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父呢?”
一進門,高潔便東張西望,問道。
“他呀,一大早委里領導就打電話過來,說是有些事情要商量一下,本來說好今天在家里接待你倆的,卻爽約了。待會他回來,你可勁向他提條件。”.
高雅笑著答道。
昨晚上,高潔就給小姑打了電話,說要來拜訪,高雅倒也答應了她,會讓曹俊臣留在家里,一起見個面聊聊天。高雅也知道侄女當了鎮長。盡管在高雅看來,鎮長壓根就不算是個官職,但畢竟是侄女在體制內邁出的重要一步,這個時候上京來拜訪自己兩口子,還帶了同事上門,那多少就帶著點公事的性質了。
高雅自己不當官,但從小生活在官宦之家,對于體制內的諸般情事,十分了解。高潔這個年齡,如果放在京師或者省里的大機關,混個正科級甚或是實權科長,都不算怎么離譜。然而在基層,出任一鎮之長,那可就完全不同了,絕對要算是破格提拔重用,明顯列入了后備干部梯隊。
高雅也知道,哥哥高興漢和自己丈夫在政治理念上有些分歧,曾經有過十分激烈的爭執。這么些年,高興漢從未在公事上請曹俊臣幫過忙。哥哥的脾氣就是那么犟的,高雅也不好說什么。但高潔不是高興漢,高雅自然要想辦法幫侄女一把。
高潔笑道:“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這竹杠,不敲白不敲。”
高雅微笑點頭。招呼道:“來,小范,請坐。”
“好的,謝謝高教授。”
范鴻宇規規矩矩在沙發里落座,腰身自然而然挺直了,這是三年警校養成的良好習慣。
高雅客廳里擺放的是藤制沙發家具,顯得古色古香。頗合她高級知識分子的身份。
高雅親自給范鴻宇沏上一杯清茶,隨即在長沙發上坐了,眼望范鴻宇。饒有興趣的樣子。范鴻宇又有些發窘,這才發覺,“明星”是真不好當。每天生活在聚光燈下,可有多難受?
不過頃刻之間,范二哥額角便冒出絲絲的汗水。
“小姑,他可是頭一回來首都啊,沒見過大世面,你別嚇著他了,待會姑父回來,咱們的一攬子經濟建設計劃,還得靠他主講呢。”
高潔便笑著說道,帶著幾分調侃之意。
高雅卻輕輕搖頭。微微嘆息道:“小潔,你錯了,我嚇不住他。這世上有一種人,沒人可以嚇得住。小范就是這種人。你身為鎮長,有點識人不明!”
這已經是極高的褒揚了。
高潔卻不服氣。說道:“小姑,您這可是太夸獎啦,我怎么見到某些同志冷汗都冒出來了?”
范二哥的冷汗真的冒了出來。
高雅微笑道:“小潔,敬重和畏懼,你區分不了嗎?張翼德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在劉備面前。也時常表現得像個孩子。”
高潔抿嘴一笑,瞥了范鴻宇一眼,說道:“小姑,您給的這個定位,還真是準確。某些同志的性格確實十分沖動,和張飛一樣,是個莽漢。”
高雅詫道:“小潔,誰說張飛是莽漢了?張恒侯文武雙全,勇冠三軍,書法流傳千古。兩個女兒都成為皇后,這樣的人,到你嘴里,怎么成了莽漢?”
高潔知道小姑研究學問的勁頭上來了,便嬉笑著做了個鬼臉,又促狹地朝范鴻宇擠了擠眼睛。
見到高潔這個神情,高雅疑竇頓生,問道:“小范,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歲。”
范鴻宇規規矩矩答道,心里頭卻是一陣大汗。
貌似這個問題,高媽媽也問過的,毫無疑問,高潔的長輩,第一感覺就是將他當成了高潔的男朋友。
高雅眉頭輕輕一蹙,隨即舒展開來,含笑點頭,卻不再問,轉向高潔,問道:“小潔,你談了男朋友沒有?”
高潔猝不及防,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身子扭動了一下,不依地叫道:“小姑!”
“這孩子,小姑問問你的終身大事,有什么不對了?”
“小姑,你怎么變得和我媽一樣了,一見面就問這個事?”
高潔更加窘迫,俏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子上,眼神卻在有意無意間自范鴻宇的臉上瞥過。
高雅身為研究員,觀察力何等敏銳,高潔和范鴻宇之間,似乎滋生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他倆的年齡差距,似乎不應該發生這種情形。高潔可不是那種少不更事的小姑娘。
“小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現在做了領導,更應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有一個穩定的家庭,才能更好的發展自己的事業。年輕漂亮的未婚姑娘,并不合適你現在的身份。”
高雅正色說道。
高潔撅起了嘴巴,說道:“小姑,你對女同志有偏見。誰說女同志一定要結婚之后才能做好工作的?”
“小潔,你別跟我打馬虎眼,這要當作正經大事來對待。這樣吧,我知道你眼界高,彥華地區只怕沒有合適的男青年是你看得上眼的,我給你在首都物色一個。家庭出身,個人條件,這些你都不用擔心。”
高雅的神色益發嚴肅。
以高潔的出身來歷和個人條件,不要說彥華地區很難找到合適的對象,就算在洪州市,只怕都夠嗆。也只有在京師這樣藏龍臥虎,“衙內黨”扎堆的天子腳下,才好找對象。以曹俊明曹俊臣兄弟在京師的人脈,高雅這話,不算是無的放矢,只要高潔點個頭,高雅肯定能給她找到門當戶對的年輕男子。
見小姑認了真,高潔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蹙眉說道:“小姑,這事您就甭操心了,我自己會把握的。暫時我還沒想談戀愛,先把鎮里的工作搞上去再說。”
這姑侄倆忽然十分認真嚴肅地談起了終身大事,全然將范主任當成了透明的,范主任也只能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將她倆的對話當成清風,穿堂而過,終不縈懷。
范鴻宇很清楚,高雅已經在懷疑他和高潔之間的“關系”,盡管確實什么都不曾發生,“純潔無比”,但范鴻宇總覺得高雅的直覺是那么正確。高雅當他的面很嚴肅地和高潔探討她的終身大事,無疑是借此向范鴻宇提出明白無誤的“忠告”——小范同志,消停點,沒您啥事!
高雅知識分子的固執在這一刻表露無遺,白皙的小手輕輕一揮,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小潔,你別固執了,這事,得按照小姑說的辦。過兩天,我就給你介紹一個,你們先見個面,要是合得來,那就試試看吧。”
高潔便十分無奈,正準備再次重申自己暫時不戀愛的“宣言”,門口卻響起了腳步聲。
“姑父!”
高潔忙即站起身來,朝門口微微鞠躬,恭謹地叫道。
范鴻宇嚇了一跳,也忙不迭地往起站。
門口站著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穿著黑色西裝,長相和曹俊明略有三分相似,但輪廓更加分明,看上去神情較之曹俊明也更加堅毅,凜然有威,應該是那種極有決斷的性格。
“呵呵,小潔來了。你好!”
曹俊臣臉上綻開笑容,朝高潔點了點頭,眼神在范鴻宇臉上掠過,略感詫異。
昨晚上,高雅轉述高潔的電話,說是會帶一個同事前來家里拜訪,曹俊臣也不以為意,原以為應該是一名女性,又或者是一名成熟穩重的中年干部,不料卻是如此年輕俊朗的一位后生,有點出乎曹俊臣的意料之外。
照說,高潔既然來首都跑項目,不應該和這樣的年輕人同行。兩個小家伙,只怕不夠份量和國家部委的領導談正經事。
高潔連忙點頭,神態恭謹,和面對高雅時的揮灑自如判若兩人。
看得出來,對這位手握大權的姑父,高潔也敬畏有加。
曹俊臣換了拖鞋,緩步走了過來,范鴻宇鞠躬為禮,朗聲說道:“曹司長,您好!”
“你好!”
曹俊臣微笑頷首。
“姑父,這是我們鎮里鄉鎮企業管理辦公室和招商引資辦公室的主任,范鴻宇同志。”
高潔一板一眼地向曹俊臣介紹了范鴻宇的身份。
“范鴻宇同志…你是邱明山同志的秘書?”
曹俊臣又是一個意想不到,略帶驚奇地反問了一句。
這也正和曹俊臣的身份。
在別人眼里,范鴻宇因為宇陽“一七大案”名動天下,然而給曹俊臣印象最深刻的,自然還是邱明山那篇文章,傳聞之中,其實是出自眼前這個年輕人之手。至于在公安局內部持槍挾持人質,在曹俊臣而言,并不是如何了不得的大事。
曹俊臣亦是京師豪門子弟,深知葆家是何等可怖的龐然大物,既然事情涉及到了葆家,范鴻宇救了葆老的孫子,這事就大不到哪里去,必須按照某些固定的“方針”來辦理。
“是的,曹司長,我現在是彥華地區行署辦公室的辦事員,暫時在楓林鎮掛職,協助高鎮長處理有關鄉鎮企業管理和招商引資的工作。”
范鴻宇規規矩矩地回答了曹俊臣的問話。
“嗯,好,請坐!”
曹俊臣臉上那一絲詫異,隨即隱斂,很平靜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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