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終歸還是得打!
一見到玄武門轟然洞開,李顯的心頭不禁滾過一陣微微的遺憾,不為別的,只因門開之前,他已得到了城頭上“鳴鏑”子弟發來的暗號,知曉武后半路折回的事情,很顯然,最佳解決預案已再無實現之可能。
“發信號!”
早在謀劃逼宮行動之前,李顯便已料定了武后一方可能作出的反應,毫無疑問,登高一呼,以高宗的名義宣布李顯為叛亂分子,無疑是瓦解群臣依附之心的最佳方案,而李顯不急著發動攻打宮禁的行動,自是給足了武后表演的機會與時間,為的便是等其率親信心腹登上城門樓時突然發動,由程務挺率部一舉將群賊盡皆拿下,從而將流血程度降到最低。這等計劃不可謂不好,奈何卻在最后關頭功虧一簣,雖不清楚武后那頭究竟是如何看出蹊蹺的,只是事到如今,李顯也沒功夫去仔細推敲了,眉頭微微一皺,一揚手,沉聲下了令。
“咻…,嘭!”
李顯此令一下,自有一名親衛應諾而出,一揚手,一支信號彈便已呼嘯著飛上了半空,炸出一團濃濃的紫色煙霧。
“各部出擊,兵圍麗水軒,有敢阻攔者,殺無赦!”
一見到信號彈升起,憋了一肚子火氣的程務挺一把抽出腰間的橫刀,重重地往下一劈,大吼著下達了將令。
“嗚,嗚嗚,嗚嗚嗚…”
程務挺的將令一下,自有侍候在側的傳令兵賣勁地吹響了進攻的號角,早已得到了密令的程部將領即刻發動了起來,不是拿住了協防的原羽林軍將領,便是揮刀劈殺膽敢抗令者,一時間整個玄武門四周廝殺聲驟然暴起,與其同時,原本駐扎在城下的一千五百程部將士則飛快地向麗水軒沖了過去,只一個沖鋒,便已擊垮了驚惶失措的禁衛部隊之阻攔,迅捷無比地將偌大的麗水軒團團包圍了起來,但并未趁亂向軒內攻擊,而是戒備地就地擺開了防御陣型。
“大將軍,早膳已備好,您該用膳了。”
紫色信號彈炸開之際,通訓門的城門樓內,左羽林軍大將軍李多祚正嘻嘻哈哈地與兩名奉命督軍的棲霞觀三代弟子閑聊著,一團的和氣之做派,正扯到興起處,卻見親衛隊長從外頭疾步行到了幾子前,恭謹地一抱拳,高聲請示了一句道。
“喲,該用膳了,二位仙長就一并在此用了可好?”
親衛隊長的稟報之言并無甚出奇之處,可落在李多祚的耳中,卻是有若炸雷一般,心情頓時激蕩了起來,但卻并未帶到臉上來,而是笑呵呵地掃視了一下分別坐在左右手邊的兩名青年道士,帶著絲討好意味地發問道。
“多謝大將軍厚愛。”
兩名棲霞觀三代弟子都已是一夜未眠,縱使身強體健,此際也有些乏了,若是無人提起還好,這一聽得有早膳可用,自是更覺得餓得慌,加之半夜傾談下來,早與李多祚混得個爛熟,自是不疑有它,客氣了一句之后,便即坐等著大餐送上了的。
早膳上得很快,親衛隊長去后不久,便見數名甲士手持著托盤從外頭行了進來,盤中所盛之物都一般無二,也就是一碗稀粥、兩張大餅,還有幾碟小菜,無論端給李多祚這個大將軍的,還是端給兩名棲霞觀道士的,都是如此,談不上有甚出奇之處。
飯菜雖一般,可對于餓了的兩名棲霞觀道士來說,能填飽肚子就行,更遑論李多祚本人所用的也是這等膳食,自不會有甚計較可言,各自略一欠身,以示恭謙之意,卻沒想到就這么個表示禮貌的動作卻要了兩人的命。
“啊…”
“厄…”
沒等兩名棲霞觀道士將禮數盡到,就見兩名負責送膳的甲士幾乎同時一翻腕,隱藏在托盤下的刀已是同時出了手,刀光一閃而過,準確無比地切開了兩名棲霞觀道士的咽喉,可憐兩名棲霞觀三代弟子一身的武藝都沒個施展的機會,只來得及發出了聲短促的嘶吼,便已軟倒在了地上,手足抽搐了幾下,便已沒了聲息,唯有如死魚般怒瞪著的雙眼,兀自在述說著不甘與困惑。
不甘,其實真沒啥好不甘的,這兩名棲霞觀道士一身武功雖是不錯,可也就只是不錯而已,最多不過江湖二流水平罷了,能死在“鳴鏑”的最頂級刺客手下,應該是他們的榮幸才對,當然了,他們自己一定不會同意這么個看法,奈何死人是無發表意見之權力的,死了也就只能白死而已,哪怕再不甘,又能如何?
“多謝二位壯士。”
李多祚本人也是突將出身,一身武藝自是相當的高明,可就算是他,也沒能看清兩名刺客出手的刀勢,毫無疑問,若是兩名刺客的殺招是對著他李多祚來的話,他也別想能躲得過去,有鑒于此,李多祚對兩名刺客的態度自然也就謙和得很了的。
對于李多祚的客氣,兩名刺客都不曾開口遜謝,也沒甚多余的表示,只是各自躬身行了個禮之后,便即默默地退到了一旁,如同兩尊木雕泥塑般站著不動了。
“傳令:全軍出擊,兵發麗水軒,有敢頑抗者,殺無赦!”
一見兩名刺客不欲多言,李多祚忌憚之心雖濃,卻也不敢耽擱了正事,這便大步走出了城門樓,一揮手,甚是豪氣地下了將令。
“嗚,嗚嗚,嗚嗚嗚…”
將令一下,號角聲頓時凄厲地暴響了起來,集結在城關上的三千甲士蜂擁著沖下了樓道,有若潮水般向勤政殿方向的武懿宗所部沖殺了過去。
“不要亂,穩住,穩住,李多祚犯上作亂,乃大逆不道之惡行,天后娘娘有旨,作亂者,死!”
勤政殿位于德陽殿南邊,離通訓門只有七十余丈之距,中間并無阻隔,有的只是一個小平坦開闊的小廣場罷了,關城上的李多祚所部這么一沖,原本奉調到此處協防的兩千武懿宗所部官兵登時便有些子慌亂了起來,直急得武懿宗額頭青筋暴跳不已,在弄不明情形的情況下,武懿宗索性一咬牙關,直接給李多祚扣上了個反賊的帽子,又搬出武后的名義,好歹總算是暫時穩住了紛亂的軍心。
“放箭,快放箭!”
七十余丈的距離并不算長,也就是一百四十步左右罷了,縱使李多祚所部花了些時間在關城下擺開攻擊陣型,也不過片刻功夫便已殺到了離勤政殿不到六十步之距上,這一見李部官兵洶洶而來,從不曾經歷過戰陣的原羽林軍老爺兵們不由地再次紛亂了起來,一見及此,武懿宗除了氣急敗壞地喝令弓弩手們放箭之外,卻也沒旁的法子好想了。
“嗖,嗖…”
老爺兵就是老爺兵,沒見過血的戰士從來都不會是真正的戰士,更別說這幫羽林軍官兵們壓根兒就不曾受過嚴格的戰陣訓練,個中或許有幾名好手,可總體素質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任憑武懿宗上躥下跳地呼喝著,真射出了箭矢的弓弩手都沒幾個,稀稀落落的箭矢看著就讓人覺得寒酸不已,更別說除了寥寥數支箭真有威脅力之外,其余箭矢不是飛上了天去,便是墜落在離李部官兵們老遠之近處,這等抵抗力度,只能用可笑一詞來加以形容。
“突擊,全殲反賊,休走了武懿宗!”
李多祚乃是沖鋒陷陣的悍將,自不會將武懿宗所部那軟弱的可憐的抵抗力放在心上,連陣型都懶得作出調整,就這么成方隊陣型狂野地碾壓了過去,不過瞬息間,便已如潮水般撞進了武部的陣列之中,戰事瞬間便就此爆發了,當然了,雙方力量如此懸殊的情形下,與其說是鏖戰,不如說是一面倒的屠殺,人頭滾滾落地中,雙方交手只不過片刻功夫而已,武懿宗所部已是到了崩潰的邊緣。
在諸武子弟中,武懿宗算是較通武略的一個,然則其能當上羽林軍將軍,靠的并不是真本事,而是靠著武后的裙帶關系,究其根本來說,充其量能當一個隊正也就頂破了天了,一開始還能強撐著指揮手下諸軍接戰,可待得見己方完全不是李部之對手時,自是再也支持不住了,一轉身,便打算腳底抹油了的,卻沒想到這一轉身之下,入眼便見武三思、武承嗣哥倆個正率著一撥軍從德陽殿處狂沖而來,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援軍已到,兒郎們,殺反賊啊!”
武懿宗雖不明白李多祚為何會叛亂,也不清楚武承嗣哥倆個為何到得如此之快,但卻絕不會錯過這等有可能獲取大功的好機會,心花怒放之余,也就沒再去細想,嘶吼了一嗓子,率領親衛隊向前拼死進擊,以圖為趕來的武承嗣兄弟倆創造出撲滅李多祚所部之良機。
“突擊,突擊!”
原羽林軍的老爺兵們戰斗能力雖不行,可好歹有著兩千軍力之多,武備極其精良不說,還占據了勤政殿的地利優勢,雖被李多祚所部殺得節節敗退,卻一時還能勉強支撐得住,再一見己方援軍即將趕到,低靡的士氣陡然為之一振,竟與李多祚所部殺得個有來有去,李多祚見狀,心中的火氣立馬便竄了起來,嘶吼了一聲,率領親衛隊奮力向前沖去,發起了狂野的陷陣之沖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