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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屠

第二十六章屠  靠在馬車車廂上,方解蕩著兩條腿閉著眼睛休息倒是顯得優哉游哉。大犬坐在一邊趕車,不時從一旁的油紙包包里捏一塊燉得極爛但也凍的極硬的狗肉吃。這一大包燉狗肉,還有車廂里包裹著的幾十個狗肉包子都是云計老板娘杜紅線特意做的,那夜她拎在手里的就是這東西,本打算送給方解路上做干糧,誰想到方解傷的重休息了幾日才成行。

  不過這地方的寒冷天氣也別指望吃食壞了,放在暖爐里熱一熱立刻就濃香撲鼻。

  方解的馬車走在車隊的最后面,前面七輛馬車里坐著的都是紅袖招的漂亮姑娘。最前面那輛車是紅袖招的護衛,第二輛車是息大娘和息燭芯乘坐,趕車的是老瘸子。

  “照這個速度,走到長安大概需要四個月。”

  閉著眼睛假寐的方解忽然說了一句,語氣有些無奈。

  “誤不了你的考試。”

  大犬咀嚼著狗肉,因為已經冷了,所以嚼起來有些費力:“演武院的考試是六月末,現在才出了正月,就算走五個月也誤不了的。大隋演武院每隔三年開考一次,每次開考一年之前就開始陸續選拔,就是因為大隋太大了些,最南邊雍郡的考生可是年前就要上路的,最少要走六七個月。”

  “總是怕耽擱了,還要往兵部,戶部,吏部那些衙門跑,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刁難。”

  方解有些擔憂的說道:“聽說帝都里的官員一個個眼高過頂,最看不起的就是帝都之外的人。好像大隋的天下分成了兩塊似的,一塊叫帝都,高不可攀。一塊叫其他地方,一樣的低人一頭。”

  大犬勸道:“你是軍隊里的考生,兵部自然不會為難。演武院招生五成生員出自軍中,五成出自民間,兵部巴不得軍中之人都考得順利些,要是被民間的考生搶了風頭他們也丟人。再說,樊固城幾十年才出了你這么一個,難道沒考就把你刷下去?再再說,咱手里不是有銀子么,大不了每個衙門塞進去一個一百兩的大紅包。”

  “呸!”

  方解啐了一口笑道:“你以為帝都的官員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百兩銀子就打算收買下來?”

  “那還要花多少銀子?”

  方解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怎么也得三百兩吧?”

  大犬驟然大驚,忍不住罵道:“要喝人血么!”

  兩個沒見識過大隋帝都之繁華的土包子,因為三百兩還是一百兩爭論起來,面紅耳赤。躺在車廂里睡覺的沐小腰不耐煩的翻了個身,心說不就是銀子么,大不了都塞進去就是了,晚上再偷回來難道費什么事?

  一樣的沒見過世面…

  “大犬,以后到了帝都,你得叫我公子。”

  方解睜開眼,看著天空上的浮云認真的說道:“我也得想個有些深意的表字,覺曉,覺曉…我自己之前想的這個,太俗氣了些。還得再想個雅致些的名號。大犬你幫我想想…算了,從你這名字我就知道,你也幫不上什么忙。”

  大犬嘿嘿笑了笑,索性不答話。

  想了一會兒方解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撩開簾子鉆進馬車里。見沐小腰睡著,坐過去搖了搖她的手臂問道:“小腰姐,我想要個表字。”

  沐小腰猛然驚醒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方解說道:“…你想要個婊子?我就說…不能和紅袖招的人一起走!”

  “有什么關系?”

  方解不解。

  “你想要婊子,不會自己去前面馬車上要嗎?你鉆進來跟我說什么?你包裹里最少也有幾萬兩銀子,就算紅袖招的女子再清貴,花幾萬兩還買不來一個婊子?別煩我!我要睡覺!”

  方解詫異道:“我不就是想要個表字么,怎么這么大火氣?”

  “你該去哪兒要去哪兒要!少來煩我!”

  “讓我去花錢買表字…多俗氣?”

  方解喃喃說了一句,轉身又鉆了出來。身后沐小腰怒道:“婊子不用錢,你還打算白要不成?!”

  方解腦子里都在想表字和名號,哪里想的到是沐小腰會錯了意。想到以后到了帝都也不能表現的太寒酸了,這表字和名號都要文雅些才好。他雖然有著兩世記憶,卻對這個陌生世界毫無了解。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的表字與他熟知的歷史不同。在這個世界,只有父親才能孩子取表字,連師長都沒這個資格。

  “算了,表字覺曉是入了軍籍的,想改也改不了。”

  他嘆了口氣,然后問身邊的大犬:“我自號西坡居士如何?”

  “為什么叫西坡?”

  “因為有個名氣很大的人叫東坡。再說,咱們確實是從西邊來的啊,樊固城以西那座狼乳山脈,在我看來就是個土坡,從大隋西邊的土坡而來,叫西坡居士也應景。”

  “你有抄襲的嫌疑!”

  “抄襲…他東坡我西坡就抄襲了?”

  “不然是什么?”

  就在方解走后的第四天,一隊大約二百騎精銳騎兵順著官道沖到了樊固的東門外。這隊騎兵身上的甲胄雖然蒙了一層塵土,但依然看得出來制作格外的精良。不是皮甲,而是實打實的鏈甲。不僅僅是鏈甲,鏈甲里面還穿戴了一層雖然不太厚重但極堅固的鐵甲。這一身甲胄,最少就有六七十斤。

  馬背上的騎士又一個個多是魁梧彪悍之輩,由此可見他們坐下的戰馬皆不是凡物。那些騎士身材強壯高大,哪個也不會少于一百五十斤體重。再加上那么沉重的甲胄,兵器,行囊,被服,若不是真正的好馬負擔如此之重根本就跑不起來!

  重甲,陌刀,鐵盔,紅披風。

  在加上在陽光照耀下泛著光的大隋金黃色繡龍戰旗,這一隊騎兵顯得格外威武肅穆。雖然人數并不多,可卻有一種千軍萬馬般的壯闊氣質。

  在大隋看到一支純粹的騎兵隊伍已經殊為不易,看到這樣精銳之極的重騎兵那就更是難上加難。因為蒙元帝國的封鎖,非但草原上的部族不許賣給大隋戰馬,就是西域那些小國,也不能有一匹戰馬流通到大隋。而大隋雖然地大物博,可偏偏就是缺馬缺的讓大隋歷代皇帝都想罵娘。

  所以自大隋立國以來,騎兵一直是所有將軍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大隋十六衛戰兵,每一衛維持五萬人左右。就算是現在移調戍衛長安城,被稱為天子六軍的左祤衛,右祤衛,左武衛,右武衛,左領軍衛,右領軍衛這三十幾萬精兵中,也湊不出來兩萬騎兵。

  輕騎兵尚且如此,就不需說極難打造的重騎兵了。

  整個大隋,除了天子六軍中,只有右驍衛有一支五百人的重騎兵,即便是這區區五百之數,還是右驍衛大將軍李遠山用了差不多五年才建立起來的。大隋不缺錢糧,打造重甲不算什么難事,難就難在尋找五百匹能馱動重騎兵征戰廝殺的戰馬。

  右驍衛經營西北這么多年,才從各種渠道搜羅來這五百匹上好的戰馬。甚至不惜冒著被朝廷怪罪引起戰爭的風險,在四年前將西域土斯國來覲見大隋皇帝陛下的使者團劫了,冒充馬賊的右驍衛精兵把使者團的人五花大綁丟在官道一邊,幾百匹戰馬全都拉走馬毛都沒剩下一根。

  這事是李遠山干的,而且他知道不可能瞞得住皇帝。事實上,當皇帝聽完那土斯國王子哭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生安撫,還賞賜了不少綢緞瓷器。然后皇帝陛下寫了一封親筆信罵李孝宗,李孝宗看過之后非但沒有惶恐反而哈哈大笑。

  “白癡!朕好不容易騙了幾個西域小國的使者來覲見,才進來第一個就被你劫了,后面的還怎么敢進來?你這白癡的東西,難道就不會等他們走的時候再劫?!”

  這五百重騎,便是右驍衛大將軍李遠山的親兵。

  所以,當樊固城的守軍認出這些重騎兵之后,立刻就打開了城門放行,甚至不需要去看那為首校尉掏出來的令牌。因為蒙元帝國缺少鐵器,可是舍不得打造重騎兵的。再說,草原人一直以為騎兵就是要快,披上重甲的騎兵雖然威力驚人,但論速度無法和輕騎兵相比。

  領隊的騎兵校尉根本就懶得和守軍說話,直接進城往將軍府而去。

  到了李孝宗的將軍府大門口,守門的士兵立刻上前阻止。那校尉懶得答話,隨手將腰牌拋給守門士兵,下馬大步往將軍府里走了進去。一個重騎兵校尉就囂張跋扈成了這樣,傳聞中右驍衛那些人個個都桀驁不馴看來不虛。

  李孝宗聽到聲音從書房里來,冷眼了看了那校尉一眼:“就算你是大將軍麾下的校尉,可難道你忘了大隋的軍律?見了本將軍,你為什么不行軍禮?朝廷的責罰沒下來之前,這樊固城牙將就還是我。”

  那校尉愣了一下,隨即冷哼了一聲隨隨便便行了個軍禮:“屏退左右,大將軍親自來了。”

  李孝宗大驚失色,心里頓時一緊。

  書房里的火爐被撤了下去,因為大將軍李遠山最不喜歡的就是那飄起來的炭灰。他鼻子有些毛病,聞了這味道就會不舒服。這毛病在帝都的時候還不常犯,到了西北之后因為天氣冷犯的就越來越頻繁。可又聞不得炭灰,左右都為難。

  穿了一身普通重騎士兵服飾的李遠山打量了一下書房里的布置,眉宇間帶著淡淡的不滿。

  身為右驍衛大將軍,擅自離開大營朝廷也是要問責的。雖然他跋扈,但絕不是莽撞。

  “你可知道我為什么來?”

  他看著墻壁上的掛著的一幅猛虎下山圖,語氣平淡的問了一句。

  “因為吳陪勝死了。”

  跪在地上的李孝宗回答的很簡單,但這一句話已經能代表全部麻煩。什么貪墨,什么軍方開設賭場,這些事和吳陪勝死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不對。”

  李遠山回頭看著李孝宗,語氣中多了幾分怒氣:“是因為你做事不夠干凈!既然吳陪勝必須死,那就要死的徹底才行!軍中那么多知道這件事的,你為什么不殺?還有那個方解,這樣的禍端為什么不除?”

  李孝宗苦笑:“我已經失了軍心。”

  “八百人的軍心,什么都不算!”

  李遠山哼了一聲問道:“城中百姓可知道真相?”

  “不知。”

  “那還好…屠城終究是有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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