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一隊的精甲士兵邁著大步向前進發,士兵們昂著頭行進,神態凝重。從行進中保持良好的陣型就能看出來,這支軍隊的在平常時候也保持著良好的訓練。步伐雄闊,臉色肅穆,陣型完整,怎么看都應該是一支百煉強兵。
看隊伍綿延出去那么遠,應該不下兩萬人。
可是爬在高坡上的秦遠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神色也放松了很多。
“將軍,你為什么笑?”
他的親兵忍不住問。
“你看這支人馬如何?”
秦遠反問。
他的親兵往外伸著脖子看了看道:“應該不是一群烏合之眾,看隊列那么整齊,顯然一直保持著訓練。在南燕這樣幾百年沒有經歷過戰爭的地方,這就很不錯了。沛城和慶元封平的守軍不同,那兩城的守軍以前一直要面對的是雍州羅耀,怎么敢懈怠?沛城是商國皇族的祖地,幾百年都沒見過士兵上戰場也不知道戰場在哪兒。”
“你小子還差很遠啊,本來還想著放你出去做個旅率,現在看來還不行!”
秦遠笑了笑,指著下面經過的隊伍說道:“沒錯,看著確實還算不錯,但你看到的是表象,沒有看到細節。你看,那些當兵的身上都帶著什么東西?”
親兵看了看:“兵器…咦…只有兵器!”
“嗯”
秦遠點了點頭:“人馬出征,士兵們身上沒帶著口糧,沒帶著被服,只帶了兵器。一旦后輜重營出事,這些兵就得餓肚子挨凍。還有,那些弓箭手身上倒是背了箭壺,可箭壺都是空的!”
親兵忍不住搖了搖頭:“這才是兵大爺啊,出征自己不帶著干糧被服不帶羽箭,都在輜重營的車隊里…將軍,雖然屬下在你眼里還差很遠呢,可估計我能勝任下面這支人馬的大將軍。”
“滾蛋!”
秦遠罵了一句吩咐道:“等著前面的隊伍過去,輜重營進來之后立刻吹角。把輜重營打掉,這兩萬兵就是他媽的沙包。”
下面經過的,是沛城往封平的援軍!
陳孝儒用了滿滿一箱子金銀珠寶買通了沛城守將白愷善身邊的幕僚何永正,白愷善好男風,最是喜歡這個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妖冶媚意的何永正,不然,何永正也不可能從一個私塾先生一躍成為白府里的二號人物。
沛城的人都知道,何永正一句話,比白愷善的夫人要管用的多。
何永正拿了好處辦事,說服白愷善出兵救援封平。可何永正和白愷善又怎么會猜到,封平根本就沒有派人出來求援。前陣子朱撐天倒是寫了親筆信給白愷善,請他協助出兵救慶元城付正南,白愷善嗤之以鼻,根本就沒打算理會。這次陳孝儒見了白愷善,說了不少實話,比如封平救援慶元的人馬半路被伏擊的事。真真假假,白愷善就算想分辨也難。
沛城是商國祖地,慕容恥篡位登基之后沛城的地位更高起來。這里的人天生就帶著一股子驕傲,即便商國已經滅亡了這么久沛城的百姓依然覺得自己比其他地方的人要高貴。而戍守沛城的士兵,從來都是把自己當禁軍看。
“過來了!”
瞭望手發現沛城軍輜重營已經過來,立刻吹響了號角。山谷里傳出一陣陣回音,驚飛了無數鳥兒。
緊跟著,箭如雨下!
早就奉命來這里埋伏的秦遠一聲令下,箭雨之后,黑旗軍的步兵們如一群下山的野獸撲進了羊群里一樣,肆無忌憚。這支嬌貴慣了的沛城軍隊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幾輪羽箭之后人就傻了,看到漫山遍野殺下來的伏兵,大部分人的選擇是掉頭就跑。
這一仗打的從來沒有這么輕易過,兩萬沛城軍幾乎沒有什么抵抗就被繳械。
從戰斗開始到結束都沒用兩個時辰,其中一半多的時間還用在清點俘虜人數上。
“主公妙計啊”
秦遠看著那些跪在路邊抱著頭求饒的沛城軍忍不住笑了笑,方解在圍封平的前三天,每日都派秦遠帶兵攻城,場面很激烈,卻傷亡很小。第四天,虞嘯約方解見面,方解就讓秦遠帶著一萬五千人馬離開大營,向南急行軍一天一夜,在山谷設伏。
沛城軍幾乎沒有反抗就宣布戰敗,九成的人成了俘虜。
“把一半人的衣服都扒了,讓咱們的人換上!”
秦遠大聲下令,如狼似虎的黑旗軍士兵撲上去,讓那些沛城軍把身上的號衣脫了,然后換上。沛城軍領兵的將軍也被帶了上來,灰頭土臉的樣子顯得那么狼狽。
“你的副將呢?”
秦遠問。
那人指了指身邊一個穿鐵甲的:“就是他…”
秦遠指著那個副將道:“你來帶路,跟著我回沛城去,要是叫開了城門我就饒你不死,叫不開,我就在城門外先割了你的腦袋。記住,就說你們遇到了埋伏,主將戰死,你帶著人馬撤了回來,明白了嗎!”
那副將連忙點頭,這個時候哪里還有一點高傲。
秦遠回身吩咐道:“派人去知會夏侯將軍,我的人騙開城門之后殺進去,他的騎兵看到紅色大旗搖晃就立刻過來支援!”
“喏!”
親兵連忙去找已經提前過去在沛城以北埋伏著的夏侯百川。
“你!”
秦遠一把將那個沛城軍將領拽過來:“帶著你剩下的人去封平,我問你,朱撐天見過你沒有!”
“見過…不過已經有幾年了,我不知道他還記得不記得我…”
秦遠也管不了那么多,吩咐手下分出去三成兵力,押送著差不多一萬沛城軍繼續上路往封平。
秦遠看著北上的隊伍忍不住笑了起來,格外燦爛:“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就是跟著主公打天下,一條妙計算計了沛城算計了封平,這仗打起來真他娘的爽!”
虞嘯手里攥著一塊虎符從城主府后門奪門而出,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東西,心跳的厲害。嘴角上的血跡他都來不及抹去就沖了出來,雖然他沒有想到那個老家伙的修為竟然這樣驚人,一不小心就吃了點虧,但幸好還是殺了他,奪了虎符。
城主府后面的小街上他的親兵已經等著了,見虞嘯跑過來立刻應了上來。
“你們分別帶一隊人,去城中重要的地方放火。記住,府庫和糧倉不能燒了!若是黑旗軍進城見府庫糧倉都沒了,方解暴怒之下說不得就會派兵追殺我。他的目標不是我,只要我不激怒他,他未必就會分兵追殺。”
“喏!”
幾個親兵連忙轉身去辦。
“辦好了之后去南門匯合!”
虞嘯高聲吩咐道:“用不了多久朱撐天被殺的事就會被發現,咱們必須要快。我去大營調集人馬,把所有騎兵帶上出南門,然后一路往西走,從紇人的地方繞一圈然后北上,你們若是沒跟上大隊人馬,就按我說的路線追!”
“喏!”
那些人應了,立刻轉身去辦。
他親信忍不住問:“將軍,那個姓方的不是說把北門的封鎖放開一條線嗎,咱們為什么要闖南門?”
“北門?”
虞嘯冷哼了一聲:“方解那人看起來道貌岸然,不過是個小人而已。他放開北門的封堵以為我看不出他的算盤?咱們出北門只能順著官道往北跑,出不去多遠就是大隋的邊城!方解要是不派人前后把我堵死在路上,就算我看錯了他。況且,我根本就不相信他會把封鎖打開!”
虞嘯躍上戰馬一邊催馬一邊說道:“只要他不打開封鎖,老家伙手下那六個人知道我殺了老家伙,立刻就會調集人馬來追,我若是前面被方解堵住,后面再被那六個家伙堵住,前后無路!到時候方解就是個看戲的,看著我和那六個人廝殺的你死我活,他坐收漁翁之利。若是我,我也會這樣選擇!”
“明白了!”
虞嘯的親信道:“帶來騎兵出城后不等等去放火的人馬?”
“不等!”
虞嘯道:“一刻鐘都不能等,我讓人放火就是給方解放個信號。方解那樣的人看到城中火起自然不會放過機會,立刻就會進攻。他進攻,老家伙手下那六個忠心耿耿的人也就沒時間追咱們!我把騎兵都帶走,他們就算想追也追不上。再加上方解猛攻,咱們脫身不難。咱們若是多等一刻,或許危險就在這一刻。”
“屬下明白了!”
那親信點了點頭,心里卻有些發堵。毫無疑問,那些去放火的親兵肯定都走不了了。
虞嘯不敢耽擱,也不理會身上的傷勢,騎馬一口氣到了大營,然后找到當值的將軍以朱撐天的虎符調出來所有騎兵,他也不敢再調步兵,唯恐朱撐天被殺已經被發現。他以朱撐天下令接應援兵為由帶走騎兵,卻沒想到的是援兵真的有,只是還在半路而已。
他本部人馬得了命令已經趕往南門,他的心思是能帶多少人就帶多少人,絕不耽擱,從大營出來之后就催馬加鞭往南門沖,再次用虎符讓守城的人打開城門后呼嘯著沖了出去,至少有三千步兵也跟著出來。
大營當值的將領覺得不對勁,連忙派人往城主府去詢問。可此時虞嘯已經出了城,再想追也來不及了。
虞嘯出了城之后忍不住長長的舒了口氣,那邊圍著的黑旗軍看來沒有反應過來,等部隊集結好他已經帶著人往遠處跑了,這計劃,完美無缺。
虞嘯帶著人馬才出去四五里,后隊的斥候就發訊號,黑旗軍已經整隊要追上來。虞嘯下令不要停,一口氣往西邊跑,騎兵將領不解,過來問為什么不是向南而是往西,虞嘯也不回答一刀將其斬了,大聲道再有擾亂軍心者立斬不赦。
往前又行了一里路,忽然看到前面官道上被幾輛馬車堵住,其中一輛馬車上還掛著一塊木板,上面濃墨寫了一行字。
此路不通 虞嘯眼神一凜,下令親兵過去把馬車弄開,才過去,就聽見號角聲響起,箭如雨下。那馬車里裝了火藥,被火箭點燃了炸開,火球將百余人吞了進去。騰空而起的火焰就好像燒開了地獄的大門,一股血腥味從里面蕩了出來。
遠處,方解盤著一條腿坐在白獅子后背上,對虞嘯搖了搖手:“定呈兄,我在封平南門閑來狩獵都能遇到你,人生何處不相逢…真巧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