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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有一頭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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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布衣相信船上那個男人知道自己站在江邊看著他們,但那個人卻沒有一點忌諱。小船在江心上下飄擺,距離岸邊有幾百米。便是大修行者也難以徒步水面如此之遠,他似乎是斷定了卓布衣無法靠近。

  卓布衣確實沒辦法靠過去,踩一根楊柳枝就能渡江這種事,他此生只見過一次,只見過一人。

  在怡親王府邸,眼看著怡親王就要坐船沖破重圍的時候,那個看起來已經老到垂死邊緣的老人,踩著一個楊柳枝逆著剛剛被沖開河道的洶涌波濤而上,以一只手擋住了那艘巨大的戰船。

  當時卓布衣的心里震撼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確定自己就算苦修一生只怕也難以企及那個高度。后來蕭一九到來,看到那老人竟是連抵抗之心都沒不敢有便立刻退走。

  而此時,站在江邊的他也有一種想要退走的沖動。

  他知道自己不是江心之中小船上那個男人的對手,那種小船沒有鐵錨所以不可能在江心停泊下來,靠的必然是那人的修為之力。想在這樣一條大江上定住一條小船,說起來容易,可又有幾人能做到?

  若不是卓布衣看到了那人身上的僧衣,看到了那人光禿禿的頭頂,說不得卓布衣現在已經退走了。

  卓布衣自認沒有能力將小船定在江心,而且還能分神與一個女子行魚水之歡。

  走還是不走,在他腦海里來回翻騰。

  就在這個時候,江心里那兩人也已經結束了男女之間最原始的舉動。男人緩緩的穿上自己的白色僧衣,很仔細,將衣服上的配飾都檢查了一遍。跪伏在小船上氣喘吁吁的女人艱難的爬到他身邊,為他穿上靴子。

  僧人看了看卓布衣所在的位置,眼神中有些不解。

  他轉身,小船也隨即轉了個方向朝著岸邊疾馳而來。已經徹底失去了力氣的陸鳴蘭躺在船里,哪里還顧得上別人是否會看到她的裸體。她已經徹底沉淪失去了理智,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別人的奴仆。

  白袍僧人在即將到岸邊的時候將小船停下,然后抓起繩索向岸邊一拋。半空中繩索抖成了一條直線,如鐵槍一般嘭的一聲將一棵大樹刺穿。穿破大樹之后,繩索在另一側如同被兩只手操控著一樣自己打了個轉,翻回來扣住。小船被繩索牽扯在大樹上,距離岸邊幾米遠的地方漂浮。

  白袍僧人動作輕緩從船里邁出來一只腳踩在水面上,然后另一條腿也緩緩的邁過來。他就這樣,踩著水面將最后這到岸邊的幾米遠走完。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卓布衣的眉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在水面疾掠而過,他能做到。

  但這樣緩緩的如履平地一般走過來,卓布衣確定自己做不到。

  “你們隋人都很奇怪。”

  白袍僧人好奇的打量著卓布衣,好奇的問道:“你和之前那些人不同,你的修為已經到了一種可以讓別人敬仰的地步,我確信即便是在隋人的江湖中你這樣的修行者也應該不多見。若之前那些人是螻蟻,你便注定是將來能飛上天空的雄鷹。螻蟻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你為何也如此不珍惜?”

  他問:“你明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對手,為什么還要跟上來?”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的卓布衣反而輕松下來。之前那猶豫不決在腦子里迅速的消散,剩下的是一種讓他自己都覺得很奇怪的感覺。

  視死如歸?

  所以卓布衣笑了笑,聳了聳肩膀道:“講道理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尤其是給一個畜生講道理。大隋有一句話叫對牛彈琴,意思是再美妙的琴音談給耕牛聽也沒有意義,因為牛是畜生根本就聽不懂。跟你講道理,其實和對牛彈琴是一個道理。”

  白袍僧人一怔,然后嘆了口氣:“你可知道自我開始修行起,有多少人試圖激怒我最終化作一捧黃沙?你不像是一個沒有頭腦的人,做這樣不智的事我有些不明白。這世間自有定律,強者便是強者,不容褻瀆。而弱者要做的就是頂禮膜拜無條件的順從,這是如此淺顯的道理,你卻不懂,隋人似乎都不懂。”

  卓布衣只說了一個字:“呸”

  白袍僧人的眼神里漸漸有了殺意,但他依然沒有出手的意思:“我此番東行曾在明王面前發愿,要收一個妖魔橫生之地的人做弟子。教他佛法,弘揚真善。一路走來翻千山過萬水卻難覓一個根骨不俗之人,今日才看到你的時候便讓我眼前一亮。我給你一條金光大道…你可愿隨我修行?”

  溫文爾雅的卓布衣這次回答了六個字:“你真像個傻逼。”

  白袍僧人眼神里的怒意原來越濃,他開始往前緩步而行:“人之所以成為這個世界的統治者,不是貓狗不是鳥獸,你可知道為何?”

  不等卓布衣回答,他繼續說道:“因為人有智慧,哪怕是最普通卑賤的人也有智慧。正因為如此,人才能支配這個世界。放棄智慧只會讓你變成和豬狗一樣卑賤,這樣自甘墮落的事你這樣的人為什么要做?現在跪下來吧,我還愿意帶你修行我佛宗諸般妙法神通。”

  卓布衣看著他,一直在微笑:“你知道逼著我罵一句粗話是很難的事,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有修養的人。但是我剛才想了很久如何用最適合的文雅的詞匯來否定你,很遺憾的是沒有想到。然后我發現,原來粗話的存在果然還是有道理的,因為在某些時候粗話最能直接反應一個人的心情。”

  “操你媽!”

  他說。

  “有些意思”

  白袍僧人垂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然后往前邁了一步。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一個很特別的修行者,這樣用意念來作為自己御敵手段的修行確實有些意思。但你的禁錮之術已經到了瓶頸,再進一步很難。當然,若是有人指點你破開瓶頸,你的修為將會向前跨出去一大步。我越來越喜歡你…所以哪怕你不自量力的出手,我還是想問你,愿不愿意隨我修行?”

  卓布衣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漢水,他傾盡全力的畫地為牢對這個白袍僧人竟是沒有一點作用。

  只一步,白袍僧人便從他布下的囚牢里走了出來。

  這一步看似漫不經心,看似簡單輕易,卻在行走之際破掉了卓布衣布下的重重圍困,而在圍困之中,還有數不清的攻擊手段。可白袍僧人只是一步,就將銅墻鐵壁踢破,將所有的攻擊蕩開。

  “這種以意念來困住對手的方式還有很多可以改進的地方,你就不想再進一步?”

  白袍僧人語氣溫和的問道。

  卓布衣深深的吸了口氣,眼睛驟然睜大。

  就在這一刻,一層一層的肉眼可見的天地元氣緩緩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而那個白袍僧人則被這個圓封在里面,這個圓中不斷有以內勁化作的羽箭激射而出,暴雨一樣密集的攻向白袍僧人。

  僧人眼神里閃過一絲欣賞,他的雙手向外一拂,那些激射而來的內勁之箭盡數被蕩開。他袍袖揮灑之間,身體外面也形成了一個圓。在卓布衣布下的大圓里,出現了一個看起來更為凝練的小圓。

  白袍僧人再次邁步前行,畫地為牢中的攻勢根本就無法攻破他布下的圓。

  這一次,他用了三步走出了卓布衣的畫地為牢。

  然后他隨手往前一揮,他身外的那個小圓便朝著卓布衣飛了出去。卓布衣想閃,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就如同被釘在了地上似的完全無法移動。只一個恍惚,他就被那個小圓封住。

  “這是你的手段。”

  白袍僧人微笑道:“我現在將他用在你身上…我佛宗修行,一法通而萬法通,我最后再問你一遍,你愿不愿隨我修行?”

  “愿…你媽了個逼!”

  卓布衣冷笑著罵了一句,然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僧人皺眉,然后眼神一凝。

  瞬間,那個小圓里也有數不清的內勁之箭朝著卓布衣激射了出去。那些箭比畫地為牢里的箭更鋒利,更有力,更暴力。在那些勁氣之箭迸發而出的時候,卓布衣也試圖在自己身體外面構建一個防御的圓。但是他卻驚訝的發現,僧人布下的圓竟是將他體內的氣海都禁錮起來,沒有一分內勁能從氣海中調出來。

  片刻之間,卓布衣的身上就被內勁之箭穿破了十幾個血洞,前后通透。

  卓布衣的身子搖晃了幾下,幾乎站立不住。血從傷口里溪流一樣涌出來,很快就將他的布衣變成了一件血袍。或許是那個白袍僧人故意為之,那些內勁之箭避開了他的要害,所以雖然傷重,但他一時之間還死不了。

  “我起愛才之心,你切莫自誤!”

  白袍僧人走到卓布衣身前道:“你可知,我為佛宗天尊,佛宗之內有多少根骨不俗的弟子愿意入我門下,我卻沒有一個瞧得上。我不念你是妖魔橫生之地的人,不以你卑微,屈尊降貴勸你這么久,你難道真的不知道這是多大的一份機緣?你可知,我從大雪山大輪寺閉關而出,沿途所過之處,萬民拜服,皇族叩首…”

  “只要你如他們一樣跪下,我非但可以饒你不死,還能傳你一身修為。”

  “跪不跪?”

  他問。

  卓布衣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卻已經沒有力氣再罵。他依然站著,已經殊為不易。

  白袍僧人的眼神再次一凜,卓布衣的兩條腿上便立刻被兩支內勁之箭射穿。他實在堅持不住跌倒了下去,卻依然不跪。

  “可惜…”

  白袍僧人嘆了口氣,然后緩緩舉起手就要落在那個圓上:“你的資質確實讓我動心,但對于冥頑不靈的妖魔我也無需再留慈念。”

  就在他的手放在圓上的那一瞬,忽然從他身后傳來一聲野獸的咆哮。一只巨大到讓人心悸的野豬從樹叢里沖了出來,那咆哮聲中帶著無盡的憤怒和決絕。雖然它的眼神里有畏懼,雖然它的身體在顫抖,但它依然沖了過來。

  白袍僧人眉頭微微一皺,收回手指向那頭巨大的野豬。

  噗的一聲,野豬的額頭上被內勁洞穿!野豬巨大的身軀保持著前沖的姿勢撲倒在地,嘴里溢出來一股鮮血。它依然拼命的掙扎著四蹄,似乎想去觸碰那個禁錮著卓布衣的圓。它的四蹄很快就在地上蹬出來一個土坑,但它卻無法前行。它的眼睛一直看著卓布衣,眼神里都是不舍和痛苦。

  跌坐在圓里的卓布衣臉色凄然,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滴落。

  白袍僧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忍不住喃喃道:“為什么在這隋人之地,連畜生都是這般的癡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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