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如絕大多數十六衛將軍一般,伍魁也是功勛之后,其祖伍登曾是前隋袞州司馬參軍,于隋末亂世中,先是降了王世充,后歸唐,早故,事跡不顯,其父伍明曾是時為秦王的李世民身邊一員偏將,參與過玄武門之變,后外放青州督尉,貞觀末年,隨太宗出征高句麗時陣亡,伍魁襲縣男之爵,入左監門衛為武官,從區區一介騎曹(正七品下)一路晉升到了目下的中郎將之職,雖說有著父蔭的因素在其中,可其人屢經戰陣,積功甚多方是主因,并非浪得虛名之輩,這一點從其發動沖鋒之迅猛便可見一斑。
馬戰首重氣勢,伍魁顯然深韻此點,這一發動沖擊之下,馬速瞬間便已放到了極致,手中的長馬槊遙遙鎖定李顯的身形,絲毫不管李顯那頭是否做好了準備,看那架勢,渾然就是打算殺李顯一個措手不及。
好小子,夠狠!眼瞅著伍魁二話不說便放馬沖刺,李顯不禁稍有些意外之感,可也并不怎么在意,撇了下嘴角,腳下一踢馬腹,胯下的照夜獅子馬吃疼之下,長嘶了一聲,如離弦利箭般便竄了出去,頃刻間馬速便已快到了驚人的地步。
“殺!”
伍魁所乘的也是大宛名駒,可在神駿程度上比起照夜獅子馬來,顯然差了不老少,這一見李顯來得如此之迅猛,伍魁心中不禁微有驚意,然則卻也并不慌亂,略一調整坐姿,背已如弓般躬起,握槍的雙臂青筋暴出,待得雙馬相距丈余之際,但聽伍魁一聲暴吼,雙臂一振,手中的馬槊已如怒蛟出海般直奔李顯的胸膛而去,竟無一絲的留手之意。
“哦,該死!”
“不好!”
“這混球!”
這一見伍魁出手如此狠辣,在場邊觀戰的諸將們全都驚呼了起來,唯恐這廝就此失手傷了李顯的性命。
“嘿!”
正所謂慌者不會,會者不慌,在旁人看來,伍魁這一槍人馬合一,勢大力沉至極,可謂是沛然不可擋,可在李顯眼中,伍魁這一槍快是快了,可惜快得不得法,缺乏變化之能力,不說是來送死的,可也差不到哪去了,李顯實在是懶得跟這等本領之輩再打上第二個回合了的,這便低喝了一聲,拖在身旁的青龍偃月刀一抬,一個“撩刀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迎了上去。
“彭”
說時遲,那時快,場邊觀戰的諸將們驚呼聲尚未落定,李顯的刀已后發先至地撩在了伍魁的槍柄上,只聽一聲悶響之后,伍魁手中的長馬槊竟就此被震得扶搖直上半空。
“哎呀!”
伍魁萬萬沒想到李顯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巨大,待得馬槊脫手而出,方覺雙臂已如灌了鉛一般地沉,虎口火燒火燎地疼得不行,心中大慌,忙不迭地驚呼了一聲,腳下一踢馬腹,試圖依仗陡然加快的馬速從李顯身旁竄將過去。
“無趣!”
李顯輕蔑地瞄了猖狂逃竄的伍魁一眼,手腕一擰,原本上撩的刀勢瞬間便是一橫,于兩馬交錯間,迅若閃電般地在伍魁的后背劈上了一刀,只不過用的是刀背不說,刀上也沒附上太大的力道,饒是如此,也嚇得伍魁亡魂大冒,一溜煙地逃到了場邊,面無人色地直哆嗦不已,
“不堪一擊!還有敢戰者否?”
李顯此番是鐵了心要以強橫的武力來立威,壓根兒就沒有收手的意思,縱馬在場心處打了個盤旋,而后以挑釁的眼神地看著尚未從震驚里回過神來的諸將們,再次發出了邀戰的宣言。
“我來!”
“某來戰你!”
一眾將領們都是廝殺漢,個個都是脾氣火爆之輩,哪能忍得住李顯如此猖獗的挑釁,但聽兩聲大吼之下,兩名大將幾乎同時從陣中縱馬飛奔而出,赫然竟是左衛將軍徐元茂與左領軍將軍劉錚兩員勇將。
“徐將軍且退,此陣某家先上!”
“劉將軍壓后,還是徐某先來!”
徐、劉二將方一沖出,便覺不妥,各自緩緩收住了戰馬,彼此互視了一眼之后,就該誰先上的問題發生了些小爭執。
“不必爭了,爾等一起上罷,本王接得住!”
李顯對自個兒的武藝有著絕對的信心,加之有心徹底震懾一下諸將,自是絲毫不在意徐、劉二人皆屬勇悍之輩,冷笑著出言打斷二人間的爭執。
人要臉,樹要皮!徐、劉二將乃是軍中有名的突將,向來心高氣傲得很,雖惱火于李顯的狂妄,可真要他倆當眾聯手夾擊李顯一人,卻又實在是做不出來,怒氣勃發之下,真有種想要破口大罵一番的沖動,奈何面對著的是李顯,二將自是不敢在言語上有所放肆,盡皆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地黑起了臉來。
“動手!”
李顯哪管二將憤怒不憤怒的,一抖馬韁繩,吼了一嗓子之后,提刀便縱馬向二將沖了過去。
“某家先上,劉兄壓陣!”
徐元茂性子較急,這一見李顯已發動,顧不得再置氣,大吼了一聲,一抖手中的長馬槊,縱馬迎向了氣勢洶洶而來的李顯。
“看槍!”
雙馬相向對沖,雙方的速度都快,轉瞬間便已相距不過丈許,徐元茂率先出招了,但聽其一聲斷喝,聲如雷震,緊接著手中的長馬槊突地一閃,無數槍花暴然而起,槍影重重如花開花謝,生生滅滅間,殺氣四溢,槍勢飄忽不定,令人眼花繚亂不已。
“給我破!”
徐元茂不愧是軍中悍將,其武藝比起伍魁來說,要高出了不止一籌,這一招“百鳥朝鳳”使將出來,當真精妙絕倫,若是換了個人,沒準便會在迷茫中死于燦爛的槍花之下,可惜他遇到的是李顯,這就注定了徐元茂悲催的下場——面對著層層疊疊罩將過來的萬千槍影,李顯絲毫沒有閃躲招架的意思,僅僅只是大吼了一聲,手中的青龍堰月刀便已閃電般地劈了出去。
“鐺,鐺…”
一刀,就僅僅只是一刀,沒有絲毫的花俏,有的只是速度與力量的完美結合,所過之處,槍花有如遇到沒大火的雪般徹底消融,細細密密的撞擊聲中,重重槍影盡數消散,而刀勢兀自不減,如奔雷般直取徐元茂的面門。
不好!徐元茂實在是沒想到李顯竟能如此輕松地破了自己的絕招,眼瞅著李顯的刀已劈到近前,心中登時為之一慌,顧不得手臂兀自酸軟,嘶吼了一聲,拼盡全力將手中的長馬槊一個斜橫,攔在了刀勢之前,但聽“嘭”地一聲悶響,徐元茂只覺一股大力襲來,本就酸麻的雙臂不由自主地便是一軟,哪還敢再多猶豫,趁著李顯收刀的空隙,趕緊縱馬斜刺里沖了過去,總算是避免了第一個回合便落敗的下場。
“劉將軍,你也一起上罷,也省得本王多費手腳。”
李顯沒有去追擊落慌逃向一旁的徐元茂,而是緩緩地收住了奔馳的戰馬,提刀指向看傻了眼的劉錚,面色平靜地開口道。
“好,殿下豪氣若此,末將遵令便是了。”
劉錚連看了兩場,自是知曉自個兒單打獨斗絕不是李顯的對手,原本心里頭便在打著鼓,有心退回陣中么,卻又放不下那個臉面,此時聽李顯如此說法,自是不敢再充大,自忖若是與徐元茂聯手,未必便無一戰之力,這便一咬牙關,馬槊一橫,對著李顯遙遙施了個禮,而后,毫不客氣地便縱馬殺向了場心,與此同時,剛打馬盤旋回來的徐元茂也順勢發動了強襲,二將一左一右地向李顯掩殺了過去。
“殺!”
縱使李顯再如何自信,面對著兩大悍將的聯手,卻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一催胯下的戰馬,不理會從右邊殺來的劉錚,徑直向徐元茂殺了過去,人未到,吼聲便如雷般地響了起來,可憐徐元茂先前剛被李顯一刀殺得膽寒不已,這一見李顯又殺奔自己而來,心立馬便虛了,不敢強抗,一踢馬腹,斜刺里便逃了開去,李顯見狀,自是毫不客氣地縱馬便追,劉錚一見有機可趁,縱馬便從后頭向李顯掩殺了過去,三將就這么如走馬燈一般地繞場飛奔了起來。
“看槍!”
劉錚馬速催到了極致,不數息便已堪堪與李顯趕了個首尾相連,眼瞅著李顯似乎無防,心中大喜,吼了一聲,手中的長馬槊已突刺了過去,瞄準的是李顯的右肩。
“找死!”
李顯人雖始終不曾回頭,可注意力卻有大半著落在劉錚身上,自是早就算準了彼此間的距離,等的便是劉錚的出手,此時聽得槍風襲來,李顯自不敢怠慢,一聲大吼,身子猛然一側,已讓過了劉錚刺來的馬槊,右手單臂持刀,掄將起來便是一個橫砍。
“哎呀!”
劉錚一槍走空,已知不妙,這一見刀光閃爍而來,登時便慌了神,顧不得傷敵,急忙一個鐵板橋躲過了橫掃而來的大刀,正自慶幸之際,卻沒想到樂極立馬便生了悲——原本已掠過劉錚鼻尖的大刀突然一個下沉,刀尖已在劉錚的頭盔上輕點了一下,沒等劉錚驚呼之聲落定,李顯已收刀殺向了剛策馬回轉試圖救助劉錚的徐元茂。
“末將認輸!”
徐元茂已被李顯擊敗劉錚的那一刀震懾住了,此時見李顯如殺神一般地沖將過來,自是再無戰心,很是干脆地丟下手中的馬槊,認輸了事。
“還有何人敢與孤一戰?”
徐元茂既已認了輸,李顯自是不為己甚,緩緩地收住了狂奔的戰馬,在場心處溜達了小半圈,橫刀立馬,揚聲喝問著。
“李老弟,只能指望你了。”
眼瞅著李顯抬手間便擊潰了徐、劉二將的聯手進擊,諸將全都變了臉色,一時間竟無人敢再上前應戰,高偘無奈地搖了搖頭,側臉看了看一臉凝重之色的李謹行,出言試探了一句道。
“殿下之勇常人難及,老朽若是再年輕十歲,自當上陣討教一番,而今也就只有李老弟可堪一戰了,若不然,真讓殿下去涉險,恐非朝廷之福啊。”契苾何力年輕時也以勇力著稱,可此時年歲已大,雖尚能戰,可自忖絕非李顯之對手,只能是同樣將希望著落在了李謹行身上。
“呼…”
李謹行沒有答話,而是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提兵在手,緩緩策馬行出了陣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