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本宮還真從未如此痛快過,哈哈哈…”
大半天的應對下來,不單所有預定的戰略目標皆已實現,還順手敲掉了武后一枚卒子衛敬業,這等收獲自是不小,先前高宗等人在場,李顯縱使興奮,卻也不敢有甚太過的表現,待得送走了赴宴人等,李顯可就不想再忍了,這一行進了書房,那可就再也忍不住了,得意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那可就恭喜殿下了。”
張柬之雖不夠格參與到先前的宴會中去,可卻是早就知曉了事情的全盤經過,然則他顯然不似李顯那般興奮,回答的言語里滿是敷衍之意。
“嗯?先生可是以為尚有甚疏漏處么?”
一聽張柬之的語氣不對味,李顯登時便有些子笑不下去了,狐疑地看了看張柬之,試探著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糧庫!”
張柬之沒多廢話,面色凝重地吐出了兩個字來。
“嗯?唔…”
李顯聞言先是一愣,可很快便醒過了神來,眼中精光一閃,一股子殺氣便已是陡然迸發了出來,但卻并未立馬作出決斷,而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起來…
“娘娘,東頭那廝太過猖獗,此風斷不可長啊!”
“是啊,娘娘,微臣以為此乃其奪權之陰謀也,須得迎頭痛擊才是。”
“不錯,武侍郎所言甚是,那廝狼子野心,不能給其有冒頭的機會,若不然,千里之堤恐將毀于蟻穴也!”
東宮那頭是一派的喜慶,而連吃了幾個大虧的武后可就高興不起來了,陪著高宗轉回了皇宮之后,武后調頭便將武承嗣、明崇儼等數名絕對心腹召到了德陽殿的書房中,商議起了應對之道,一眾人等發言倒是踴躍得很,只不過說來說去,全都是發泄悶氣的廢話,渾然沒半點實際意義,直聽得武后眉頭狂皺不已。
“崇儼,你對此局面可有甚看法么?”
武后靜靜地聽了好一陣子,見諸般人等提不出甚建設性的意見,心中的失望自是難免,可又不好當場發作出來,這便將目光投向了始終默默無言的明崇儼身上,滿是期待地問了一句道。
“回娘娘的話,微臣以為諸公所言甚是,那人素性狷狂,一旦讓其得勢,后患大焉,若不早圖,恐將難制,須得從根子上斷了其之念想方可!”
明崇儼與李顯本就有著不少的舊怨,自是最看不得李顯得勢,先前從賈朝隱口中得知東宮所發生的事之后,他便已是起了橫插一手的狠心,剛才之所以保持沉默,只不過是自矜身份,不屑隨諸武子弟一道胡亂嚷嚷罷了,此時一聽武后見問,自是不會再有甚隱瞞,但見其眼中怨毒之色一閃,已是沉著聲稟報了一句道。
“嗯?”
一聽明崇儼如此說法,武后的眼中立馬便有一絲精芒暴現,但卻并未出言追問究竟,而是眉頭一揚,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
“娘娘明鑒,那廝敢如此張狂之根本在糧,若是沒了糧,哪還有其囂張的余地,故此,微臣以為當在此處著手為宜。”
盡管武后沒開口,可明崇儼卻是聽出了那哼聲里的鼓勵意味,這便自信地笑了笑,進一步闡明了自個兒的主張,但依舊不曾將具體的實施辦法和盤托將出來。
“明大夫,那糧眼下都在‘鄧記商號’手中控著,要想盤來,怕沒那么容易罷?”
諸武都隱約知曉明崇儼與武后之間的關系不同尋常,哪怕心中有著爭寵之心,卻也不敢在武后面前表露出來,只能是各自默默地在一旁聽著,然則賈朝隱卻是沒那個顧忌,自忖在朝中的地位遠在明崇儼之上,素來看明崇儼便極不順眼,這會兒見明崇儼自信滿滿之狀,心下自不免有些子吃味,這便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呵呵。”
順眼不順眼從來都是相對的,賈朝隱看明崇儼不爽利,明崇儼同樣瞧不起賈朝隱這等無甚能耐之輩,也懶得跟其多作解釋,只是不屑地冷笑了兩聲便算是作出了回應。
“明大夫,政務非同兒戲,你…”
賈朝隱再怎么說也是當今七大宰相之一,盡管排名只是在倒數第二位上,可位極人臣卻是不爭之事實,自是容不得明崇儼這么個五品官員蔑視于己,這一見明崇儼如此反應,登時便是一陣大怒,鐵青著臉便要與其好生理論上一番。
“夠了,本宮乏了,爾等都退下罷。”
賈朝隱雖無甚本事,可勝在乖巧聽話,這也正是武后將其一手拱到宰相高位上的緣由之所在,在武后心目中的地位雖遠不及明崇儼,可也不是枚能輕易舍去的棋子,自是不愿見其與明崇儼鬧得太過生分了去,眼瞅著二者之間的沖突將起,武后立馬一揚手,止住了賈朝隱的暴怒之言。
“諾,臣等告退。”
武后既已下了逐客令,一眾人等自是不敢再多耽擱,盡管心中盡皆狐疑不已,可也沒人敢多說些甚旁的話語,只能是各自躬身請辭而去。
“崇儼留下,本宮有話問爾。”
一眾人等方才走到書房門口,背后卻又傳來了武后的聲音。
“諾!”
對于武后的挽留,明崇儼顯然早已是心中有數,并無甚吃驚的表現,從容淡定地應了一聲,瀟灑地一旋身,踱回到了原位,一眾人等見狀,各自的臉色都不禁起了些變化,只是在武后的威儀下,卻也無人敢有甚不滿的表示,哪怕心中再吃味,也只能是默默地退出了房去。
“崇儼,賈相雖說碌碌了些,可畢竟是當朝宰輔,大面上該有的尊重還是少不得的,能讓便讓讓好了。”
眾人去后,武后緊繃著的臉瞬間便軟了下來,不僅如此,臉上還有著一層淡淡的紅暈在蕩漾著,乍一看去,就跟情竇剛開的小姑娘一般,說話的語調也就此溫軟了許多。
“崇儼知道了。”
明崇儼素性高傲得很,哪怕是面對著武后的溫和勸慰,一樣不肯低頭認錯,而是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罷了,本宮也就是一說罷,崇儼聽則聽,不聽本宮也不強求。”
對于明崇儼,武后有的只是無窮的愛憐之心,眼瞅著其不肯對賈朝隱低頭,武后也舍不得責怪于其,只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輕巧地一句便將此事揭了過去。
“娘娘,崇儼…”
武后話語里的寵溺之意味實在是太濃了些,濃得明崇儼一時間都不知該說啥才好了,吶吶了幾聲之下,一張俊秀如妖一般的臉竟已是漲得通紅。
“不說這個了,崇儼先前所言的斷根一事本宮聽著頗覺有趣,卻不知這根該從何處斷起方好。”
明崇儼有著“大唐第一美男子”之稱,其形象自是俊秀飄逸得很,這會兒俊臉通紅,自是別有一番風味,直叫武后看得身子發熱不已,然則武后畢竟是武后,男女私情在其心目中永遠只是調味品罷了,相對于眼前的秀色可餐,武后更關心的還是手中權柄的得失,好生欣賞了明崇儼一番之后,很快便將心思轉回到了正題上來。
“好叫娘娘得知,微臣先前細算了下賑災用度,發現了個有趣的所在,那便是以那廝目下所擁有的糧秣斷難應支到其后續糧秣的到來,哪怕再省也不行,這其中必有兩日缺糧之情形出現,若能在此著手部署一番,必可大有所得。”
書房中已再無旁人,明崇儼自是無須再謹慎小心,這便笑著將底牌掀了開來。
“唔,崇儼打算如何做了去?”
響鼓自是不用重槌,以武后之智,只一尋思,便已是有了決斷,但卻并未急著下個決斷,而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著往下追問道。
“娘娘明鑒,那廝生性詭詐,想來對此早已有了應對之道,然則依崇儼看來,其實也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尋各世家購糧,以求應付支用,娘娘可下一明詔,言及朝廷為賑災故,糧庫存量不足,明令向各大世家征糧,如此一來,各世家縱使有糧在手,也斷不敢私賣于那廝,此為釜底抽薪之道也。”
明崇儼眼中兇光一閃,給出了個狠辣無比的建議——征糧可不是購糧,朝廷以大義名分征集糧秣,給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補償罷了,渾然不值現行糧價的三分之一,面對此局面,都是功勛之家的一眾世家們自是不會輕易就范,有糧在手也斷不肯平白便宜了朝廷,如此一來,自言無糧可售也就成了諸世家唯一的選擇,在這等情況下,東宮那頭要想買糧可就難了,道理很簡單,諸世家都是明白人,豈肯平白無故地卷入武后與太子之間的慘烈爭奪中去,便是有糧在手,也斷不敢私賣給李顯,否則的話,一旦武后那頭追查下來,樂子可不就大了去了?
“好,本宮明日一早便下此詔書!”
武后的心里原本就是如此考慮的,此時聽得明崇儼如此建議,自是不會反對,這便陰冷地一笑,爽利無比地同意了明崇儼的提議。
“僅僅如此尚不足以遏制那廝的狼子野心,還須得從另一方面著力,方可取得斷根之效果。”
明崇儼心中對李顯的恨意可謂是大到了極點,一心想置李顯于死地而后快,便是連半點活路都不想給李顯留下,哪怕武后已是下了決斷,他兀自不肯滿足,咬著牙再次進言道。
“嗯?”
一聽此言,武后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看了看明崇儼,眉頭不禁為之微微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