所以心里難免緊張。這次回部族他一直忐忑不安,第一是擔心自己不能保護好方解的安全,第二是猶豫著到底是留在部族還是回黑旗軍。想來想去,發現自己都是多慮。

  說到職責,護衛方解是驍騎校和親兵營的職責,可他也知道以國公爺的修為,根本不需要自己這樣的人保護。真要是遇到什么大修行者,自己就算拔刀子往前沖也沒有什么意義。至于是留在部族還是回黑旗軍,其實根本就不必去想,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回到后院的時候,他看到方解對自己招了招手連忙過去。

  “把所有的暗哨都撤回來,所有人都到后院屋子里,沒有我的命令誰也而不許出來。”

  “主公?”

  納蘭定東張了張嘴,卻被方解搖頭阻止:“按軍令行事。”

  “喏!”

  納蘭定東行了個軍禮,連忙出去把人手都召集了回來。

村子外面  蘇陽看了看村子里星星點點的火光,回頭看了一眼身邊面沉似水的小公爺沐閑君,他想了想之后問道:“這村子里算起來也沒有幾百人,要不要殺絕?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泄露出去,所以…”

  “師父,你在蓬萊島上只顧著修行的時間太久了,所以有些事也就看的沒有那么透徹…這村子距離東鼎城不過幾百里,如果沐府治下出了屠村的事,怎么遮攔?方解的行蹤立刻就會被挖出來,東疆看似所有人都服從沐府,可也有不少人愿意看沐府的笑話。屠村…斷然不能做的事。”

  “可方解如果死了,還不是遮攔不住?”

  蘇陽問。

  “青牙死了,白眉死了。”

  沐閑君笑了笑說道:“他們還有個二師兄在軍中做將軍,兩個師弟都被方解殺了,他一怒之下私自離軍跑來報仇,這種事沐府也不可能提前知道,所以阻止不及也是正常。到時候把這個人推出去,終究能堵住一些人的嘴巴。”

  “明白了。”

  蘇陽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周長眉:“你在村外候著,如果方解逃出來的話,必須有人攔著,他身邊那個女子也不容小覷。”

  “那個女子誰也不許殺!”

  沐閑君冷冷的說了一句:“誰殺了她,我就殺了誰。”

  蘇陽一愣,隨即搖頭嘆了一聲:“三師弟,你和我去對付方解,小公爺去擒住那個女子。”

  “不”

  沐閑君搖了搖頭:“我去找方解,三師叔為我策應,師父你去擒了那個女子就是了。不要傷了她,一根頭發也不要。三師叔,你的感知力最好,先去探查一下方解藏在什么地方,不要驚動了他們。”

  “明白”

  一直站在他們身后的那個老者點了點頭,他全身包裹在一件很寬大的黑袍里,深夜之中,若是不仔細看的話,就算他站在不遠處也很難察覺到。他是蓬萊宗蘇陽的三師弟,是個罕見的感知類型的修行者。

  沐閑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下意識的抬起手撫摸了一下。

  “還是疼…方解,你這一下刺的好重。”

  少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月色下隱約可見,她在丈夫耳邊極輕的說道:“有個感知力很強的修行者在,我不敢把修為施展的太近,幸好他沒有在村子外面就放出感知,不然咱們藏不住。”

  她丈夫點了點頭:“辛苦你了娘子,一會兒我先去打架,你在后面策應我就是了。我估計留在村外的人不會太多,我一個人應付的過來。”

  少婦搖了搖頭:“我沒能給你生個孩子。”

  農夫模樣的男人一愣:“這個時候說這個干嘛?”

  少婦笑了笑,手指在丈夫耳邊的頭發里穿過:“如果我有了你的骨肉,我不敢陪你一起死。現在我沒有能為你生個孩子,所以必須和你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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