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兩不相欠 方解裝作歉然的看了一眼崔略商,然后一個箭步跳過去,拉開長袍將崔略商擋在身后壓低聲音道:“崔公子快轉過頭去,別讓她們看到你的摸樣。這該死的馬早不驚晚不驚,非得在這當口驚了,畜生就是畜生!”
崔略商沒看到方解對大犬使了眼色,感激的看了方解一眼迅速轉身將褲子提了起來。此時他臊的臉色通紅,燙的幾乎可以煨熟一顆雞蛋。他出身隴西崔家,雖然不似博陵崔家那般名聲顯赫,可也是隴西數得上的望族。一出生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從不曾干過這樣丟人的事。
初始脫褲子時候的刺激蕩然無存,剩下的全是羞愧驚慌。
他一邊提褲子一邊還忍不住懊惱的想,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若是看清了自己的摸樣可怎么辦,這事若是傳了出去自己在襄城可還怎么混?這件事若是被同窗們知曉,只怕在人前就休想再抬得起頭了。
越是想,越是惱火。
心里悔著千不該萬不該受了這少年的慫恿,不然怎么會如此丟人?可這少年第一時間跑過來擋著自己,非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讓自己快些轉身,這人倒是還講幾分義氣。
他雖然出身世家,也說不上愚笨,可從小就不如其他兄弟靈活聰慧,看事情極單純,這樣的人在世家中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正因為沒什么城府,雖然他是家里嫡出的孩子,可他父親一直也不怎么喜歡他。
他從小與他父親關系也不如何融洽,父親逼他讀書寫字他越發的叛逆。最后他父親也幾乎放棄,隨他性子去了。他和襄城里幾個世家出身的公子關系不錯,可那幾個人哪里是真心實意的與他交朋友,不過是拿他當冤大頭,十次喝花酒倒是有九次他來結賬。
他心里念著方解講義氣,又怎么會知道就在他轉身提褲子的時候,方解卻悄悄挪動了半步,將他那半邊白花花的屁股讓了出來。這下倒好,紅袖招那邊的姑娘們頓時尖叫起來,其中卻沒什么驚慌,根本就是在起哄。
聽到那些美人兒的尖叫聲,崔略商更是窘迫,說了一聲兄弟再會,提著褲子就往前跑了出去。
“小兄弟,到了襄城來尋我就是。我過陣子就要出發往帝都去參加演武院的考試了,你若是也往帝都那邊咱們也好順路同行。”
聲音遠遠的飄過來,他人已經轉過了山坡消失的無影無蹤。
方解嘿嘿笑了笑,道了一聲輕功倒是不俗。大犬拉著那駑馬,嘿嘿笑著回來說道:“沒想到還遇到個以后的同窗,這事干的不地道了…憑白給紅袖招那些丫頭們飽了眼福,回頭得跟她們要些好處去。”
沐小腰根本就懶得理這兩個齷齪的男人,這十幾年流亡,大犬和方解干這樣的事簡直可以說輕車熟路,也不知道坑了多少老實人。沐小腰從不覺得上天公平就是因為這倆貨,若是老天真的懲惡揚善這倆貨早就應該被劈死了才對。
“方解,今晚吃什么?”
大犬笑夠了揉了揉肚子問道:“咱倆上山轉悠轉悠,看看能不能獵到什么野味怎么樣?吃干糧吃的幾乎想吐,再聞不到肉味我寧愿回樊固城去。”
方解點了點頭道:“反正天色還早,咱倆上山去轉轉也行。”
大犬把拉扯的駑馬拴好,問躺在馬車里的沐小腰:“你去不去轉轉?你看這地方到處都是準備采花的淫蜂浪蝶,我們兩個不在萬一有色膽包天的鉆進馬車里可怎么辦?雖然我和方解不把你當女人看,可你畢竟是女人…”
“滾!”
沐小腰罵了一句。
大犬挨了罵也不生氣,扭頭就走。他這種自己找罵的行為每天都有,用方解的話說就是大犬身上最值錢的就是他的賤。
兩個人上山之前,方解先跑去紅袖招那邊和一個護衛借了硬弓和箭壺,他出樊固的時候就帶了一柄橫刀出來,硬弓和羽箭不是他私人的東西所以就都留下沒帶。當然,這橫刀也不是他私人的東西。方解的射藝其實不俗,若不是如此當時李孝宗也不會放心的讓他進斥候隊。
在樊固的那些日子出去殺賊,方解每次都會找個地方藏起來,肉搏廝殺的事他不愿意干,遠遠的放幾支冷箭把馬賊中最兇狠的放翻的事倒是沒少干。只是他畢竟不是純粹的這個世界的人,心里對于殺人經過了十五年依然多多少少還有些抵觸。
讓一個現代人把殺人這種事不當回事,并不容易。
兩個人順著山坡往上爬,也不走現成的路,越是不好走偏僻的地方野物越多,人多的地方兔子都不見得能碰到一只。
轉了半個多時辰,獵到了一只獐子和兩只野雞,已經足夠晚飯所用所以兩個人返回。走到半路的時候大犬忽然拉了一把,抽了抽鼻子壓低聲音說了三個字。
“有殺氣。”
在當初保護方解逃亡的二十幾個人中,沐小腰和大犬都屬于很特殊的人。兩個人的戰力都算不得高,在隊伍中地位卻僅僅比沉傾扇稍微低一些。沐小腰能感知敵人實力,大犬能嗅到殺氣。
前十二年,若不是因為他們兩個在,只怕二十幾人的隊伍早就被人殺盡了,能還活著七個已經實屬不易。當初在南燕國大理城商議分開走的時候,誰留在方解身邊誰負責引走追兵有過一番爭論。
本來沉傾扇的意思是她留下,其他人帶著偷來的那個少女往另一個方向逃走。但沐小腰極力反對,理由只有一個,沉傾扇武力值雖然高,但早就被那些追兵認準了,若是她守著方解根本就逃不出去。
沉傾扇沒堅持,因為她知道沐小腰說的對。這也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難得產生默契的一次。
當時沉傾扇讓沐小腰挑個搭檔,沐小腰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大犬商國恨。大犬的修為在剩下的七個人中是最低的,但毫無疑問沐小腰的選擇沒有錯。沉傾扇作為領隊沒有多說一句話,帶上其他人轉身就走。
那一年方解十二歲。
對于大犬鼻子的能力,方解沒有一點懷疑。
所以當大犬極力的壓低聲音說了有殺氣三個字之后,方解立刻就蹲了下來借助野草藏住了身子。
大犬朝一個方向指了指,低聲說最起碼還要在二百米之外,但沐小腰不再也無法知道那邊的人什么實力,萬一是真正的高手這二百米的距離一點也不保險。這世間并不缺乏有能力遠距離殺人的高手,符師是其中之一,道門的高手據說也能飛劍傷人,但卻沒人見識過,估摸著是道門宣揚出來的噱頭。
這山上就有一座道觀,道觀中人十之八九都能修行。
大犬打算繞過去,方解卻擔心有人對紅袖招那邊動了歪心思,打算悄悄潛過去看看,大犬算計了一下距離紅袖招的營地也沒多遠,就算遇到高不過,可帶著方解逃走還是有些把握的。所以兩個人低聲商議了幾句,拔了一些野草編成帽子戴上略做偽裝就朝著那個方向悄悄潛了過去。
幸好這暮山林子夠密,草也夠深,兩個人就好像發現獵物的豹子一樣,伏低了身子緩緩前行。走了大概一百多米,大犬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方解點了點頭,兩個人隨即悄悄爬了上去。
這大石頭掩映在一棵大樹后面,爬上去恰好被枝杈擋住身形。方解小心翼翼的撥開樹葉往前看,發現在二三十米外站著四五個人。皆是身穿錦衣的年輕男子,看樣子應該都是出身豪門。
其中最惹眼的一個,是穿了一身雪白衣衫手里還拿著一柄折扇的年輕男子。這人看起來二十幾歲年紀,面如冠玉,倒是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無論怎么看,身上都透著一股子陰氣。
“也不知道總督大人是怎么想的,今年推薦往長安參加演武院考試的竟然是崔家的那個廢物!”
其中一個身材矮小還有些駝背的瘦削男子啐了一口罵道:“也不知道崔家使了多少錢,竟然給那個廢物買來了這般好的機遇。”
另一人道:“要我說,襄城若是只選一人參加演武院的考試,也必然是咱們李公子無疑了。論樣貌人品,襄城里諸多世家的公子那一個比得上?論武藝修為,咱們李公子十二歲開竅,如今已經是三品實力,放眼整個河西道也是屈指可數。那個崔家的廢物憑什么拿了這名額?”
“話不能這么說。”
被人稱為李公子的那白衣男子啪的一聲收起折扇:“上一屆演武院招生,總督大人推舉的就是我李家的人。上上次招生,推舉的還是我李家的人,這襄城又不是只有我李家一家,也該輪到別家了。讓人說我李家壟斷了襄城送往演武院的考生,這可不好。”
“他去了也是丟咱們襄城的臉!”
那矮小的漢子說道:“若是讓咱們李公子去,只怕就算不能拔得頭籌,三甲還是毫無問題的,那廢物去了難道還能考的進去?白白浪費了一個名額,想想就覺著生氣。演武院三年開考一次,咱們襄城每次只能保舉一人。這是多難得的機會,竟是被他搶了去!”
“要想讓他去不成,也不是沒有法子。”
另一人冷笑道:“崔家死一個廢物,估摸著也翻不出太大的風浪來。只要咱們手腳干凈,查也查不到。”
“李公子,只需你發話,咱們今晚就要了那廢物的命!”
“這不好吧”
那李公子又將折扇展開,面露為難道:“略商好歹還是咱們的熟人,也吃過他請的幾次酒,要人性命畢竟不好。”
矮小的漢子贊道:“李公子就是仁義,咱們誰不佩服?您說,那該怎么辦?咱們都聽您的?誰不知道您非但在李家出類拔萃,便是整個襄城也當屬青年才俊之翹楚。六年前的李孝宗將軍,三年前的李伏波,比起您來還要差上一籌的。”
“對,我們都聽您的!”
其他幾個人附和道。
那李公子搖了搖折扇道:“殺人總是不好的,略商雖然愚笨但怎么說平日里和咱們也還算親近…就廢了他的氣海,斷了他的腿腳吧,怎么也不能把情分斬盡,把事情做絕不是?”
“公子仁義!”
幾個人齊聲贊道。
大犬看了看方解的臉色,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這事跟咱們沒關系,那傻小子合該命里有災。”
“是沒關系….”
方解笑了笑道:“但這事我要管…就當是那姓崔的運氣吧。最主要的是…我看那白臉小子就不爽,更不爽的是他居然姓李!為了進演武院我沒辦法對李孝宗下手,當然咱們三個加一起也打不過他。但是今天不一樣,這姓李的孫子不過三品修為,也不知道是李孝宗的兄弟還是子侄…既然讓我碰上了,那就幫姓崔的一次,我耍他一次,幫他一次,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