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過后的善后事宜繁瑣至極,縱使有著張柬之等一干忠心而又能干的手下幫襯著,可李顯依舊還是忙得團團轉,別的不說,光是批閱各州的公文便令李顯一個頭兩個大,自打回到了蘭州起,便不曾睡過一個囫圇覺,饒是李顯身子骨強健,可連著三天操勞下來,也大感吃不消,偏生還沒處推脫去,也就只能是每日里起早摸黑地忙碌著,這不,天都沒亮便起了,一直忙到了午時將近,連口茶都顧不上喝,大冷的天,竟忙出了一身的臭汗,當真是天可憐見的!
“殿下,殿下,二位王妃娘娘到了!”
就在李顯埋頭于公文間時,劉子明一頭闖進了書房,興沖沖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哈哈哈,好,走,跟本王一道瞅瞅去!”
李顯此番趕赴前線走得急,自是無法攜家眷同行,只能是讓高邈與玉磯子率千余王府衛隊護送趙瓊與明月公主一道來蘭州,近兩月不見,自是想得慌,此時一聽二位夫人駕到,李顯登時便樂了起來,也不管公文不公文的了,丟下手中的狼毫筆,哈哈大笑著站起了身來,急匆匆地便向府門外迎了去。
“殿下,奴婢可算是見到您了!”
李顯方才行出府門,正在指揮著眾人忙著卸車的高邈眼尖,一見到李顯的面,立馬一溜小跑地竄了過來,樂不可支地行了個大禮。
“高邈,這一路辛苦你了,一切可都還順利?”
對于高邈這位忠心耿耿的手下,李顯自不吝褒獎,這便行上前去,單手一抬,將高邈扶了起來,笑著問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話,一切都好,只是…”
高邈咧了咧嘴,話只說了半截子,臉上滿是神秘的笑意。
“嗯?好小子,跟孤也打起了埋伏,說罷,出了甚事?”
一見高邈那副賊笑兮兮的樣子,李顯自是知曉事情一準壞不了,只是一時半會也猜不出高邈在玩些甚名堂,也懶得費精神去猜這個謎,這便假作生氣狀地板起了臉。
“嘿嘿,殿下大喜了!”
高邈眉飛色舞地擠了擠眼,大賣起了關子。
“你這小子,搞甚名堂,快說,孤懶得猜謎!”
李顯見現場一片忙碌,唯獨停在照壁前的三輛豪華馬車上不見一點動靜,疑心不由地便起了,急著去見自家娘子,哪有功夫跟高邈瞎蘑菇,眉頭一皺,已是真的有些不耐了。
“殿下,你行啊,連中三元,貧道想要不佩服都不成了。”
高邈尚未來得及回話,人影一閃,一身道袍的玉磯子已如鬼魅般出現在了李顯面前,一挑大拇指,滿臉子調侃意味地說了一句道。
連著三元?我勒個去的,搞啥來著?李顯一聽這話說得蹊蹺,不由地便愣了一下,正自疑惑萬分間,卻見照壁前的三輛馬車在下人們的幫襯下,幾乎同時行出了三個人來,當先的自然是正妃趙瓊,緊隨其后的是側妃明月公主,另一人則是嫣紅,三女服飾各不相同,然則臉上的神情卻分外的一致,除了些許的疲憊之外,笑容里皆有著股慵懶的滿足。
厄,該不會全都有了罷?這也太神了!李顯到底是三世為人,只一見三女那副神態,心里頭立馬便是一個咯噔,自是顧不得跟高邈等人多嘮嗑,幾個大步便向三女迎了過去。
“奴婢見過殿下!”
一見到李顯迎了過來,三女同時停住了腳步,各自福了一福。
“免了,免了,瓊兒,月兒,嫣紅,你們,你們不會都…,唔,都那個,那個…”
別看李顯三世為人,父親早已當了好幾回了,可那都是前兩世的事兒,這一世李顯可是第一次當爹來著,心情自是激動得很,連話都說得有些子不利索了起來。
“傻瓜!”
一見李顯那等手足無措的樣子,三女全都掩嘴笑了起來,旋即又盡皆羞答答地低下了頭,明月公主與嫣紅因身份所限,自是不好開口,可趙瓊卻沒那個顧忌,給了李顯一個大大的衛生球,低聲地啐了一口。
“哈哈哈…,好,太好了,太好了!”
李顯多精明的個人,到了此時,自是不會不懂諸女有喜已是板上釘釘之事,登時便樂得仰天狂笑了起來,笑聲里滿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之情…
英王有后,對于河西一地的官員們來說,自然是件喜事,尤其正值大勝吐蕃之際,自是更值得大肆慶賀上一番,不管李顯愿意不愿意,一場大宴諸官都是免不了的應景事兒,毫無疑問,李顯自然是不會做出煞風景的事情,一道命令下去,滿城七品以上的官員全都接到了邀請,于是夜到大都督府赴宴。
李顯不缺錢,這等大喜的酒宴自然也就不會刻意去省,酒是好酒,“鄧記商號”出品的特供佳釀,菜自然也是好菜,盡管時已初冬,鮮材有限,可在王府大廚的整治下,烤全羊、駝峰、熊掌、魚翅等極品佳肴琳瑯滿目,比起宮廷盛宴來,雖說少了些精致的玄虛,可卻多了些恢弘之氣度,賓主盡歡之下,自是熱鬧非凡,一場酒宴從酉時正牌一直持續到戌時末牌,方才告了終了,與宴人等各自盡興而過。
“…李顯那廝真無趣,不就是女人有了么?有啥了不得的,搞這么大的排場,嘿,我看啊,這不是慶賀,是刁買人心來著,奶奶的,酒也不多上點,就那么一壇子,這不是平白勾人酒蟲么?無趣,著實無趣得緊…”
丘神勣與李溫一個正三品,一個從四品,自然也都在邀請之列,還都位列上席,只是這二人初來乍到,人頭不熟,加之英王一系的官員們都知道這兩人是啥貨色,自是不會主動去跟二人套近乎,這么場酒么,兩人喝起來自也就欠缺了些熱鬧勁兒,當著李顯的面,二人倒是不敢有甚不恭的言行,可散了場之后,李溫的大少爺脾氣就忍不住冒了出來,自打擠上了丘神勣的馬車伊始,埋汰話便沒個完了,唧唧咋咋地如同一個怨婦一般。
“小王爺,話不是這么說的,英王殿下也是一片好意么,酒是少了點,可明日還得理事,都喝趴下了,事情誰去辦?至于買不買人心的,依某看啊,這河西都快成英王府內院嘍,怕是用不著再買了。”
丘神勣此番受武后的密令前來,為的便是制衡李顯,與李溫的目的相同,不過么,兩人卻不是一體的,只能算是盟友的關系,于他而言,李溫這等屁事不通的菜鳥唯一的作用便是一枚可資利用的棋子,此際見李溫牢騷滿腹,自是樂得從背后推上一把,最好刺激得李溫去跟李顯窮鬧騰,以便于他收攏軍心之需要。
“哼,笑話,這天下是大唐的天下,他李顯算老幾啊,老子早晚要他好看,甚玩意兒,不就是打了幾場小勝仗么,那是老子沒機會,不然的話,哪輪得到他猖獗若此!”
李溫就是個炮仗性子,加之與李顯之間還有著些許的舊怨,此番受命前來河西,就是為了跟李顯別苗頭來的,此際一聽丘神勣話說得如此之酸,登時便炸了,不管不顧地便梗著脖子嚷嚷了起來。
“小王爺,慎言,慎言啊,這地頭可都是英王的耳目,這話要是傳了出去,那后果…,嘖嘖,可就不好相看嘍。”
丘神勣這幾日接掌兵權的行動倒是搞得風風火火地,奈何收效卻并不大,雖說下頭諸將倒也沒給其甚難堪,不過么,陽奉陰違的事兒卻是所在多是,很是讓其碰了不老少的軟釘子,本就尋思著要挑唆李溫出頭去鬧上一鬧,此際一見李溫炸了性子,心里頭自是樂得緊了些,忙不迭地便火上澆油了一把。
“他敢?哼,老子怕他個毬,嘿,我父王如今可是太子太傅,管的便是諸皇子們,老子會怕他,哼,不是我說,丘大人您老也太怕事了些,徐元茂那幫子殺胚壓根兒就沒將你我放在眼中,不殺他幾個,這兵哪能帶得起來,哼,明日老子便去狠揍徐元茂那廝,看有誰敢做仗馬之鳴!”
李溫到底是年輕氣盛,心里頭藏不住事,被丘神勣幾句話便誘哄得不知天南地北了,啥屁話大話都敢往外狂冒。
“稟大將軍,小王爺的府邸到了。”
眼瞅著已將李溫哄到了興頭上,丘神勣自是心中暗笑不已,剛想著再多“勸”上幾句,卻聽馬車外傳來了親衛的稟報聲。
“喲,小王爺,您到地頭了,呵呵,別急,事情啊,慢慢辦了去便好。”
丘神勣笑呵呵地一撩車簾子,比劃了個請的手勢,口中卻沒忘再次挑動一下李溫的神經。
“慢?再慢下去,黃花菜都涼了,得,不說了,明日老子就尋徐元茂的晦氣去!”
李溫不屑地撇了下嘴,對丘神勣的謹慎態度表示十二萬分的不滿,氣哼哼地丟下句話,一哈腰,便下了馬車,由親隨服侍著,歪歪倒到地便向著自家府門前的照壁行了去,正自行走間,突聞背后動靜不對,猛然回頭一看,眼珠子立馬瞪成了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