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老大,您老這是打算去哪啊?”
沙老大等人方才逃出不過二十余丈,一聲譏誚的話語突然在眾人頭頂上響了起來。
聽得響動,一眾盜匪們盡皆大驚,紛紛抬起了頭來,這才發現一名黑衣人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了溝壑的頂壁上,登時便是一陣呆愣,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到了沙萬里的身上,一個個眼神里滿是探詢的神色。
“啊,李大人,您可算是來了,在下正打算去迎您呢,可可里您就到了,呵呵,真巧,真是巧了。”
沙萬里一見來者是曾會過幾次面的李耀東,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可卻又不敢不站將出來,這便眼珠子轉了轉,堆起滿臉子的諂笑,點頭哈腰地胡謅著,指望能將李耀東糊弄了過去。
“是么?要迎接李某也用不著如此大的陣仗罷,沙老大扛著如此多箱子,這莫非是要搬家么?”
李耀東輕輕地撇了下嘴,慢悠悠地問了一句,話里滿是譏諷之意味。
“這個,呵呵,是這樣的,在下經營多年,頗有些積蓄,既已打算歸附,自是當得拿將出來,送于殿下,也好圖個出身不是?這不正打算給李大人送上呢,您看,這玉器珠玩皆是上品貨色,要不李大人先挑幾件用著?”
一見李耀東如此神態,沙萬里的心便突突地直跳,忙不迭地跑到一個大箱子前,伸手掀開箱蓋,抓出一把金銀珠寶,雙手微微哆嗉著舉在了胸前,討好地解說了一番,竟是打算以此來收買李耀東。
“這可都是民脂民膏,李某消受不起啊,沙老大就留著當陪葬好了。”
李耀東之所以跟沙萬里閑扯了如許多,并非無所事事,而是為兩邊溝頂上的軍卒排兵布陣爭取些時間,此時見諸軍皆已到了位,自是不想再繼續這么些無甚營養的對話,這便冷笑了一聲,揚起了手來。
“李大人且慢,沙某如今已是歸附了英王殿下,又拿住了關老大與陳五這兩個奸賊,怎么說也算是薄有微勞罷,您怎能…”
沙萬里乃靈醒之輩,這一聽李耀東話語不對味,登時便嚇壞了,慌亂地將手中的珠寶棄之于地,高舉起雙手,急吼吼地嚷嚷了起來。
“嘿,功勞?不錯,閣下確有些許功勞,若是爾真能洗心革面,從此金盆洗手,不單不會死,說不定還能混上個一官半職,可惜啊,爾不單不悔過自新,反倒欲趁亂潛逃,妄圖繼續為禍河西,其心當誅,罪無可赦,殺!”
李耀東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沙萬里的叫屈,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沙萬里的企圖,而后,也不再給沙萬里解釋的機會,揚起的手猛地向下一揮,斷喝了一嗓子,霎那間,早已埋伏到位的五百余唐軍官兵紛紛從兩邊溝頂上探出了身子,將手中的弩機、弓箭瞄準了溝底的一眾盜匪們,但聽機簧聲大作間,五百余支鋼箭密集如蝗般便向溝底覆蓋了下去,登時便激起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嚎之聲,無甚遮擋的兩百余盜匪們頃刻間便被射倒了一大半,余者不管不顧地掉頭便向山洞處狂奔了去。
“全殲,一個不留!”
李耀東冷冷地掃了眼尸橫遍地的溝底,一揮手,高聲下了令,立馬便見百余“鳴鏑”高手紛紛躍下了溝底,縱躍如飛般地向逃竄中的群盜們追殺了過去,至于李耀東自己則不緊不慢地下到了溝底,慢悠悠地向洞口處踱了過去。
廝殺很快便成了一面倒的大屠殺,那幫子盜匪雖也算是有些本事之輩,可哪能跟精挑細選出來的“鳴鏑”高手相提并論,不等眾盜匪們逃進山洞深處,便已被“鳴鏑”高手們從后趕了上去,一通子好殺之下,死得不剩幾人。
“饒命,饒命啊,某降了,降了啊…”
沙萬里身手倒是不錯,勉強抵擋了幾下,倒是沒被立刻斬殺當場,可一見到身邊諸盜紛紛倒地慘死,心登時便虛了,不敢再戰,一頭跪倒在地,哀切地長嚎了起來,可惜一眾“鳴鏑”高手們壓根兒就沒加以理會,亂刀揮擊之下,生生將沙萬里斬成了一地的碎塊,為禍隴西多年的“黑風盜”就此成為了歷史。
“哈哈哈…,殺得好,殺得好,似這等狗才,自當有此下場,好,哈哈哈…,來罷,給爺爺一個痛快!”
關老大與陳五兀自被麻倒在地,這一見陷害自己的沙萬里死得如此凄慘,關老大不由地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痛快?嘿,沒那么便宜的事,爾等殺我外甥之血仇未報,李某怎舍得閣下就這么輕易地死了去。”
李耀東沒興趣去參與屠殺對幾無反抗之力的“黑風盜”匪眾,僅僅只是面色陰冷地站在了一旁,無所謂地看著,直到聽得關老大的狂笑聲,這才緩步踱到了其面前,微微彎了下腰,死盯著關老大的雙眼,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道。
“你外甥?”
關老大一眼便認出了李耀東便是當初夜戰時與其交過手的那名絕頂劍客,但卻并不明白自個兒何時曾殺了其之侄兒,微微一愣之下,話不由地便脫口而出了。
“不錯,是李某唯一的外甥,可惜卻慘死在昨晚的夜戰中,雖不是閣下動的手,可卻是令師弟所為,李某就這么一個外甥,還指望著能傳李某之衣缽,卻被爾等生生給毀了,嘿,你說李某該如何報答爾等方好?”
李耀東陰森森地笑了起來,牙關緊咬地說著,面色猙獰已極。
“哈哈哈…,原來救護明祈老頭的那個傻小子便是閣下的外甥,嘿嘿,螳臂當車,不自量力,死得好,哈哈哈…”
關老大昨夜并未曾斬殺一人,自是不明白李耀東所言的外甥是怎生死的,可陳五卻是反應了過來,自忖必死無疑之下,索性便放聲大笑了起來,試圖以此來激怒李耀東,求一個速死之結局。
“是啊,死得好,他死了,在地下想必極之孤獨,就請二位下去作陪好了,放心,李某一定會慢慢殺爾等的,好好享受罷。”
李耀東雖被陳五的話語氣得額頭生煙,但卻并沒激動到要一劍結果了陳五性命之地步,而是獰笑著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用力一斬,便已將陳五的一只手掌生生切了下來。
“啊…,混帳,有種的給老子一個痛快,如此折磨人,算甚好漢!”
劇痛之下,陳五/不由地便慘嚎了起來,聲嘶力竭地狂罵不已,可惜李耀東壓根兒就不加以理會,手腕一抖,又將陳五的另一只手碗生生卸了下來,直疼得陳五大叫了一聲,便已陷入了昏迷之中。
“弄醒他,爾等接著來,給老子一刀刀活剮了這廝!”
李耀東絲毫不因陳五的慘狀而有甚憐憫之心,一抖長劍,斷喝著下了令,自有數名“鳴鏑”高手行上前來,用水囊里的水將陳五澆醒了過來,接著對其動刑,直整得陳五慘嚎連連,如鬼哭一般凄厲。
“師傅,快看,是五師弟,徒兒這就去救人!”
就在陳五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之際,三道身影已悄然潛伏到了左近的一座小山包上,為首者赫然是斷了一臂的清虛道人,其身旁還伏著張二與孫三二人,這一見陳五被折磨得如此之慘,張二登時便看不下去了,咬了咬唇,從牙關里擠出了一聲低語,身形一動,便打算縱飛過去救人。
“別沖動,有埋伏!”
清虛道人一見張二要貿然出擊,登時便急了,伸出獨臂一按,已將張二摁回了原地。
“師傅,這…”
清虛老道傷得極重,這一摁其實并無太大的力道,可張二卻是不敢強掙,只是委屈地叫了一聲。
“李顯小兒奸詐,既已伏擊了此處,又怎會沒有后手,哼,那些站在一旁的賊子盡皆筋肉緊繃,顯然是挖了坑在等我等入彀,走,此地不可久留,回洛陽,找崇儼去!”
清虛老道不愧是一代宗師,盡管傷得極重,可眼光卻是還在,一眼便斷明了李耀東的伏擊之企圖,自是不肯輕易踏進陷阱之中,也不忍心再在此處坐視愛徒慘遭折磨,這便當機立斷地下了令。
“諾!”
清虛老道既已下了令,張二與孫三雖不甘,卻也不敢反對,這便不舍地望了望溝底,各自伸出一只手,一左一右地扶持著清虛老道的身子,沿著隱蔽處悄然蛇形退到了山腳下,騎上馬,一路向南疾馳了去…
“都殺了!”
一場漫長的折磨下來,日頭已是將將就要下山了,關老大與陳五都已是不成人形,慘嚎之聲也已變成了細微的幾乎不可聞的呻吟之聲,可李耀東卻絲毫沒甚快感可言,只因他所要等的人始終沒有出現,眼瞅著天將插黑,自是知曉設伏的企圖該是落到了空處,也懶得再與關、陳二人蘑菇下去,這便悻悻然地一揮手,下達了斬殺令,但見兩道刀光揮過,兩顆斗大的頭顱已是滾到了塵埃之中,斷頸處竟無一滴血濺出,斷骨白生生地支著,令人觸目心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