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5 財富人生(上)
卷五巨頭戰爭 2001年1月17日。
淅淅瀝瀝的小雨將東甌籠罩在凄風慘雨中，萬家燈火點綴著這座工業化的城市，為路過的行人帶來一絲溫暖。一座歐式風格的別墅佇立在寒雨中，輝煌的燈光將建筑周圍的樹木道路照耀得勝似白晝。
上城房開董事長王作勇坐在沙發上在看電視。
他的臉色紅潤，精神矍鑠，盡管已經有五十多歲，兩鬢出現些許白發，但他那沉默冷峻的表情不怒自威，讓人望而生畏。沙發對面的電視正播放著每日都有的新聞聯播，聽著女主持人充滿官腔的聲音，但他卻聽得異常專注，就好像能從這個讓年輕人感到厭憎的節目中解讀出不同的東西。
他的妻子江敏正在廚房里洗碗。她大約也有五十歲左右，或許是保養得當的緣故，她的皮膚白皙潤澤，看上去依然猶如四十歲的美一般，雖是徐老半娘，但風韻猶存。
雖是東甌知名的富豪，但除了這套房子，王作勇夫婦與平常的老百姓并無區別，也沒有雇請傭人幫忙。
就在這個時候，玄關處傳來開門聲。
王作勇因為全副精神都在電視上，沒有聽到鑰匙插入鎖里的聲音，倒是江敏聽到了！她一邊用干毛巾擦拭了一下手掌，一邊從廚房里走出來，表情詫異地說道：“是誰回來了？”
“嗯？”王作勇聽到妻子的聲音，回過頭，正好見到寶貝女兒王曉雪提著一把濕漉漉的雨傘走了進來，他微笑道，“回來怎么不跟你媽說一下，飯吃過了沒有？”
“吃過了，今天好冷！”王曉雪將雨傘放在門口的收納格子里，抱著手臂搓了一下。
見女兒只穿一件針織短裙和黑色的長筒襪，江敏嗔道：“大冷天的，誰讓你只穿這一點衣服？神經病！”
“嘻嘻！”母親的訓斥王曉雪也不以為忤。
“今天不在那個人的‘后宮’待著，跑回家干嘛？”江敏沒好氣地白了女兒一眼，回廚房繼續洗完去了，只是言辭里依然對女兒的決定耿耿于懷。
“家里的男主人去華亭市，大家都回娘家去了，家里沒幾個人！”王曉雪笑了笑，在父親旁邊坐了下來。
王作勇倒是知道宋辰去干什么去了，只是他的表情仍然帶著一點驚訝：“剛剛回國就接受電視臺的邀請，這可不像是他一向低調的風格，除了剛剛創建公司時經常出面之外，這兩年幾乎就沒見他出現在這么嚴肅的地方！”
“誰知道呢！”王曉雪聳聳肩，“可能是要給一個交代吧！”
“交代啊…這么柔軟的心腸！”王作勇微微一笑，連連搖頭道“真難相信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如果不是他的戰略模糊而卓有成效，我真認為這個人是靠運氣成功的！”
王曉雪莞爾笑道：“如果他是靠運氣成功，爸爸你會同意我委身給他嗎？”
“至少不會支持！”在女兒面前，王作勇倒是直言不諱。
王曉雪翻了一個白眼，又問道：“他接受電視臺江南衛視的邀請也算是破天荒地頭一遭了！大概又是看中了對方的美色！對了爸爸，今晚是直播吧？”
“嗯！不管是不是直播，錄制的過程都會處理掉的！”王作勇神色淡淡地說道，“廣電明文了有群眾參與的節目都做延時處理，更何況上面也擔心宋辰會整出什么么蛾子出來，這個時間可能會久一些！”
“真無趣！”王曉雪微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今年將移民美國的他究竟想要與這片土地說些什么！”
“你如果有閑心關心這個，還不如想辦法生個兒子吧！我真怕哪天你人老珠黃了被人家趕出家門！”
廚房里傳來江敏充滿嘮叨的話，王曉雪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大聲地嗔道：“媽，別念叨了，我有安排的！”
“安排安排，翟家那兩位馬上就臨盆了！趙家那個也快了吧？我看你安排到什么時候！”
王曉雪同情地看著父親笑嘻嘻地說道：“爸，媽媽更年期到了呢！”
“呵呵！”相比起兩個結婚生子，已經搬出去住的兒子，面對王曉雪這個自己最寵愛的女兒，王作勇表現出了十分難得的慈愛和寵溺。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鄧佳，歡迎大家收看《財富人生》！”
8點鐘，華亭電視臺準時出現了《財富人生》的過場動畫。過場剛結束，鏡頭一轉，便見到一個蓄著齊肩短發，長得明眸皓齒麗質天成的女人，她穿著正式而又保守的西裝，將姣好的身材隱藏在襯衫長裙下，唯那對會說話的大眼令電視臺前的觀眾感到印象深刻。注：《財富人生》2002開播，這里提前！
“《財富人生》是華亭電視臺第一財經（CBN）頻道的一檔高端訪談欄目！今天是第一期，從節目還沒開播伊始便吸引了全中國甚至是全球媒體的關注，因為我們邀請了當今中國乃至全球最引人注目的商業天才，宋辰先生！”
隨著鏡頭一轉，出現在觀眾面前地，便是一個長相清秀，表情靦腆，戴著無線耳麥，穿著純棉運動服的大男孩。如果不是聲名遠揚，誰能想到就是這個男孩子，創造了人類歷史上前無古人的創業速度？
“歡迎您來到華亭，也感謝您接受我們電視臺的邀請！在此之前，盡管我們滿懷期盼地向中國辰星集團的公關部門發出了請帖，但我們確實沒想到您會同意擔任我們《財富人生》第一個嘉賓！據我所知，您自98年3月召開新聞發布會之后，除了還能從美國加州的小報《科技人物》獲悉您的意見，您已經鮮少接受記者的采訪了！我聽說您剛剛從美國回來沒兩天，雖然感到非常的榮幸，但是什么原因讓您選擇從幕后走入前臺呢！”
“是的！”電視鏡頭前，宋辰笑得異常溫和，“在回答您的問題前，新年到了，請允許我借著這個大型電視臺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情！”
鄧佳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醒悟過來：“是想要向在電視機面前的觀眾們拜個早年嗎？”
“是的！”宋辰站起身，雙手抱拳對著好幾個攝像機拱起手，旁邊的鄧佳也慌忙站了起來做拱手拜年狀。宋辰笑容可掬地對著鏡頭說道，“新春馬上就要到了，趁著這個機會，我向電視機前的觀眾們，朋友們，以及所有為辰星工作的人們拜一個早年！祝大家蛇年新年快樂，心想事成！”
鄧佳也拱手笑道：“新年快樂！”
拜過年之后，宋辰便笑呵呵地和鄧佳一起坐了下來，他疊著腿，神態輕松地答道：“這個問題我要好好地回答，不然鄧小姐肯定要緋聞纏身了！”
在采訪宋辰之前，鄧佳就意識到以自己的身份和姿色主持這個節目頗為曖昧，但是在鏡頭面前，她爽朗一笑道：“愿聞其詳！”
“就像鄧小姐說的，98年以后，我已經不再接受媒體采訪了！一方面，大家都知道我是非科班出身，面對記者尤其是政經記者‘專業性’的問題，我其實是非常吃力的！”頓了頓，宋辰自嘲笑道，“最早跟隨我的幾批經理人，比如中國辰星集團的大管家蔡總在跟我匯報的時候，其實非常遷就我，詞語說來說去就那么，比如‘盈利’，‘虧損’等等，如果他嘴里突然蹦出一個‘復合增長率’之類晦澀的經濟名詞，我保證會抓瞎！”
宋辰說得十分具象，電視臺前的觀眾們很快就聯想到宋辰搔首弄耳的無奈模樣，江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邊的丈夫輕哼道：“他倒是敢當著電視臺的面自揭其丑啊！”
王曉雪笑吟吟地說道：“這個人呢，到了一定地位也不需要讓下屬把自己弄得‘高大全’，坦誠自己的缺點有什么不好，至少讓人覺得這個人可以親近！在辰星集團，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權威性領袖！”
“精神領袖！”王作勇點點頭。
在電視里，鄧佳掩嘴笑道：“這聽起來真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誰能想到在看似不懂經濟、不懂企業管理的您的帶領下，不但成了跨國企業，還成了互聯網領域無法繞開的商業矩子！”
宋辰搖頭道：“辰星集團的成功，不能歸功于我，至少不能完全歸功于我！這也是我想說的第二方面，在還沒獲得軟銀集團的注資之前，百度這個產品還在實驗室里，我們的朱總還在帶著團隊天天加班！我們的企鵝還在ICQ的壓力下艱難求存！阿里巴巴B2B業務開始嶄露頭角，并吸引了資本和經理人的關注！”
“這件事大家都印象深刻！”鄧佳笑道，“在國外有著很高知名度的蔡總就是在那時候加入阿里巴巴公司的！”
宋辰點頭道：“對！蔡總加入阿里巴巴之后，國際資本開始對阿里巴巴產生了很大的興趣，也由此引來了孫正義等國際資本巨頭的青睞！”
同樣與妻兒坐在沙發前看電視的蔡崇信微微一笑，對妻子說道：“這可有點抬舉我了，當時軟銀集團可不是為我而來的！”
蔡夫人輕哼道：“他待人處事的方式是很好，除了那無可救藥的風流脾性！”
蔡崇信無奈地說道：“人家那么多岳丈丈母娘都沒說什么，你倒是操哪門子心？”
蔡夫人冷哼道：“我站在女人的立場不行？”
蔡崇信聳聳肩。
“…經理人加入之后，這時候作為公司的創始人有三個選擇！在美國，科技公司的創始人通常是自己擔任CEO，按照自己的藍圖或理想大干一場，要么尋求套現的機會，帶著創業的第一桶金離開公司，要么被急功近利地被資本趕走！我這個人向來有自知之明，所以主動退居一線，只負責規劃企業的發展方向，將企業的經營權交給一幫經理人！獲得軟銀集團的第一輪融資之后，我的主動退讓讓辰星公司一開始就帶有鮮明經理人風格的現代企業，再加上中國辰星集團有了自己的新聞發言人，所以大家就很少看到我站在前臺了！各司其職很重要，我這個人重視制度，也喜歡打造讓員工喜愛的企業文化！”
“說起企業文化這一塊，辰星系的子公司有不同的特色！”鄧佳笑道，“我有個朋友就是在你們辰星公司上班，他總結了你們每一家辰星公司的企業文化，比如辰星軟件，明顯有技術派的沉肅內斂；又比如阿里巴巴集團、攜程、支付寶、前程無憂這些互聯網企業，他們有非常寬松的工作環境，我朋友說在這些公司上班的軟件工程師和設計師是最讓人艷羨的！像百度、辰星網絡、辰星娛樂等公司，辦公室簡直像個藝術的家園一樣，甚至我還聽說公司允許員工帶狗過去？至于70/20/10的工作規定，以及請來國內外大廚為員工做菜等等成本高昂的做法就更加不用提了，這些福利待遇是不是參考了美國硅谷的工作氛圍？”
“也不全是！”宋辰捏著下巴沉吟道，“當初百度草創的時候，我就考慮過為辰星人提供類似的福利了！孫正義投下一億美元的資金之后，讓我有了實施的底氣！作為中國人，總不能讓老外的工作環境比本土還高吧？當然，因為中國與經濟發達國家的經濟水平差距，歐美分部的薪酬水平要超過中國總部不少，這是沒有辦法的！”
“今年納斯達克股災使得美國資本市場一片慘淡，哪怕相對封閉的中國也受到不想影響！聽說國外采取的辦法便是裁員、縮減行政開支、以及擱置不少擴張計劃…比如亞馬遜就是這種做法，在當今中國，辰星集團短短三年時間已經成了與公務員媲美，甚至還超過的工作環境，我想大家都會關心辰星集團今年的計劃，在這里能否向大家透露一點？會裁員嗎？”
宋辰沉吟了一下，電視機前在辰星工作的人們心臟也不禁隨著宋辰的沉默劇烈地跳動起來。
“去年峰會結束之后，我曾經當著所有核心高層許諾過，辰星集團不裁員！”不知道電視機前有多少松了一口氣的人，宋辰接著說道，“不過我們將采取適當溫和地辦法縮減開支，包括降低員工的部分福利以及薪酬水平！”
鄧佳問道：“具體是指？”
“逢年過節的時候發的東西少了！降薪則根據崗位實施…總得來說，比起其他公司的方式，我們會溫和不少！”宋辰微笑道，“我們將每一個員工都當成了家人，輕易不會用裁員這種方式來達到瘦身的目的！”
鄧佳嫣然道：“我想電視機前有無數個辰星人要松了一口氣了！”
宋辰指著鏡頭認真道：“在電視機面前所有的辰星人們，不要松氣，要憋著氣，因為前面還有太多的競爭對手要靠你們征服呢！”
鄧佳明顯愣了一下，她摸了摸耳垂以掩飾臉上的尷尬：“真是與眾不同的回答！
宋辰頷首道：“與傳統的工具和企業不同，在互聯網這個領域因為存在著‘強者愈強贏家通吃’的網絡效應，所以一旦在拐點里超過對手，那么競爭對手很難挽回頹勢！ICQ在中國市場為大家上演了很真實的案例，Q哥Q妹的身后也有十幾二十多個中文版ICQ的尸體！然而，技術有十分規律的迭代更新周期，成功的QQ、百度、GOOGLE、支付寶也不能輕易掉以輕心，因為要打敗這些產品說難也不難，因為誰也不能知道下一代能顛覆這些產品的技術在哪里，他說不定出現在辰星網絡自己手里，或許在競爭對手策劃中，也或許躺在某一個不知名的實驗室或輟學大學生的頭腦里！”
鄧佳驚嘆道：“原來如此，那么您是希望公司存有一定的狼性文化嗎？這似乎與貴公司的企業文化不符合！”
“也不一定是狼性文化，這更適合一家重營銷更重于技術的公司！”宋辰搖頭笑道，“我只是闡述一個競爭對手的重要性！因為我的性格問題，我不善嚴厲地驅使我的經理人們按照我的要求做這個或做那個！去年年末我拜訪蘋果CEO喬布斯，喬布斯先生告訴我比爾蓋茨先生很生氣，我聽了不但不擔憂反而很高興，因為微軟這個巨頭將給辰星科技帶來巨大的壓力，而微軟也是辰星網絡的競爭對手！”
“我還以為您會提到辰星軟件！”鄧佳沉吟道。
“鄧小姐肯定在開玩笑！”宋辰爽朗一笑，“辰星軟件成長巨大，我對這家孕育了辰星所有企業和產品的公司寄予厚望，但是我知道辰星軟件目前的方向是在中國市場建立自己的優勢，跨國運營對他還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