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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雙房從來不認為自己的事就是皇帝的事,但他從來都認為皇帝的事就是他的事。他進宮的時候不過十二三歲,一直不得志,跟著的老太監在后宮也不得寵,一本子郁郁寡歡所以經常拿他出氣,若不是機緣巧合下,他被太皇太后,也就是天佑皇帝的親生母親偶然發現他很機靈懂事要到了慈壽宮里做事,只怕會和那個老太監一樣做一輩子苦差。
太皇太后死了之后,竇雙房被還是四皇子的楊易要了過來,在王府里當差,雖然做的也是端茶送水的雜事,也比不得在宮里榮耀,可他對楊易極為感激。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楊易把他要了過來,當初太皇太后身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因為另一個女人,也就是怡親王楊的母親后來成了皇后。
在王府里做了幾年,楊易登基稱帝。
竇雙房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好運氣,本來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樣庸庸碌碌的過去了,誰想到竟然有機會重新回到太極宮!畢竟當初諸子奪嫡的時候,楊易是最不被看好的那個。皇帝登基之后幾年,有了太子楊承乾。因為竇雙房本來就是王府里的老人,所以楊易便讓他照顧太子。
成了東宮總管。
那個時候竇雙房想著,自己要想成為如蘇不畏那樣的秉筆太監,最少還要等個幾十年…如果他活的到的話。畢竟天佑皇帝繼位的時候正值春秋鼎盛,按照道理再活個三十年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可誰想到,天佑皇帝竟然有隱疾!
這下好了,竇雙房比他自己預計的要早了很多年就離開了東宮,走進了御書房。楊承乾對他很信任,竇雙房相信,自己對太子的感情或許比皇帝對太子的感情還要深。如果按相處的時間算的話,天佑皇帝和皇后兩個人加起來也不如他陪在太子身邊的時間長。
成為秉筆太監的第一天,回到自己屋子里后竇雙房笑了半夜,睡不著。
他曾經見過吳陪勝,知道吳陪勝手里的權利有多大。后來天佑皇帝時候黃門侍郎裴衍做的事,曾經就是吳陪勝做的事。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份奏折送進宮里來,由秉筆太監挑選出來撿著重要的呈遞給皇帝御批,其他的,都由秉筆太監代批。
代天子行令,這簡直就是天一樣大的榮耀啊。
可是后來天佑皇帝設立黃門侍郎,將吳陪勝的權利全都要了回去。之后的蘇不畏就是皇帝的一個貼身護衛一樣,手里除了攥著一群暗侍衛,也就是后來的錦衣校之外再沒別的權利了。
竇雙房知道自己是早晚要做到秉筆太監的人,所以不免有些悲傷。
可天佑皇帝死的有些離奇,蘇不畏也陪著他死了。楊承乾稱帝,建元興皇,他成了秉筆太監。而楊承乾年幼有許多事都無法自己決斷,又不想去打擾在慈壽宮里學道的太后,所以他就成了皇帝的臂膀。
秉筆太監恢復了以往的權利,每天都有大量奏折送到竇雙房手里。坐在自己的值房里,桌子上就放著大隋皇帝的玉璽,竇雙房感覺自己就是皇帝一樣。他貪戀這種感覺,喜歡這種生活。一個閹人本來會被人譏諷恥笑,可他知道,已經沒有人再敢譏諷恥笑自己了。
所以,他更加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要想讓自己的地位穩固,就必須保證楊承乾的皇位穩固。只有楊承乾才會這樣的信任他,什么事都要找他商量。若是換了別人做皇帝的話,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所以他才會有那樣的覺悟,皇帝的事就是他的事。
說實話,他不太清楚那個鐵甲將軍什么來歷。他只知道這個人和當初中原江湖第一人萬星辰有割舍不開的關系,可萬星辰已經活了兩百歲,這個人到底和萬星辰是什么關系也沒人說得清楚。他不知道的是,這個人什么來歷是楊承乾唯一一個不會也不敢對他說的秘密。哪怕,楊承乾對他的信任沒有人可以替代。
竇雙房甚至不知道那個鐵甲將軍姓什么叫什么,但他知道這個人絕對是個危險人物。
鐵甲將軍太跋扈,太霸道。
連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如果照這樣下去,或許外賊羅耀還沒死呢,鐵甲將軍就成了內賊。偷東西,外賊遠不如內賊好下手。無論是銀子,還是皇帝位。
現在朝廷大權都在那個鐵甲將軍手里,他一言一行,連皇帝都不敢違背。他指向東皇帝就說東,他指向西皇帝就說西。因為他手里有一支強大的軍隊,雖然人數不多但格外的精銳。長安城里的兵權都在那個人手里攥著,皇帝的安危也就在他手里攥著。
這個人如果不除,誰敢保證不等羅耀打進來他會不會自己先坐到那椅子上?
竇雙房確信,這個世界上只要是個男人就沒有辦法抗拒成為皇帝的誘惑。尤其是,在可以成為皇帝的前提下。
既然威脅到了興皇皇帝楊承乾,那么就等于威脅到了他竇雙房。
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全力除掉那個人。可他手里沒有足夠的實力,錦衣校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實力了,當初蘇不畏帶走的錦衣校死絕,留在宮里的人手本就不多,也沒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大修行者。所以竇雙房明白,想殺那個鐵甲將軍,必須靠給事營。
而給事營只聽皇帝一個人的命令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只要皇帝開口,哪怕明知道不可能成功,給事營的人也不會退縮。
歷來如此。
從東暖閣里出來之后,竇雙房就急匆匆的往外走,他要去見給事營都統謝滿甲,那個永遠一副冷冰冰模樣的人。
竇雙房的腳步有些急,出了東暖閣之后轉過一條巷子的時候差一點撞在一個人身上。對面那人往旁邊閃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從手里掉了下來。竇雙房心里有事,罵了一句不帶眼的奴才就要走,可是才抬起腳就嚇得哆嗦了一下,沒敢走。
差點和他撞在一起的,正是那個上陣殺敵騎一頭老黃牛的黑小子。
鐵甲將軍稱其為…撲虎 “奴婢…奴婢見過撲將軍。”
竇雙房連忙退后躬身施禮,他知道這個黑小子是個冷硬狠毒的角色,所以他不敢招惹。鐵甲軍中,這個黑小子就是第二號人物,除了那個鐵甲將軍之外,他的地位最高。
“竇公公,這么急匆匆的要去干嗎?”
黑小子難得的笑了笑,只是笑容都那么冷:“對了,我不姓撲,撲虎是我的名字。”
“啊?”
竇雙房愣了一下,連忙道歉:“奴婢實在是不知道,將軍千萬別怪罪奴婢。陛下早晨也沒吃什么東西,這會兒餓了,所以奴婢趕去御膳房讓他們做點清淡可口的點心送過去。”
“竇公公身為秉筆太監,這點小事交待下面人做不就成了,何必要自己跑一趟?”
黑小子饒有興趣的看著他,似笑非笑。
“下面人做事總是毛手毛腳的,奴婢瞧著揪心,還不如自己去交待一聲來的實在,畢竟奴婢是最了解陛下口味的,陛下習慣吃什么,奴婢比別人都知道的清楚些。”
“竇公公真是有心。”
黑小子贊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
“我問你件事。”
他對竇雙房笑了笑:“之前在大殿里,我家大將軍吩咐的事你也聽到了,不過我對長安城里的事不太熟悉,畢竟已經太久沒有出去逛過。所以大將軍交待我拿的那些人我有幾個不知道住在哪兒,長安城太大了,百里方圓…如果公公有空閑,不如帶著給我帶個路如何?”
“這個…”
竇雙房訕訕的笑了笑道:“將軍,奴婢身上還有不少差事呢。陛下交待的幾件事還沒去辦,值房里還堆著一桌子奏折等著奴婢去梳理,然后呈遞給陛下御批…”
“這些事都可以放一放。”
黑小子一把摟住竇雙房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說道:“陛下那邊要是怪罪下來,我可你幫你解釋。可大將軍那邊要是怪罪下來,誰幫你解釋?竇公公,你應該知道,陛下交待你的事都是可以緩一緩的事,可大將軍的事,刻不容緩。長安城現在靠著的是大將軍守著,將來要靠著大將軍出征剿滅叛賊,大將軍的傷能拖著嗎?”
竇雙房嚇得心里發顫,臉色都有些青:“可…奴婢也不好向陛下交待…奴婢還要趕去御膳房,先告退…”
“竇公公。”
黑小子笑了笑道:“你也知道今天我要拿的人都是誰,但你可能不知道那些人對于大將軍來說有什么用處。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貼著竇雙房的耳朵用極低的聲音說了幾句,這話才說完,竇雙房竟是嚇得啊的叫了一聲,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臉上沒了一分血色。三魂七魄都飛到了九霄云外似的,呆呆傻傻的坐在那兒看著黑小子,嘴巴張的能塞進去一顆雞蛋。
“將軍…這話,不能…不能亂說!”
“亂說?”
黑小子哈哈大笑:“除了果郡王府里的之外,其他幾位大將軍都打算見見,都是年輕有為的人啊…陛下難道就沒有想過是什么意思?大將軍在太極殿的時候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有些時候有些人不是非他不可。”
“你明白嗎?”
黑小子俯身,看著竇雙房問。
“奴婢….奴婢不明白…”
“哈哈,你是不敢明白。”
黑小子一把將竇雙房拽起來,順手將地上掉落的東西也撿了起來。
“我陪你去御膳房,然后你陪我去請人?”
黑小子問。
他手里拎著的是個包裹,掉落之后摔的松松垮垮,竇雙房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忽然發現從包裹里露出來幾縷頭發。
“啊!”
竇雙房嚇得再次叫了一聲,向后連著退了好幾步。
“你怕這個?”
黑小子從包裹里拽出一顆人頭對竇雙房比劃了一下:“都死了,你還怕什么?”
竇雙房嚇得哆嗦著回答:“正因為死了,奴婢看著才害怕…”
“唉”
黑小子嘆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認真的說道:“竇公公,有件事你還是沒看明白,其實你錯了。死了的人怎么會可怕呢?活著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明白嗎?”
他慢慢的將手里的人頭轉過來,臉對著竇雙房。
看清楚這顆人頭的面目之后,竇雙房第三次驚呼了一聲,然后心里一痛呼吸一窒,竟是嚇得昏死了過去。黑小子哈哈大笑,將人頭丟在竇雙房身邊后大步而去。
那人頭,是給事營都統謝滿甲。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