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召見(下)

　　“是這樣的，首長。彥華的國企改制，就事論事，單純從經濟效益來看，是很明顯的。外商對參與國企經營，比較有興趣。彥華這個方式推出之后，短時間內就吸引了不少外商前來考察投資。當然，這有個前提，就是楓林鎮此前已經打下了比較良好的基礎。他們搞的那個電子廠，生產的一種小型掌上游戲機在國際市場很走俏，工廠規模發展非常快，引起了很多外商的好奇之心。他們實地考察之后，發現地處偏僻和交通閉塞，并不是制約企業發展的唯一因素。只要思路對頭，眼光超前，在內地投資，也一樣能賺到錢，而且是賺到大錢…”

　　尤利民繼續匯報，不失時機地將“楓林模式”點了出來。

　　“呵呵，你們生產的那個掌上游戲機，我見過，我家小娃兒很喜歡玩，剛剛還在這里玩了一陣。這個東西，對小孩子很有吸引力。不過玩多了不好，玩多了容易沉迷，玩物喪志嘛。”

　　首長這話，再一次出人意料。

　　范鴻宇沒想到，“天歌掌上游戲機”竟然已經走進了大內，連最高首長都知道了。

　　范鴻宇很是欽佩首長敏銳的洞察力，現在電腦游戲還遠遠未曾普及，網吧更是連影子都沒有，所謂“沉迷網絡”，還是個聞所未聞的詞語。但首長透過這個掌上游戲機，就已經準確預言到了今后青少年沉迷游戲的情況。

　　偉人不愧為偉人。

　　不過范鴻宇依舊沒有插口，首長也并未向他發問嘛。

　　尤利民點頭說道：“是啊，首長。電子產品這個東西，現階段主要針對的消費群體，就是年輕人。年輕人對新鮮事物接受比較快，但也缺乏辨別能力，毅力不夠堅定，如果不時時提醒的話，確實很容易沉迷。眼下天歌游戲機的主要市場在國外。價格還是偏高，在國內，暫時還沒有多少人能夠消費得起。”

　　首長說道：“這些先進科技的產品，今后會成為一個潮流。攔是攔不住的。要因勢利導，向正面引導，提高各行各業的工作效率，提高生產力。而不是純粹的變成游戲機…你繼續談。”

　　“是。目前整個彥華地區已經進行了合資經營改造的國營企業和集體企業，一共有十九個，彥華市有八個，宇陽縣有六個，其他縣有五個。單純從經濟效益來看，十九家改制企業都是成功的。全部實現了扭虧為盈，其中彥華市百貨公司改制之后，三個月向彥華市財政上繳的稅收，超過了前兩年的總和。所有改制企業，都不再成為財政的負擔。”

　　首長目光炯炯地盯著尤利民，說道：“這么說，全是好的，沒有一點不好的地方？”

　　尤利民微笑說道：“不好的地方肯定也有。一個事情，百分之百是好的，那不符合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根據調查組在彥華地區幾天的調查了解，他們提出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就是國營企業的所有制屬性，第二個則是原有干部職工下崗之后的安置措施。這兩個問題，目前沒有完全解決好。”

　　首長點點頭，眼望尤利民，讓他繼續。

　　“按照我個人的觀點來看，第一個問題比較好解決。目前彥華改制的幾家國營企業，確實是外資占了多數的股份，取得管理權和經營權。在企業的所有制屬性方面，定義比較模糊。這其實多數還是一個概念的問題。這些企業還留在彥華，外商他搬不走。彥華地委書記邱明山同志和他談到過他們的意見，就是今后的國企改制，只改經營和管理模式，所有制屬性不變。這一點，今后在合作協議上要予以明確。合作協議到期之后，這些企業依舊是國營企業，不轉讓，不買賣。”

　　首長微微頷首，說道：“這個，有點承包的意思。”

　　“是的，首長，也可以這么說。不過合資改造，外商必須帶真金白銀進來，加大投入，改造企業的基礎設施。純粹的承包，就不涉及到這些方面了。就利用外資這一點來說，合資改造比單純的承包經營要實惠一些。”

　　“嗯，這個賬你倒是算得清楚。”

　　首長哈哈一笑，說道，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那么第二個問題呢，這個下崗的問題，你們打算怎么解決？”

　　尤利民的神色就嚴肅起來，沉吟了一下，才答道：“眼下還沒有找到十分理想的解決辦法。彥華那邊，已經召開了兩次會議來探討。主要也有兩個方面的意見，一個就是干部職工不能下崗，不管企業改不改制，原有的干部職工必須要消化，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給他們做。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必須體現出來。另外一個意見，則是可以下崗，企業給這些下崗的干部職工一次性的補助，鼓勵他們自謀出路。改革開放之后，全國的經濟局勢都起了很大的變化，在單位工廠上班，已經不是唯一的謀生之道。個體經濟發展比較迅速，少部分頭腦靈活的人，賺到錢了。我們打算，在彥華搞一個試點，讓他們兩種模式都進行嘗試，看看哪種模式的效果最好。”

　　“嗯，搞試點的模式是可取的，碰到新問題，就要敢于嘗試用新方法去解決。好像打仗，就要隨機應變，不拘泥陳法。死抱著《孫子兵法》，不曉得變通，打不了勝仗。”首長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晃，說道：“不過你們搞試點，不要只搞一個，可以多搞幾個。也不要僅僅局限在工商業領域，一些國營農場林場也要納入試點范疇。這些農場林場，目前還有不少，對他們的今后的出路，也要重視起來。”

　　首長已經開始從全局出發來思考問題。

　　“是。”

　　尤利民恭謹地答道。

　　首長點了點頭，轉向一旁正襟危坐的范鴻宇，說道：“小范同志，聽說你很厲害？”

　　“首長，這個…”

　　范鴻宇猝不及防，臉色微紅，欠了欠身子，期期艾艾的，不知該如何回答。實在老人家這個問話，是真不好作答。

　　焉敢在偉人面前自稱厲害？

　　“呵呵，你不要緊張。你在山溝里搞起來一個現代化的工業園，搞個電子廠，產品暢銷全世界。招收了幾千農民子弟進工廠上班，極大地改善了群眾的生活水平。這個就很不錯嘛，很厲害。你給我說說看，你當初，怎么會冒出這么個念頭來的？在山溝里搞工業園…”

　　首長臉露微笑，暗含鼓勵之意。

　　首長和范鴻宇談話，與剛才和尤利民的對話，是完全不同的態度。無論如何，范鴻宇畢竟還談不上是能和首長坐而論道的對象。首長這是獎掖后生晚輩。

　　范鴻宇說道：“首長，這個，其實是有點迫于無奈…”

　　此言一出，首長和尤利民的雙眉都微微揚了起來，顯然也沒想到范鴻宇會如此回答首長的垂詢。

　　“怎么迫于無奈呢？”

　　首長饒有興趣地問道。

　　“因為當時我在楓林鎮工作。楓林鎮地方比較偏僻，交通也不方便，并不是建工業園的最佳地點。但當時的行署專員邱明山同志，給我下了死命令，必須在一年之內，改變楓林鎮的面貌。要把經濟搞上去，讓群眾的生活富裕起來。至于用什么方法，我自己去想。我沒有退路了，只好往前沖。楓林鎮的地形地貌，和彥華地區其他地方差不多，都是屬于丘陵地帶，山多地少，人口眾多。單純靠發展農副業，想要迅速帶動群眾致富，難度太大。只有大力招商引資，大力發展集體企業和鄉鎮企業，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帶動整個楓林鎮的經濟大踏步發展。”

　　“呵呵，小范同志，你很自信嘛。”

　　范鴻宇這話，聽上去普普通通，稍稍深入一想，著實不簡單——因為上級領導給我下了死命令，讓我把楓林鎮的經濟搞上去，我就搞上去了！

　　仿佛這個事情對范鴻宇來說，就是板上釘釘，輕而易舉。

　　但事實已經證明，他確實完成了任務。

　　“看來這位邱明山同志，很有大將之風。對下邊的干部，肯放手使用。只問結果，不問過程。”

　　尤利民忙即說道：“首長，小范原先是彥華地區地委辦的工作人員，邱明山同志對他比較了解，知道他有一定的工作能力。”

　　尤利民這話，可謂一語三關，既為邱明山重用范鴻宇做了解釋，也為自己選用范鴻宇這樣不到二十四歲的年輕人當大秘書做了解釋。同時，對范鴻宇的能力，給予了充分肯定。

　　這個年輕人，不但得到地委書記的重用，也得到了省長的破格提拔，沒有幾分真本事，焉能臻此？

　　首長點點頭，說道：“利民同志，小范同志，大力發展經濟，提高生產力，這是正確的，改革開放是正確的，這個信心必須堅定不移。在這個過程中碰到一些問題，要勇敢去面對，不要回避，回避解決不了問題。一時拿不準的，那就搞試點，多搞幾個，綜合對比衡量，總結經驗教訓。不要怕，大膽去干。只要是正確的，就要堅持到底。”

　　“是，首長！”

　　尤利民和范鴻宇一齊答道，神色恭謹。

　　第515章范二，你沒干啥壞事吧？

　　交通部停車場內，范鴻宇坐在豐田車的副駕駛座上看書。

　　首長召見結束之后，尤利民沒有急著趕回洪州去，而是在首都城里“走親戚”。身為省長，有很多工作要和國家部委對接。比如“洪南高速公路”的立項和后續工作，現在就必須要落實下去了。尤利民趕到交通部，找某位副部長商談。

　　后續還要找國家計委，財政部，國務院分管領導，一一敲定。

　　既然到了首都，這些工作便順帶都做了，省得下回還要專程跑一趟。

　　范鴻宇跟著一起跑，熟悉一下這些部委衙門也是好的。現在，尤利民正在和副部長會談，副部長的秘書和范鴻宇聊了幾分鐘，也有事走了。范處長百無聊賴，只好回到豐田車內看書。

　　辦公樓內可沒有閑置的會客室讓范處長優哉游哉地休息。實在是來部里辦事的地方干部太多，部里的同志接待不過來，索性“不予理會”，由得他們自便。

　　傳呼機忽然鳴響起來，是首都的號碼。

　　范鴻宇便即去往辦公梭，走進一間辦公室，向工作人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想要借電話一用。雖然說部委的同志眼睛一貫都長在頭頂上，對地方來的同志不甚在意。但省長大秘書的身份，畢竟非同小可，打個電話也不當大事，工作人員倒也微笑著點頭同意了。

　　“你好，我是范鴻賞，請問哪位？”

　　“嘻嘻，我就知道你還在首都呢…”

　　電話里面傳來李秋雨帶著點小調皮的愉快聲音。

　　“什么事啊？”

　　孰料這隨口一句話，頓時就將小丫頭惹火了，嚷嚷起來：“沒事不能找你啊？”

　　“能找能找，不過我現在正和尤省長在交通部呢…”

　　范鴻宇忙即說道，且先將尤利民抬出來抵擋一陣再說，他實在有點擔心小姑娘和他纏夾不清。李春雨面上須不好看。

　　“知道，我走早就打電話去駐京辦問過了。估計這會啊，尤省長正和部里領導談公事呢，你現在百無聊賴吧？對不對？我猜得完全正確吧！”

　　小姑娘便得意地說道。

　　范鴻宇只好投降。

　　小丫頭片子和他去過一趟益東，也學會料事如神的本事了。

　　“你也不要緊張，我這回找你，是正經大事…”

　　范鴻宇不由好笑。

　　小妮子能有什么正經大事？

　　誰知李秋雨說出來的還真是正經大事：“我媽讓我問你，今晚上有沒有時間。有時間的話，到我家里來吃頓飯，我爸我媽有話要跟你說。”

　　“啊？”

　　范鴻宇立馬就緊張了。

　　難道在靈巖機場那一幕被戴俊“告黑狀”了？

　　那可乖乖不得了！

　　李石遠和熊艷玲鐵定收拾他。

　　你范鴻宇以“有主之身”，撩撥李石遠和熊艷玲的寶貝閨女，該當何罪？

　　“秋雨，什么事啊？為什么請我吃飯？”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剛才，戴俊剛剛到家里來過。我媽就讓我打電話給你，讓你晚上來家里吃飯。我不知道他跟我媽匯報了什么情況。”

　　小丫頭一本正經地說道，卻差點在電話那邊笑掉了大牙。

　　看嚇不嚇暈你！

　　范鴻宇的冷汗“唰”就下來了。

　　雖然他相信戴俊絕不是個喜歡挑撥是非的人，但如實向領導匯報情況，卻也是軍人的職責。戴俊只要將他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向熊艷玲匯報清楚，范二哥馬上就要糟糕。

　　“哎，怎么不說話？你倒是痛快點，今晚到底有沒有時間？”

　　“我能說我沒有時間嗎？”

　　“不能！”

　　小丫頭干脆利落地說道。

　　“你非得來，不然我就去駐京辦等著你，當面向尤省長說明情況。”

　　“那好吧，我有時間…”

　　范處長無可奈何，悶悶地說道。

　　他相信小妮子一定說得出做得到。尤利民在其他人眼里，那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在小丫頭看來，也就是個尋常叔伯，沒事可以去家里串串門子的那種。

　　“嘻嘻，這還差不多。那就這樣說好了，要不要我去辦事處接你？”

　　“不要，我自己過去好了。”

　　范鴻宇斷然說道。

　　小姑奶奶，還敢讓你在辦事處露面？不知道駐京辦、是全天下消息最靈通的所在啊？范處長才不會自己惹這樣的麻煩。

　　“行，那我在家里等著你啊。拜拜…”

　　聽得出來，小丫頭相當開心相當興奮。陷入戀愛狀態的少男少女，多半都是這種亢奮的情緒。

　　“拜拜…”

　　李秋雨的拜拜說得陽光四溢，清純無雙，范處長的拜拜卻說得有點兒心驚膽戰”。弄得交通部的工作人員都很奇怪地看著他臉上帶著曖昧的微笑。

　　任誰也看得出來，這位有可能是全國最年輕的省長大秘書陷入了麻煩之中，貌似還與男女感情糾葛有關。做到了省府一秘，居然還能公開在別人面前暴露他的感情糾葛，范鴻宇堪稱獨一無二了吧？

　　都是年輕惹的禍！

　　范鴻宇放下話筒，并未立即離開，想了想，給李春雨打了傳呼。

　　這個事，得先弄明白了，不然今晚這頓飯，吃得可有多別扭？

　　不一會，李春雨的電話就回了過來，聲音懶洋洋的：“哪位？”

　　自從成了大款，李科長基本不怎么去單位上班了。也沒人管他。一來是因為李二少來頭驚人，身份擺在那里，誰會為了上不上班的小事去得罪李二少？二來李春雨很講義氣，有錢之后，時不時請單位的頭頭和朋友們嘬一頓，山吃海喝，人人都豎起大拇指夸他一聲“賽孟嘗”。這么仗義的哥們，不好找啊。

　　“尋歡，是我。跟你打聽個事，就剛才，戴俊去你家里了，你知道嗎？哦，戴俊就是警衛局那個少校，跟我們一起去益東的那個。”

　　范鴻宇直截了當地問道。

　　李春雨大感詫異，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戴俊剛剛又去我家里了？干嘛呢？他不是前天才向我爸匯報過你們去益東的情況嗎？”

　　范鴻宇頓時便反應過來。

　　小丫頭片子故意在忽悠他！

　　不由哭笑不得。

　　想范二哥何等英雄了得？卻屢次被一個小丫頭制得縛手縛腳，進退失據，這人丟大發了！

　　不過既然打了這個電話，范鴻宇還是多說了幾句，把情況弄清楚點沒壞處。

　　“那你知不知道，戴俊怎么向李叔叔匯報的？沒說我壞話吧？”

　　“干嘛呢？你害怕他說你壞話啊，你又沒干壞事，怕什么？他死命夸你呢。就你們在長途班車上那事，他簡直就把你夸成了一朵花…”

　　范鴻宇頓時松了口氣，應該就是這個原因，熊艷玲才決定請他到家里吃個飯，好好感謝一下他。盡管有戴俊隨身保護，就算范鴻宇不出手，李秋雨也不會有什么危險。但范鴻宇為了保護李秋雨，挺身而出，一個人獨自面對三名持刀歹徒，還是很令人感動。

　　不管需不需要，態度最重要。

　　“…等等等等，范二，我怎么聽著有點不對味啊，你在害怕什么？還是說，你真的干了啥壞事？”

　　不料下一刻，李春雨便嚷嚷起來，滿懷疑竇。

　　范鴻宇如果真干了啥壞事，害怕他父母知道，那就只能是一件事他把李秋雨怎么著了！

　　“去你的蛋，瞎咧咧什么玩意呢？你小子以為普天下男人都跟你一個德行？”

　　范鴻宇就火了，堂堂省長大秘忍不住爆了粗口，將辦公室一干工作人員驚得目瞪口呆。

　　“嘿嘿，沒有就好。范二，你也別怪哥們瞎猜疑，實在咱家小丫頭太漂亮了。我瞅著，這四九城里那么多千金小姐，楞就沒一個能比得上咱家秋雨的。長得這么禍國殃民，我不緊張點還真不行。”

　　李春雨嘻嘻哈哈地說道。

　　這一點，范鴻宇倒是無可辯駁。

　　李春雨的話縱算夸張點，也絕不算太離譜。

　　范鴻宇們心自問，每次和李秋雨單獨呆在一起，尤其是小姑娘膩著他的時候，他的心跳真的會加快，有口干舌燥的感覺。

　　任何一個正常的年輕男人，都會有這種反應吧？

　　“行了，就這樣吧，剛才秋雨給我打電話，說熊阿姨讓我今晚上去你家吃飯呢。”

　　“啊？那好那好。你還住在辦事處吧，那待會我過去接你。”

　　李春雨頓時大為高興。他和范鴻宇是鐵哥們，但迄今為止，范鴻宇都還不曾跨進過他家的門檻。如今熊艷玲親自請范鴻宇到家里吃飯，這絕對是個利好消息。

　　只要范鴻宇完全得到了他父母的認可，對范鴻宇今后的仕途之路大有好處。反過來，對他李二少也有好處。萬一挨訓“可以拿范鴻宇當擋箭牌不是你們同意我和他來往的嗎？這可都是范二教我干的！

　　“好。”

　　李春雨來接，倒是可以的。范鴻宇并不在意讓辦事處的人知曉他在京師有李二少這樣的哥們。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確定沒有“危險”，范處長渾身輕松，長長舒了口氣，彬彬有禮地向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道了謝，邁著方步，優哉游哉的去了。

　　留下一堆人大眼瞪小眼。

　　這樣的省長大秘，以前還真沒見過，這回算是開眼界了。

第516章豪門規矩　　下午五點多，一臺招搖的寶馬車，“嘎吱”一聲，停在了駐京辦事處的樓前，吸引了無數眼球和嘖嘖的贊嘆之聲。

　　八九年那會，寶馬車在首都絕對要算是頂級名車。也幸虧是在首都，若是在其他小城市，只怕沒幾個人認得，那可就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

　　李春雨放下車窗，探出頭來，朝在那等候的范鴻宇咧嘴一笑。

　　“上車！”

　　范鴻宇走過去，上了副駕駛座，后排空空如也，沒有人。范鴻宇暗暗松了口氣，卻也隱隱有點失落。如果不涉及到男女情愛，他其實非常喜歡李秋雨。那么靚麗可愛的一個女孩兒，誰見了不喜歡？盡管李秋雨偶爾會耍耍刁蠻的小性子，亦無傷大雅。

　　李春雨知道他在想什么，笑著說道：“小丫頭在家里給阿姨打下手呢，奇了怪了，她以前從不做家務。”從益東回來之后，好像懂事些了。”

　　范鴻宇笑道：“去益東山區跑了這一趟，總也要有所收獲。山里孩子，五六歲起就幫家里干活呢，受教育了。”

　　“嗯，看樣子，心靈洗滌這玩意，也不完全離譜，多多少少有那么點道理。”

　　范鴻宇瞪他一眼，說道：“是很有道理好吧。我看你啊，也需要去益東山區跑一趟，好好洗滌洗滌你那骯臟的心靈。”

　　“哎，這話不對啊，哥們心靈怎么就骯臟了？哥們五講四美三熱愛好不好？”

　　李春雨嘴里胡言亂語，早已利索地一踩油門，方向盤打得溜溜的，寶馬車很快就駛離了辦事處，留下一串艷羨的眼神。

　　也不知是艷羨寶馬車主，還是艷羨范鴻宇，或許都有吧。

　　大約三十分鐘后，寶馬車開進了一個門禁嚴密的大院，一看就是大單位的宿舍區。這是某央企的干部宿舍區，李春雨的老子李石遠，是這家央企的總經理。

　　李春雨直接將車開到了一棟宿舍樓下。

　　看上去，這棟宿舍樓和其他的宿舍樓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從外表看，可能戶型要大一些，估計是主要領導干部的宿舍。和地方上的常委樓是一個意思。

　　宿舍樓不高，六層，全部都是電梯房。

　　李春雨領著范鴻宇來到四樓的一個單元房門口，笑著說道：“到了，八棟鬮“下回記住了啊。”

　　范鴻宇笑道：“我用不著記住，沒有得到邀請，我也不能隨便來這里。”

　　“那不一定。”

　　李春雨本來打算推門進去，聞言停住了動作，望向范鴻宇，神色很認真。

　　“范二，我跟你說，從今晚之后，你就算沒有得到邀請，也能隨時到我家里來。我媽很少在家里請客人吃飯的，請的一般都是至親好友。”

　　范鴻賞神情一肅，點了點頭。

　　在熊艷玲心目中，現在范鴻宇已經屬于“至親好友”的行列了。一個年輕人，沒有顯赫的出身，沒有強大的背景，能夠得到老李家長輩如此看重，不能不說，是一種異數。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了，探出李秋雨明艷無匹的小臉，笑嘻嘻的。

　　“范處長，歡迎歡迎。爸，媽，范處長來了…”

　　倒是規規矩矩。

　　不過小丫頭一聽到響動就亟不可待來開門，總歸有點“泄老底”。

　　范鴻宇嚇了一跳，沒想到李石遠也在家。

　　是比較隆重了！

　　“鴻宇，請進吧。”

　　到了家里，連李春雨也變得規規矩矩的，將飛揚跳脫都收了起來。

　　這套單元房的客廳比較大，客廳里的裝修不見得有多奢華，卻很有品味，色調簡單明快，沒有太多花樣，家具的樣式，擺放都頗為講究，盡顯主人的雅致本色。

　　李石遠穿著休閑家居服，坐在客廳長少發上看報紙，熊艷玲也換了便裝。見了這個裝束，范鴻宇心里又略略安然一些。李石遠的熊艷玲的裝束越是隨意，就證明對他范鴻宇越是不見外。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范鴻宇已經經受住了“考驗”，正式被這個豪門大家族接納為用友了。

　　倒是李秋雨經過了精心的打扮，略略化了淡妝，清純稚氣有所遮掩，更增嫵媚艷麗。漂亮的女孩在梳妝打扮這個方面，似乎極有天賦。不過話說回來，底子這么好，會不會化妝都不要緊了。

　　見范鴻宇進門，李石遠放下了報紙，點頭微笑。

　　范鴻宇疾步上前，給李石遠和熊艷玲微微鞠躬，恭謹地說道：“李總好，熊阿姨好。”

　　李石遠笑著說道：“小范，看來我的待遇就是不如熊阿姨啊，她是阿姨，我還是李總。”

　　范鴻宇有點訕訕，忙即改口：“李叔叔好！”

　　“哈哈，好。坐吧，休息一會。”

　　李石遠微笑說道，伸手示意了一下。

　　既然李石遠在家，他便是一家之主。熊艷玲在工作上，是極要強的性格，也是單位上著名的女強人。但在家里，“位置”擺得十分端正，賢妻良母是之謂也。

　　范鴻宇恭謹致謝，在一側的沙發里正襟危坐。

　　盡管李石遠和熊艷玲都對他表示了親切友好，但第一次登門，又是晚輩，范鴻宇還是告誡自己要恪守規矩，不可得意忘形。在這樣的豪門大族，規矩是很重要的。或許并不是每個豪門長輩都在內心深處那么看重規矩，然而這是現實的需要。越是龐大的家族，龐大的體系，就越要講規矩。否則就亂套了。久而久之，“規矩”就成了豪門大族最重要的立身根本，也成了判別其他人是否優秀的一條重要標準。

　　李石遠便微微領首，對范鴻宇恪守規矩的做法比較滿意。

　　李秋雨雙手捧著一杯清香裊裊的熱茶，遞到范鴻宇面前，微笑說道：“范處長，請用茶。”

　　看上去，再乖巧也沒有了。

　　難怪李春雨說他自己是老實人，說小丫頭“可會裝了”。現在一見，果然如此。單看李秋雨眼下的表現，誰能將她和“小魔女”這個稱號聯系起來？

　　范鴻宇連忙欠了欠身子，雙手接過，規規矩矩地道了聲“謝謝”。

　　“別客氣，咱們可是共過患難的，一條戰壕里的戰友。”范處長大奮神威，三歹徒落花流水。嘻嘻，爸，媽，當時啊你們不在現場，范處長可威風了，那三個壞家伙完全被他嚇破了膽。”

　　小姑娘嘰嘰喳喳地說道，雖然時隔多日，依舊眉飛色舞，興奮得緊。

　　“秋雨…”

　　范鴻宇大囧。

　　年輕人好勇斗狠，在李秋雨眼里，自然是神勇無比，崇拜有加，在李石遠和熊艷玲這樣威嚴厚重和矜持端莊的長輩看來，卻是不足為訓1。

　　作為曾經的“老一輩”，范鴻宇深知，在長輩面前講“狠”，實在是破壞印象的最佳途徑。

　　“李叔叔，熊阿姨，當時比較倉促，生怕秋雨受到傷害，所以不得不動手，嘿嘿，真是慚愧。”

　　范鴻宇便急著解釋了兩句，表示自己乃是謙謙君子，溫文爾雅的伸士。與人打打殺殺，乃是迫不得已。

　　李石遠擺了擺手，說道：“小慧，這個你沒必要解釋。在那種情況下，你是必須要站出來的。男子漢就該有這個血性。

　　“是啊是啊，當時主要還有個擔心，怕秋雨見到這種血腥的場面，留下什么心理陰影。”

　　“切！范處長，你真是小看人。我有那么弱不禁風嗎？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好吧？”

　　李秋雨頓時十分不爽，撇了撇嘴，很不滿意地說道。

　　熊艷玲的臉色略略一沉，顯然小妮子這種不淑女的表現，讓她有些不高興了。

　　李秋雨便吐了吐舌頭，扭過頭，嘻嘻竊笑。

　　李石遠說道：“秋雨啊，你這下知道離家出走的危險性了吧？現在社會上，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尤其是比較偏遠的地方，治安狀況更是不佳。你今后要特別注意，不要再一時沖動搞什么危險動作了。”

　　“哦，我知道了。爸，我當時也跟你說過的，我不會一個人去益東…范處長要是不陪我去的話，不還有戴俊嗎？”

　　小丫頭笑嘻嘻地說道，看似乖巧，實則犟嘴。卻忘了她當初是怎樣忽悠李石遠的，斬釘截鐵地說，就要范鴻宇陪著去，別人誰都不好使。

　　李石遠搖搖頭，對這個閨女總有點無可奈何的溺愛：“總之一定要注意，社會很復雜，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簡單。”當然了，做好事，幫助貧困人員，值得肯定。你這次去益東，根據你跟爸爸媽媽的談話來看，收獲還是不小的。親眼見識到了最基層的真實情況，對你今后的成長有幫助。不過你現在是學生，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只有自己越強，才越有能力幫助別人，懂嗎？”

　　“懂啦，您放心吧，爸爸，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李秋雨笑吟吟地應道。

　　現在，范鴻宇就在身邊，小丫頭別提多開心了，表現得特別“謙虛謹慎”，溫柔嫻靜。

　　熊艷玲淡淡說道：“秋雨，你爸爸總是溺愛你，其實這對你沒好處。”今后凡事要三思而行，不能太任性。女孩子和男孩子是有區別的。”

　　李秋雨又吐了吐舌頭，乖乖地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