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4 魚與熊掌
雖然早已心中有底，一到京城，宋辰就感覺自由已經不屬于他的了。在與趙家吃過一頓年夜飯之后，宋辰第二天又以準女婿的身份去蔣家拜年。
讓宋辰松了一口氣的是，蔣家似乎已經有了默契，沒有請其他親戚一起拜年，不至于讓自己成了動物園的猴子，被別人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評論…
蔣家的祖籍在錢塘市，蔣琰的爺爺蔣霖作為開國大將，在京城自有一套與趙家地位不相上下的豪門宅第。每年春節，蔣進國、蔣偉力、蔣國成三兄弟都會帶著妻子孩子回京城過年，在京城備有房子對于他們來說更是不在話下。
不過今年有些特殊，雖然說是去蔣琰家拜年，吃飯的地方卻是蔣霖目下養老的宅邸——這或許是因為蔣紅菱的緣故，既然去了蔣琰家，沒道理厚此薄彼的！
雖然退休在家已經十幾年，但是作為碩果僅存的國家元老之一，蔣霖對國家政策仍然具備一定的影響力，可謂門生故吏遍天下。
蔣霖雖是垂垂老矣，但相貌清矍，雖是兩鬢生霜，卻也面泛紅光。常年軍旅的生活使得他的骨子里都帶著殺伐決斷的氣勢，即便只是靜靜地坐在頗有年代的太師椅上，無形的氣勢卻能讓人凜然屏息，壓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第一次見到蔣霖當面的宋辰不敢大意，在蔣進國、蔣偉力、蔣國成三夫婦別有異樣的目光中，他將手中的禮物遞給溫美麗，然后恭恭敬敬地并手朝蔣霖深一鞠躬道：“蔣爺爺晚上好！”
看著眼前相貌不俗，才氣莫測的年輕人，倒也沒有倚老賣老地說教兩句，只是左手微微一抬，道：“唔！以后是自家人了，不用多禮，坐吧！”
雖是耄耋老人，語氣平淡，但是吐出來的音調卻勝似鐘鼓，中氣十足，可見此翁與趙智展一樣，平日堅持鍛煉，保養的很好！
“是！”
與趙智展強調平和中正不同，蔣霖坐在主座，左側依次坐著他的大兒子蔣進國，大兒媳龐燕；二兒子蔣偉力，二兒媳溫美麗；右側則是三兒子蔣國成，三媳婦苗怡。
蔣家的客廳擺設無形中映襯著主人的赫赫威名和說一不二的強勢，似乎蔣霖另有交代的緣故，他的女兒和孫子們都不在這里，包括在宋辰手下擔任重要職位的蔣崢，唯有蔣琰和蔣紅菱各自站在父母的身后，這讓宋辰心虛不已。
望著情郎，一向英姿颯爽的蔣紅菱俏立在自己父親蔣進國的身后，雙手攪擰在臀后，表情宜嗔宜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蔣琰雖同樣侍立在父母身后，面帶微笑，但是表情淡淡，讓人猜不透她的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在蔣國成妻子苗怡夫婦審視的眼神，宋辰在后者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剛剛坐下來，下一刻宋辰劈頭就迎來了蔣霖一連串問話。
蔣霖沉聲問道：“一定要移民？”
措手不及的宋辰微微一愣，抬眼看了一眼撲克表情的蔣偉力，他只能硬著頭皮點點頭：“是！”
“不重新考慮？”
“是！”
“理由呢？”
你兒子沒跟你說？雖然心中腹誹，但宋辰還是表情沉著地答道：“魚與熊掌的抉擇而已！”
嗯？蔣霖被宋辰簡潔的回答弄得愣了一下，隨后他撫著花白的短須問道：“根基已固的中國事業群還是需要篳路藍縷的美國事業群，哪個是魚，哪個又是熊掌？”
在蔣家人異樣的目光中，宋辰毫不猶豫地說道：“中國事業群勝在根據的牢固，失于詭譎的政策；美國事業群失于強敵遍地，勝在經濟與政治關聯的可操作性！”
蔣霖挑眉道：“哦？”
宋辰不想被這個瘦弱的老頭一槍“砰”了，只能絞盡腦汁地斟酌用詞緩緩說道：“我的天賦在經濟直覺可觀而非政治嗅覺靈敏，中國波譎云詭的政治氛圍令人畏懼，權貴資本的威逼利誘煩不勝煩，猶如置身偌大的牢籠，即使富可敵國也要夾著尾巴小心做人！”
蔣霖不置可否，只是目光異常深邃了。
“反觀之美國，雖然明暗的龐大勢力讓人震怖，但是游戲規則畢竟擺在桌面上，有利于我這樣的人公開參與其中，從中獲益！更加重要的是，新興經濟的崛起使得原本板塊近乎固定的政治經濟勢力出現了頗為巨大的空白！在那些資本巨鱷沒有將新興經濟研究透徹之前，他們會謹慎地觀望一段時間，其中最為著名的代表人物就是以巴菲特為首的精英！誠然，巴菲特天才地看到‘’狂熱背后的金融風險，但同樣的，他也錯過了第一波互聯網巨頭成長起來的收益！”
宋辰的聲音雖然輕，但是表情自信，論述的過程中神采飛揚，讓第一次見到他本尊的蔣霖蔣進國蔣國成幾人都是側目不已，尤其是力主將蔣紅菱送到宋辰床上的龐燕，對自己當初的決定更增添了幾分信心，頗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味道。
在別人看來，她是利欲熏心的母親！這一點龐燕也不否認，但是若要她錯過這個巨大的潛力股，眼睜睜地看著二房攫取這份巨大的收益…她自忖做不到！
在其他人心思復雜的考量中，宋辰自信地繼續說道：“這就是時代留給我們這一代人的機會，一個巨大的權力真空期，我‘看’到并且對此深信不疑，更不可能錯過！相比起來，移民之后可能遭遇的問題就不是那么難以抉擇了！更何況我移民之后可以通過協議控制的方式繼續持有中國事業群，這畢竟是中央政府默許下的經濟規則！”
自從8848采用VIE協議控制單獨上市之后，中國政府雖然明知道這是個政策漏洞，但是因為政府自身不愿也無力扶持國內網站，所以也只能采用睜一眼閉一眼的態度予以默認。
改革開放之后有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政府政策默許…亦或是監管空白的市場，這通常意味著利益和機會，同樣伴隨著混亂！中國自張樹新創辦瀛海威開始，再到宋辰穿越前的2012年，這段時間中國互聯網就是憑借著風險資本的扶持下野蠻成長起來的。
毫不夸張地說，如果沒有風險基金扮演著天使投資的身份，別說現在漸成寡頭之勢的阿里巴巴、騰訊和百度三巨頭，就是網易、搜狐、新浪這些門戶網站的老前輩也要進退維谷，生存艱難！
后世憤青們指責“中國互聯網企業清一色是外資身份”，這的確是事實，只是他們大抵也不會知道政府在這方面扮演著十分不光彩的角色。
雖然眼睛里掩飾不住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欣賞，但蔣霖還是十分遺憾：“自49年以來，我國并不缺乏驚才絕艷的人物，尤其是建國初的那段時間，即便被北約強力封鎖、被蘇聯歧視，我們都是在極端困難下的條件下完成了各項科研工作，尤其是原子彈，讓我們從此擺脫了美國的核訛詐！但是改革開放之后，國家人才有青黃不接的痛苦，十年之后又碰到…嘿，現在知識分子的名聲可不比80年代了！在國家教育日漸僵化，大學生遍地走的當今，一下跳出來像你這樣的一號人物，也就不怪老外說‘中國出現蓋茨第二’是多么神奇的事情了！”
被蔣霖這么一夸，宋辰臉一紅，多少有些心虛了：畢竟穿越自帶“先知”天賦，如果有人知道真相，那絕對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
當然，羨慕之情也是少不了的就是啦！
收斂笑容，蔣霖沉聲問道：“簡而言之，你是魚也要，熊掌也要？”
在目光銳利得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華發老人面前，宋辰沒有須為應對，只是慎重地點頭道：“當然！不過考慮到中國政治的復雜性，采取協議控制的中國事業群一方面需要避開政策障礙，盡量保證業務合法發展，另一方面也會靈活地處理與政府的關系與合作！考慮到將來展開業務可能會與中國金融政策有所沖突，支付寶作為集團里至關重要的一環提前做了產權分割！”
提起支付寶，大家幾乎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在蔣琰身上，繞是剛剛古井不波的蔣琰也不禁俏臉微紅起來。龐燕抬眼看了她一眼，心里的嫉妒就不用提了。
原本還打算跟宋辰提一提自己女兒的事情，但是見公公斜睨著自己，她只能悻悻地閉上嘴巴，倒是站在她身后的蔣紅菱羨慕地看著自己的堂姐，心思純粹多了。
原本一直沉默的蔣進國微微瞇著的眼眸精光一閃，緩緩說道：“你不怕將來失去支付寶，阿里巴巴集團業務展開艱難？”
這位未來岳丈看似沉默，但是眼神真是刺得地讓人遍體生寒啊！宋辰苦笑一聲，頗有深意地說道：“姑且不說我與阿琰琳琳的感情，從公司角度來看，阿里巴巴集團甚至整個辰星集團與支付寶是共生關系，支付寶離不開集團的扶持，集團同樣也不能失去支付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