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跟你拼了!啊,呀呀呀…”
一見到李賀率部攔在了當前,赫茨贊的心登時就涼了半截,瞬間便想起前番李賀所使出的那霸氣無雙的一刀,夾著馬腹的雙腿情不自禁地便打起了哆嗦,下意識地便想著撥馬而逃,奈何歸路被阻之下,卻又實是無從逃起,更遑論面前如許多的安西鐵騎也不可能給他從容走脫的機會,只能是將心一橫,狂呼亂叫地縱馬向李賀沖殺了過去。
“蠢材!”
李賀壓根兒就聽不懂赫茨贊在嚷嚷些甚子,可一見其不逃反進,登時便樂了起來,嘴角一撇,不屑地罵了一聲,腳下一點馬腹,提刀縱馬便迎上了前去。
“斬!”
盡管明知不是李賀的對手,可赫茨贊還是打算搏上一把,一待李賀馬到,便即大吼了一聲,先發制人地狠命劈出了一刀,直取李賀的頭頸之間。
赫茨贊的武藝不算差,可也高不到哪去,最多也就是個一般般的水平罷了,然則此際情急拼命之下,卻是有了超水平的爆發,這一刀劈出,速如閃電,強烈的刀氣硬是將空氣震蕩出了水狀的波紋,尖銳的刀嘯之聲方起,刀已突破了空間的阻隔,瞬息間便已砍到了離李賀的脖子不到一尺之距上。
“汰!”
赫茨贊這一刀來得極其兇悍,著實是有些子出乎李賀的意料之外,不過么,光憑著這一條,要想傷到李賀,顯然還差得遠,但聽李賀一聲大吼,身子猛地一旋,手中的橫刀順勢便已揚了起來,如鞭子一般地甩在了赫茨贊的刀面上。
“鏘…”
雙刀猛然對撞在了一起,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過后,赫茨贊的刀已被撞得橫移出了外門,人也跟著歪斜到了一旁,險些就此跌落馬背,反觀李賀,刀雖也被彈得向空處,可人卻依舊穩穩地端坐在馬上,紋絲不動,其間的高下不言自明。
“過來罷!”
雙方的馬速都快,雙刀一對,馬已跑了個交錯對平,李賀眼疾手快地一撈,已拽住了赫茨贊腰間的束帶,大吼了一聲,手下一用力,已生生將失去了平衡的赫茨贊硬拽離了馬背,順勢一甩手,將赫茨贊拋到了地上。
“哎呀!”
赫茨贊被摔了個頭暈眼花,疼得直叫喚,可性命要緊,顧不得渾身酸痛,一咕嚕翻身而起,便要撒腿奔逃,只可惜卻是遲了,沒等其邁開腿,數名安西鐵騎已如旋風般地殺到了近前,數把橫刀同時揮出,指在了赫茨贊的各處要害上。
完了!赫茨贊本就不是甚視死如歸之輩,這一見被數把橫刀指住了要害,自是再也無一絲的拼命之勇氣,眼一閉,神情黯然無比地當了俘虜。
“將軍快看,賊子大軍殺上來了!”
眼瞅著李顯交待下來的任務已是順利無比地完成了,李賀不由地便有幾分的自得之意,只是還沒等其松上一口大氣,卻聽身后的騎軍中有人高呼了一聲,李賀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回頭望向了西面,立馬便見遠處的一道低矮山梁后頭煙塵大作,一群群手持刀槍的吐蕃騎軍正向此處縱馬狂奔而來。
“帶上這蠢貨,撤!”
李賀只掃了一眼,便已判斷出來敵勢大,絕非自己手下這支小部隊所能應付得了的,自不敢多加耽擱,一揮手,斷喝了一聲,自有一名騎兵沖上前去,一刀背將赫茨贊砸暈了過去,而后提溜上了馬背,緊隨著大隊人馬一路狂奔著向己方大營沖了去…
枹罕城下的唐軍大營中,一身白袍的李顯正端坐在中軍帳中,只不過并不是在研究戰局,而是好整以暇地打著棋譜,一派悠閑自得之狀,絲毫沒半點大戰即將來臨前的緊張,有的只是淡定從容之氣度。
“稟殿下,李賀將軍大勝得歸,已至帳外。”
大帳的門簾子一掀,一身整齊甲胄的新任中軍官劉子明已從帳外行了進來,疾步搶到李顯身前,語氣興奮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宣罷。”
大勝固然是喜事,不過么,李顯卻并沒有太過激動,僅僅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聲,甚至連頭都不曾抬上一下,畢竟這支安西騎軍的實力如何李顯心中有數,每年十萬貫喂養出來的強軍打贏赫茨贊的殘軍本就屬該當之事,若是敗了,那才是怪事一樁,李顯想知道的僅僅只是勝到了何等之程度。
“諾!”
劉子明生性憨厚,這一聽李顯發了話,也不多言,干脆利落地應了一聲,大步行出了帳外,旋即便陪著李賀從帳外行了進來。
“末將參見殿下!”
一場以少打多的對決贏得如此之漂亮,李賀自然是興奮得很,不過么,他卻是不敢在李顯面前表露得太過得意,這便大步行到了幾子前,恭謹地行禮問安道。
“過足癮了?”
聽得響動,李顯從棋盤上抬起了頭來,嘴角一挑,露出了絲笑意,調侃了李賀一句道。
“嘿嘿,沒呢,殿下您沒見俺連汗都沒流上一滴,嘖嘖,這吐蕃賊子著實太不經打了些,唉,白瞎了殿下的教導,俺這是拿牛刀殺雞來著。”
李賀生性就皮,這一聽李顯出言調侃,登時便樂了起來,吧砸了下嘴唇,一攤手,一副意猶未盡之狀地回了一句道。
“哈,你這混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罷了,孤也懶得跟你計較,人呢?”
李顯早就已從報馬處得知了整個戰役之經過,自是無須再多問,笑罵了一聲之后,便即轉開了話題。
“回殿下的話,人已押到了帳外!”
李賀皮歸皮,在大事上卻是向來不含糊的,這一聽李顯已轉入了正題,臉上的嬉笑神色立馬便收斂了起來,一躬身,緊趕著回答道。
“帶上來罷。”
李顯不動聲色地看了李賀一眼,對其收放自如的表現甚為滿意,可也沒再多言,只是面色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末將遵命!”李賀恭敬地應了諾,一旋身,大步走到大帳口處,一揚手,斷喝了一聲道:“押上來!”
“跪下!”
李賀既已下了令,早已在帳外等候了多時的兩名身材魁梧的安西騎軍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高聲應了諾之后,拖拽著五花大綁的赫茨贊便行到了帳中,各出一腳,重重地踹在其腿腳彎處,疼得赫茨贊“哎呀”一聲慘呼之下,人已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松綁!”
李顯饒有興致地打量了赫茨贊好一陣子之后,這才一揚手,淡淡地吩咐道。
“諾!”
兩名安西騎軍應聲而動,將赫茨贊身上的繩子解了開來,而后各自躬身行了個禮,徑直退出了中軍帳。
“某乃大蕃將軍,爾等要殺便殺,休得多言!”
赫茨贊被李顯看得心里頭直發毛,可又不愿服軟認輸,這便梗著脖子,用不甚熟練的漢語嘶吼了起來,聲音倒是不小,但卻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
“骨頭倒是很硬么?有趣,爾既一心求死,孤便成全爾便是了,來人,拖下去,砍了!”
李顯觀顏察色的能力幾乎可以說是當世無雙,又怎可能被赫茨贊這等小伎倆瞞了過去,這便順水推舟地拉下了臉,斷喝了一聲,自有數名帳下親衛一擁而上,摁著赫茨贊便要向帳外拖了去。
“啊,不,不,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赫茨贊本就不過是佯裝強硬罷了,這一聽李顯要斬,登時便慌了神,也不顧甚面子不面子的了,緊趕著便哀嚎了起來。
“拖回來!”
這一見赫茨贊那等慫樣,李顯心中暗自好笑不已,這便一揮手,止住了親衛們的行動。
“殿、殿下,末將,末將…”
赫茨贊得逃大難,心早就虛了,有心請降,卻又拉不下那個顏面,口中含含糊糊地不是說啥才是了。
“聽聞將軍祖上乃是吐蕃贊普,不知是否屬實啊?”
李顯沒理會赫茨贊的胡言亂語,笑呵呵地一抖大袖子,意有所指地問了一句道。
“啊,是,末將曾祖與囊日論贊贊普分屬兄弟,按輩分算,末將是當今贊普的堂叔,只是末將甚少回邏些(今拉薩),與贊普并不相熟,不知殿下您…”
赫茨贊顯然沒想到李顯居然知曉自個兒的皇親身份,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后忙不迭地出言解釋了一番。
“哦?吐蕃如今還有贊普?呵呵,這倒是有趣,世人不是都只知噶爾大相么?這贊普么?呵呵…”
李顯笑呵呵地拋出了一連串譏諷之疑問,直聽得赫茨贊面紅耳赤不已,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了。
“將軍這個皇叔怕是不好當罷,好事輪不上,甚消耗戰該都是將軍第一個上罷,嘖嘖,這借刀殺人的伎倆著實是犀利得緊啊,可憐將軍如今尚兀自蒙在鼓里,孤甚是憐爾。”李顯壓根兒就沒管赫茨贊有多尷尬,吧砸了幾下嘴唇,一臉子憐憫狀地挑撥著赫茨贊的神經。
“某,某,某與那賊勢不兩立,某…”
赫茨贊倒也不傻,被李顯這么一點,自是知曉了為何自個兒總是被派去干苦活,雖明知李顯這是在挑撥離間,可赫茨贊還是忍不住怒氣勃發,恨恨地咒罵了幾聲,待要放幾句狠話,突然想起了自個兒階下囚的身份,不由地便泄了氣,頭垂得都快貼到了胸口上去了。
“將軍若有所思,孤倒是不啻成全的。”
李顯任由赫茨贊沮喪了好一陣子之后,這才慢條斯理地吭了一聲道。
“啊…”
赫茨贊原本已是認了命了的,這一聽李顯如此說法,眼登時便瞪得渾圓,霍然抬起了頭來,滿臉子驚詫地望著李顯,眼中隱隱有復雜的光芒在閃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