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看著那些管事們說我是不是很厲害的時候,才真的是有些許得意。那個老者不知是誰不知來處,萬一是個有八品甚至就九品修為的變態方解可不認為自己應付的來。一席話嚇跑一個敵人,成就感還是有的。
而現在,本來就防備空虛的松柏樓里,只剩下一群根本就不會打架的管事了。如果真要打架的話,方解當然喜歡和他們打而不是喜歡和那個老者打。對付二十幾個管事,方解覺得自己還是有這個實力的。
“你們現在要不要投票選一個人出來負責把你們綁起來?”
他問。
“綁人的事用不著他們,也用不著你。”
說話的人突然出現在院子里,就在方解身后不遠處。方解聽出來說話的是誰,所以慢悠悠的轉過去看向對方。
說話的正是羅蔚然,他對方解比劃了一下大拇指微笑道:“你剛才把那個老家伙嚇跑的謊話真的很了不起啊,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不過有一句話你說錯了…剛才你說陛下不知道今天的事?就是這句錯了,陛下知道了。”
方解笑了笑道:“這不難猜到,我只是為了映襯我的英明和睿智才這樣說的。那些大人們現在還沒下朝,如果不是陛下故意留下的我還真想不到別的理由。”
“這些人交給我,他們都是明兒用得到重要人證。而且刑訊逼供這種事,還是大內侍衛處的人比較在行。”
羅蔚然道:“你現在即刻進宮去見陛下。”
方解搖了搖頭:“我得去找吳一道。”
“陛下的旨意,讓你立刻進宮在東暖閣等著。”
“陛下的旨意就先推一推吧,陛下的事現在不急,但吳一道的事急。為了讓他安全出城我把沉傾扇都派過去了,必須保證他不死啊。”
羅蔚然微微搖頭:“我知道你怎么打算的,用十輛馬車把那些殺手全都騙出了長安城,然后自己殺回來想控制住這些知道許多秘密的人,你算到了松柏樓里防備空虛所以才敢一個人來。這當然不是你今天謀算的全部,你是真的打算送吳一道出長安城對不對?趁著到處都在亂,讓吳一道喬裝打扮,在沉傾扇的保護下走別的城門出去。或許后者才是你最重要的目的…方解,我警告過你,陛下也警告過你,吳一道的事你不要插手的。”
方解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已經插了,而且我插的很爽。”
羅蔚然嘆了口氣:“為了幫吳一道你不惜讓陛下震怒?”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人這一生總會遇到一兩件難以決斷的事,決斷錯了,會下半輩子寢食難安。我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但還知道知恩圖報這四個字。一開始我也以為自己會回避,做不到冒著觸怒陛下的危險幫吳一道。但是做了之后我才發現,原來沒有那么難。”
羅蔚然道:“幫吳一道,你下半生便不會內疚。但你有沒有想過,觸怒了陛下你根本就沒有下半生!”
“沒有下半生,就更不會內疚了。”
方解微笑著壓低聲音道:“師叔…站在你職位立場上的話說完了,有沒有以師叔身份交待的話?”
羅蔚然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陛下面前你自己去解釋,幸好陛下現在相信你的出發點是為了大隋,是為陛下效力。”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來:“也就是說我死不了?”
“暫時死不了。”
羅蔚然道。
方解嗯了一聲道:“那我稍后自然回去和陛下解釋請罪,但是現在我必須去找吳一道確定他有沒有離開。說實話到了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但我可以去確定一下他有沒有走。耗費了這么大心血布下這樣一個局,我總得檢驗一下成果。”
羅蔚然嘆了口氣:“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去吧。”
方解抱拳俯身:“多謝師叔”
羅蔚然擺了擺手,讓開路。方解將朝露刀裝進木盒里,縛在背后大步離去。羅蔚然看著這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年輕人,心里真有幾分佩服。說句實話,今天這樣的局即便是他也未必設計的如此完美。
先是將敵人的兵力全都引開,然后回馬槍直接殺到敵人的中軍。看似簡單,實則精細到了極致。最主要的是,他竟然真的能將吳一道藏起來讓任何人都找不到。利用手里有限的人手,卻將敵人的兵力全部吸引了出來。
這一刻,羅蔚然忽然覺得這個少年將來一定會大放異彩。
他招了招手,從四面涌出來不少飛魚袍。羅蔚然指了指那些管事吩咐道:“全都帶回密牢里,等我回去再拷問,在我回去之前任何人不許見這些人,無論是誰。哪怕是大內侍衛處的人也不行,不管是千戶還是百戶,有敢硬闖要見這些人的,格殺勿論。”
“喏!”
一個光頭漢子垂頭應了一聲,他叫劉岳峰。是大內侍衛處的千戶,羅蔚然的忠實手下。他明白羅蔚然話里的意思,這些人押回去關進大牢也未必不會出事,難保大內侍衛處里沒有怡親王的人,萬一這些人被抓了之后還是被人殺了,所有的事也就前功盡棄了。
“大人,您還不走?”
劉岳峰問。
羅蔚然點了點頭,在長廊里坐下來:“方解之前故意放走了人去報信求援,我要等等看誰會趕來。”
方解真的不知道吳一道去了哪兒,按照計劃沉傾扇護著吳一道由南城盛德門出長安,兩個人扮作行商步行而出,根本就不坐馬車,也不騎馬。他和沉傾扇約好,如果吳一道出城之后,沉傾扇就在南城外十五里的放鶴亭等他。
大犬和麒麟他們也會趕回來匯合,而胖子酒色財則帶著吳一道的人趕去和吳一道匯合。可方解知道吳一道絕不是個按計劃出牌的人,不然他也不會讓沉傾扇跟著他了。
背著長長的木盒,方解出了盛德門便一路疾行。估摸著此時其他地方的事都已經完了,那些追上馬車發現沒有吳一道的殺手肯定會回去請示,現在大內侍衛處的人已經控制了松柏樓,那些人回去一個算一個,都跑不了。
他急著去見沉傾扇,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怡親王手里到底有多少底牌。萬一有大修行者出手,沉傾扇也未必應付的來。以怡親王的謀算,這么多年他不可能沒收買一些真正有實力的人為之效力。
這些大修行者,也是怡親王真正想要有所動作時候的最強助力。畢竟皇帝身邊有不少高手,而且還有那個據說修為大隋第一的演武院院長,清風觀里還有一個蕭真人。一想到這些,方解就不由自主的想到武當山三清觀那些目的不明的道人。如果他們真是怡親王的人,長安城里說不得真有一番大的血雨腥風了。
方解急著去找沉傾扇,所以腳下走的極快。放鶴亭在盛德門外十五里,趕過去需要不少時間。官道上的行人絡繹不絕,但大部分都是往長安城的方向走。方解就好像一條逆流而上的游魚,在人群中穿梭而行。
就在出長安城五里左右的時候,他忽然站住臉色一變。
在前面的人群里,有一個人正微笑的看著他。
一個穿著儒衫的年輕男子,嘴角上帶著幾分喜悅幾分意外的笑意。
方解的眉頭微微皺起,他實在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這個自己一直有所懷疑的人。
站在方解對面的,正是方恨水。
“人生何處不相逢,真巧。”
方解將背后的木盒解下來,戳在地上微笑著對方恨水說道。
方恨水點了點頭:“人生何處不相逢,這話說的真妙…我本來以為今天會空手而歸了,實在沒有想到運氣竟然這么好。你說是不是因為我心里的念頭太重了些,老天爺聽到了故意安排你來見我的?”
方解笑了笑道:“我真不知道你暗戀我啊,而且我真的對男人沒興趣。”
方恨水哈哈大笑:“油嘴滑舌有意思?不過我確實對你很有興趣。”
方解搖頭:“沒意思…我想知道你為什么對我有興趣?”
“因為你是幸運到讓人嫉妒的人啊。”
方恨水感慨了一句:“而我是倒霉到連死都死不成的人,你說我看到你會不會生氣?”
方解點了點頭:“明白了,你是自卑。”
方恨水一怔,然后點頭認真的說道:“你沒說錯,我就是自卑。殺了你之后我的自卑自然就沒了,你說對不對?”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費盡心思藏了這么久,不怕現在動手前功盡棄?如果你裝作沒看見我,還是沒人識破你的身份。”
“咦?”
方恨水詫異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誰?”
方解無奈的搖頭道:“本來不知道,只是對你有所懷疑。但是今天你站在這里攔著我,我就知道你是誰了…方恨水,我真的很好奇,你曾經是個不能修行的人,現在怎么會成為一個實力不俗的修行者。我很認真的想過,殺你之前一定要問清楚才行。”
這話讓方恨水哈哈大笑,他猛的一展手臂,一股劇烈的風以他為中心向外席卷而出,那些官道上好奇的看著他們的行人都被吹的栽倒在地。
“都滾,不然就都死!”
方恨水冷冷的喝了一聲,那些行人爬起來互相看了看,然后立刻轉身就走,很快官道上就空出來一大截。
“你真的以為能殺了我?”
方恨水冷笑道:“沒錯,我以前是個不能修行的廢物,但我現在比你強大。你呢?雖然身體有些特殊,但依然還是不能修行的廢物,你拿什么和我比?就算我現在殺了你,最多在大隋混不下去罷了。我離開大隋,不管是去東楚還是南燕又或是蠻人那邊,都會被奉為上賓。你就算得到皇帝的賞識有怎么樣?不過是一條任人驅使的狗罷了。我將主宰自己的命運,而你卻為了前程而卑躬屈膝。我比你強,也比你高。”
方解緩緩的將木盒打開,搖了搖頭:“自卑果然能把人逼瘋…迫不及待的宣布你比我強比我高,迫不及待的宣布你不是一條狗…你真的錯了,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自己,而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發瘋。你不但是一條狗,還是最可憐的瘋狗。”
他抬起頭看著方恨水:“還等什么?來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