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綠色的吉普車開進了軍營之中。
這是首都衛戍區某警衛師的一處駐軍營地,葆興就住在這里。佟雨在國家部委上班,單位給她分配了住房,兩室一廳的小單元房。九十年代初期的首都,國家部委的住房也緊張,佟雨能分配到這樣比較適用的小單元房,已經是單位看在她“軍屬”的份上照顧的了。
不過,葆興很多時候都在軍營內居住。
偵察大隊剛剛成立不久,葆大隊長軍務繁忙得很。葆興是那種極為好強的性格,既然上級領堊導看重,讓他擔任新組建偵察大隊的首任軍事主管,他就必須要要干出個名堂來,多數時間都撲在工作上,不免冷落了嬌妻。
好在佟雨十分通情達理,對葆興的事業非常支持。
男人嘛,就應該有上進心。
再說,部隊駐地畢竟也是在首都,相隔不遠,縱算葆興不能經常回家,佟雨自己也可以去駐地陪他。
葆興是副團職干部,部隊也給他分配了個一室一廳的房子。當然,對這套房子,葆興只有使用權,沒有產權,他工作一調動,這房子就要收回去的。
今天葆興為了接機,專程請了假,原本可以不回駐地,之所以趕回駐地,自然有特殊的原因。
草綠色軍用吉普車里,除了他,還有佟雨和范鴻宇。
范鴻宇要看軍用地圖,和他探討海灣局勢。
事實上,范鴻宇此番來首都,除了護送兩位大小堊姐回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和葆興探討海灣局勢,已經“迫在眉睫”了。
對這些軍事上的問題,佟雨自然不關心,就算她想關心,也真的搞不大明白。
女孩子來到這個世界,絕不是為了來打仗的。
不過對于中堊央統戰部下云湖調查的事,佟雨卻很關心,在車上就問到了這個事情。
“鴻宇,中堊央統戰部的那幾位,已經走了吧?”
范鴻宇微笑答道:“早幾天就走了。”
“哦,那結論是什么?”
有人想要改“棒殺”為“捧殺”,施展釜底抽薪之計,將范鴻宇調往中堊央統戰部,佟雨也是知道的,蕭郎的愛人張梓熙已經跟她聊過了。佟雨和張梓熙,也是閨蜜。
張梓熙是李春雨的表姐,大家都算是一個圈子里的人。
范鴻宇笑道:“既然中堊央統戰部的領堊導都對‘云湖模式’很感興趣,那這個‘云湖模式’就必須要搞出來才行。省委市委對這個工作都很重視,前幾天,《青山日報》已經發了一篇稿子,開始吹風了。”
佟雨雙眉一蹙,說道:“鴻宇,他們居心叵測呢,你應該知道吧?”
張梓熙都已經跟她聊過這個事,以蕭郎和范鴻宇的交情,不可能不預先提醒范鴻宇。
范鴻宇點點頭,說道:“知道。不過統戰工作,是黨委的正管,主要還是縣委書堊記陸玖和縣委統戰部做出來的成績。這一點,連榮啟高書堊記都肯定的。”
佟雨也不由笑了。
只要榮啟高給定了調子,縱算是中堊央統戰部的領堊導,也很難“翻過盤子”來。看來這次某些人又是一廂情愿的“賠了夫人又折兵”,白白辛苦一番,卻便宜了云湖縣委的陸書堊記。
卻不知道陸書堊記雙手捧著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晚上會不會樂得睡不著覺。
啥事不做,功勞上趕著往他家里鉆,陸書堊記整個就是牛逼“衙內黨”的節奏啊。
“有人白撿便宜了。”
佟雨微笑著說道。
范鴻宇哈哈一笑,說道:“嫂子,有順水人情送,也是好的。反正這便宜我自己用不上,那就不要白白浪費了。起碼能搞好關系不是?”
佟雨笑道:“恐怕不止是搞好關系那么簡單吧?你那性格,我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的。無論誰想白白占范縣長的便宜,怕都不容易。”
正在開車的葆興也哈哈大笑起來。
對于老婆給范鴻宇的這個評價,葆興完全贊成。鴻宇這家伙,講義氣是真講義氣,真夠哥們,但精明也是真的精明,不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哥們,要白白占他的便宜,那是想都不要想。
范鴻宇笑道:“人家是縣委書堊記,也該得點彩頭,不然就顯得我太出格了,不知道團結同志。再說,縣里的很多工作,也確實需要他和縣委的支持。能夠把關系搞好,不斗來斗去的,我也能安心搞好本職工作…哎呀,八十萬人要發家致富,夠我忙的,真的不想把精力都消耗在那些無謂的爭斗之上。只要他愿意支持我干好工作,我再讓給他一些功勞都無妨。”
葆興輕輕一拍方向盤,說道:“鴻宇,這話聽著帶勁,夠爺們。這世界上的功勞和錢一樣,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搞不完的。自己吃飽了,讓一點給人家,皆大歡喜,工作也好做。這個思路很正確啊。”
“就是葆哥這意思。”
大家一路聊天,很快就來到了軍營內一棟四層的小樓房之前。
“鴻宇,到了。”
葆興跳下車來,掏出鑰匙,就去開一樓的一扇房門。
“葆哥,住一樓啊?”
范鴻宇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周邊的環境,笑著問道。通常,一樓都沒什么喜歡住的,潮濕,采光也不好。葆興說過,這是偵察大隊的駐地,他是這里的“一號首長”,照理不應該住在一樓。
“是啊,住一樓方便。緊急行動啥的,呼啦啦就跑出去了。”
葆興邊說邊打開了房門。
范鴻宇笑道:“你這是戰備狀態了。”
“對啊,我就是這樣要求部隊的。我們偵察大隊,是全師的尖子,師首長要求我們,要能做到隨時出動,指哪打哪。我要是要求不嚴一點,這要求就達不到…來來,鴻宇,進屋進屋。”
“嚯,好家伙…”
剛剛走進房間,范鴻宇就是一聲驚呼。
客廳里擺的不是沙發茶幾,而是一個巨大的沙盤,嚴格來說,是一個街道模型,幾乎占堊據了客廳一半的空間。范鴻宇眼睛隨便一掃,也沒在客廳里看到沙發茶幾啥的,就是幾張折疊椅,擺放在墻角。
而客廳的三面墻壁上,俱皆懸掛著巨幅的軍用地圖。其中一幅,正是海灣地區的地圖,上面用紅藍鉛筆,密密麻麻地標注了很多的數字和符號,可見葆興做足了功課。
佟雨苦笑道:“鴻宇,你現在理解我的心情了吧?每次到他這里,都緊張萬分,好像隨時要打仗的樣子…”
葆興認真地說道:“軍人,就應該隨時做好打仗的準備。沒有戰斗意志的軍人,壓根就不配穿軍裝。”
范鴻宇便朝葆興挑起了大拇指。
葆興可謂是那種極其純粹的軍人,出生在軍事世家,似乎天生就是為保家衛國而來到這個世界的。
佟雨笑道:“得得,你別跟我喊口號,我什么時候沒支持你啦?”
葆興便嘿嘿地笑,臉上露出十分幸福十分滿足的表情。
佟雨說道:“鴻宇,你自己找地兒坐啊,我先燒點水,給你倆泡茶…哎呀,他這里就這條件,你將就一下吧。”
說著,便挽起袖子,系上圍裙,開始操持家務,白領麗人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居家小娘子,居然還像模像樣。
范鴻宇不由笑道:“嫂子,我忽然在想,有朝一日,佟顏要是結婚了,不知道會不會像你這樣能干?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眼前不禁浮起佟顏那白玉般潔凈的臉頰和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妹妹”模樣,假如系起圍裙,真的很難想象,那是怎樣一種動人心魄的嬌慵。
佟雨就笑,說道:“她呀,永遠都是林妹妹。上廳堂肯定沒問題,下廚房那可真不保險。”
葆興大咧咧地說道:“女孩子總是會變的,你嫁給我之前,還不是神仙妹妹?”
“喲,葆興,得瑟了啊,合著伺候你還伺候錯了?”
佟雨頓時不依,嗔怒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葆興頓時一縮脖子,嘿嘿笑道:“我是說,女孩子的心都是水做的。佟顏要是哪天真找到她自己特別喜歡的人了,說不定也會和你一樣變得樣樣能干,既上得了廳堂又下得了廚房。”
緊著給老婆先拍一記馬屁再說。
范鴻宇拼命忍住笑。
再沒有想到“女孩子的心是水做的”這樣一句話,會從葆興這錚錚鐵漢的嘴里冒出來。
佟雨嗔怒道:“為什么一定要佟顏改變,為什么一定要女人為男人改變?為什么你們男人不能為女人改變?葆興,你這種大男子漢思想可不行啊,太自私了。”
葆興頓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范鴻宇連忙說道:“嫂子,都怪我,就不該提起這個話頭。”
葆興便朝范鴻宇眨眼睛。
佟雨笑道:“沒,跟你沒關系,我呀,就是有點看他這大男子漢主義不順眼,敲打敲打他。你們哥倆先聊吧,我燒水。”
說著,便進了廚房。
兩個男子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哈哈笑了起來。
“來來,鴻宇,你坐你坐。”
葆興邊笑邊拉開一張折疊椅,招呼范鴻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