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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一章舍我其誰!(上)

  李顯等了良久的河西之消息終于是來了,然則李顯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首先是來的時機有些不太合適,這會兒李旭輪剛被之了官,李顯若是跟著也走了人,保不定高宗心里頭會有甚想法來著,萬一心中內疚之下,不許李顯去邊疆“受罪”,那樂子可不就大了去了,當然了,這還只是小事,雖有難度,想上些法子,倒也不怕解決不了,真正令李顯頭疼的是河西這回的亂子著實大了些,至少比李顯原本想演的要大了不老少,這么說罷,李顯本來是打算演上一場“狼來了”的把戲,卻沒想到狼是真的來了——噶爾•欽陵要出兵了!

  李顯一向將噶爾•欽陵當成邊患大敵來看,盡管前番曾出奇兵狠狠地教訓了其一把,看似勝得風風光光地,然則李顯自個兒心里頭卻清楚得很,之所以能大勝不過是仗著出其不意的勢罷了,當真正面對敵,鹿死誰手尚在兩可之間,面對著這等強手,李顯自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之心,早早地便安排了“鳴鏑”的人馬暗中滲透吐谷渾各部,為的便是及時掌握噶爾•欽陵的一舉一動,這也正是李顯能在噶爾•欽陵出兵以前便得知大致消息的根由之所在,當然了,限于時日,“鳴鏑”的人手目下只能掌握到少部分的吐谷渾中小部落之首領,并無法得知噶爾•欽陵出兵的詳細計劃乃至準確的動向,可噶爾•欽陵即將出兵的消息卻是極之可靠無疑了的。

  事情棘手了,李顯雖不懼噶爾•欽陵,可也不想太早再次與其交手,尤其是不想被其破壞了自己總督河西的大計,奈何事情卻不因李顯的意志而轉移,這一仗十有八九已是難以避免了的,根由便在于吐蕃極度缺糧了——前年李顯在吐谷渾那番大鬧為時雖僅僅一個來月,可造成的破壞卻是驚人得很,被橫掃過的部落幾乎全都被劫掠一空,整個吐谷渾南部幾乎成了荒蕪之地,那年的冬天便成了吐谷渾各部的噩夢,凍餓而死者不計其數,哪怕經去歲一年的修養生息,也遠未能恢復戰前的實力,更令吐谷渾雪上加霜的是今春吐谷渾瘟疫流行,大批牛羊病死,眼瞅著這一冬已是難以熬過,噶爾•欽陵不得不打起了轉嫁危機的主意,那便是攻掠唐州,搶奪口糧,以備過冬。

  在李顯原本的計劃中,經前年一戰之后,噶爾•欽陵已無足夠實力發起攻掠之戰,李顯自可爭取幾年的時光,用以經略河西之地,以為征伐吐蕃之基地,但去沒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的瘟疫侵襲之下,噶爾•欽陵已是被逼得無路可走,不得不挺而冒險了的,而這便給李顯出了兩個大難題——一是河西還該不該去,二是何時去?

  河西必須去!只因李顯別無選擇的余地——統觀天下,真能讓李顯建功立業的地兒并不多,最合適的莫過于天高皇帝遠的安西之地,哪怕那地兒既貧且亂,然則對于李顯來說,卻不啻于建立功業的天堂,無論是超前武器的實驗還是心腹將領的培養上,都是如此,奈何安西再好,李顯卻也是去不了的,不為別的,就因明月公主的身份,便限制住了李顯去往安西的可能性,至于東北那頭么,如今高句麗已滅,新羅不過芥癬之患而已,李顯到了那兒,雖也能玩出些花活,可到底是無法檢驗實際之成果,如此這般算來,真能讓李顯容身之處,也就只有河西一地罷了,李顯自是不可能因噶爾•欽陵要對河西動手而不去此處,然,該何時前去卻令李顯頗犯躊躇了的。

  李顯向來不愿打無準備之仗,此時前往河西,高宗能否同意姑且不論,真到了地頭,勢必剛好趕上大戰,兵荒馬亂之際,穩住軍心都是件難事,更別說還要取得會戰的勝利了,要知道噶爾•欽陵此番出擊乃是拼死一搏,說是背水一戰也絕不為過,倘若擋不住其之攻掠,一旦疆域有失,難保武后與太子不趁機給李顯上些眼藥,而老爺子就一耳根極軟之輩,保不定李顯就得灰溜溜地被趕到了別處去,那后果之嚴重可不是說著好玩的,倘若是戰后方去的話,于李顯的基地大計同樣極為不利,兵災之后的重建工作何等之繁重,光顧著這一頭,其他事李顯只怕就有心無力了的,很顯然,戰后方去更加不可取,而今之計,或許也只有賭上一把了的!

  咸亨三年八月二十九日,鄯州刺史程河東發急報到洛陽,言及吐谷渾今春瘟疫橫行,牛馬損失慘重,鐸本部落首領赫連祈率本部來降,并奉上重要軍情,據悉,吐蕃大相噶爾•欽陵秘從國中調波窩、敢兩部族共計十萬精兵入吐谷渾,并吐谷渾駐軍二十萬,共計三十五兵馬欲掠大唐諸邊州,軍情緊急,懇請圣上發兵以備戰云云,消息一至,朝野為之震動不已,奉旨監國之太子李賢不敢擅自定奪,急報至病榻上的高宗,帝為之怒,令政事堂議進兵事宜,是時,恰逢“恭陵”竣工,國庫為之一空,捉襟見肘之余,諸宰相議而難決,戰和之論皆有持者,激辯數日,而事尤未能定,不得不上報御前,以求圣裁,帝聞之,抱病宣諸重臣于乾元殿大議此事。

  “諸位愛卿,朕自守成以來,向不懼戰,今吐蕃小兒屢次三番犯我大唐,是可忍孰不可忍,朕須容之不得,諸公可有甚本章,只管奏來罷。”

  高宗的性子雖偏弱懦了些,可在對外戰事上,卻從不含糊,明知道此際國庫空虛,實難發大軍以征戰邊關,可依舊不想對吐蕃有所退讓,縱使此際病尤未大好,人甚至無法完全坐正了,只能是虛弱無比地斜靠在龍床上,面色慘淡得如紙一般,然則一說起戰事來,言語間卻是激昂不已,一開口便已為朝議定了調,大舉征戰之心表露無疑。

  “陛下圣明,臣以為吐蕃小兒狼子野心,當誅!”

  郝處俊本就主戰,此時一聽高宗如此說法,立馬便率先站了出來,高聲附和了一句道。

  “陛下明鑒,臣以為戰固無不可,然,戶部存糧已近告馨,江南之秋糧又尚未運抵,強戰恐有不利,臣以為此事當從長計議才是。”

  李敬玄主和,加之其管著戶部,責關籌糧大事,自是不愿輕啟戰端,這便站將出來,委婉地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不然,臣以為李相此言差矣,我大唐難,那吐蕃小寇剛遭瘟疫之難,不比我方更難乎,其既能戰,我大唐又豈可退讓焉,庫糧雖有不足,關中大戶卻多有余糧,大可先行從此籌之,何患無糧可用,臣以為當戰,懇請陛下圣裁!”李敬玄話音剛落,同樣是主戰派的劉仁軌便即出列反駁了一番。

  “陛下,臣以為劉相此言大為不妥,為爭一時之義氣而擾民,實屬不該,臣以為那吐蕃小兒縱兵來攻,所求不過過冬之糧耳,若我軍堅壁清野,其無利可圖,必將自退矣,此不戰而屈人之兵也,或可解得邊關之厄,待得來春,我方糧秣齊備,自可趁其虛而擊之,慰為不可,此臣之愚見也,還請陛下圣裁。”

  刑部尚書裴炎乃是老戶部出身,對于糧秣的征集之難度心中有數,自是不贊成劉仁軌的看法,這便提出了自己的穩守為上之主張。

  得,朝議方開,戰和雙方便已毫不退讓地辯上了,各持己見,還都說得有理,鬧得高宗頭昏眼花之余,也不知道究竟該聽誰的好了,想了好一陣子之后,還是沒對雙方的觀點進行評述,而是將目光投到了向以善戰聞名天下的左相裴行儉的身上,沉吟著開口道:“裴愛卿久在邊關,素知兵事,依卿看來,此番事該如何應對方好?”

  “陛下,臣以為欽陵為政,吐蕃大臣輯睦,未可圖也,當守為妥,拖以待變方是上策,今賊雖洶洶而來,無糧秣為續,其勢敗亦快,依臣所見,守得兩月便足以退敵,然,若無全盤之統御,河西各州難免有遭各個擊破之危,臣雖不才,愿為陛下效力軍前!”

  這幾日的朝爭中,裴行儉皆只是聽,卻從未表露過意向,并非其對此戰沒有看法,只是不愿輕言而已,此際高宗既已問起,裴行儉也就不再緘言,自告奮勇地請命道。

  “父皇,兒臣以為裴相所言正理也,然,裴相乃首輔之臣,輕易離朝殊有不妥,兒臣與那噶爾•欽陵戰過數番,熟知其用兵之長短,依兒臣所見,縱使只依河西之兵對之,要勝亦是不難,兒臣愿為父皇鎮守河西,確保我大唐西疆之綏靖,懇請父皇恩準!”

  裴行儉話音剛落,沒等高宗有所表示,李顯已從旁閃了出來,高聲自請出征,言辭灼灼,擲地有聲,瞬間便將滿殿之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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