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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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蕭問將整個荒古神界詳細地描繪了出來，他對自己也就有了一個絕對清楚的定位。

　　我是誰？

　　我是蕭問。

　　蕭問是什么？

　　蕭問是一個人，一個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人。

　　人類社會又是怎樣的存在？

　　萬物生而有靈，而人為靈中之靈，繁衍于荒古神界…

　　荒古神界又是什么？

　　全是看似很簡單的問題，但蕭問研究的時候顯然不能浮于表面，不然的話他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區別？

　　他是從現象深究到本質，從一點擴散到所有的點！

　　就連世人所認為的理所當然的現象，比如日升月落，東西會為什么往下墜而不是向上升，他都要研究個清楚明白！

　　然后，他就看清了做為“人”的他自己。

　　至此，他的追索進入了另一個全新的階段。

　　因為他不僅僅是“人”，他還是一個特殊的人，界神蕭問，在這個時代，站到了修行界頂點的那個唯一的存在。他的所做所為，都會反過來影響身邊的人和事物，乃至整個荒古神界，和修仙者們的未來也有很大關系。

　　蕭問也不知道現在自己正站在什么樣的角度在追索，歷史的角度？還是又一次回到了一個很單純的自己的角度？興許，是一個綜合性的角度。

　　無論如何，從這時開始，他已經可以俯視這世上的絕大多數現象、事情、生靈，甚至是從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看這整個荒古神界！于是，他終于開始著手一條條地斬斷自己和荒古神界的羈絆。

　　首先，他要改換道力、道基。

　　換作以前，他是根本不敢這樣做的。但現在他已經完全看清了荒古神界的結構，包括人體、道基，他完全可以小心翼翼地進行。

　　而由于他體內就有器神界，器神界靈氣無比充裕，完全能支持他脫胎換骨。所以這個過程進行的相當順利。

　　當蕭問進行這一過程的時候，他的身邊其實有不少人。說到底，這條路不止是他一個人的路，而是荒古神界所有修仙者的路。

　　離風妖界的一坐冰峰的峰頂，南玉、白瓊海、云樓、北荒、南云卿、紫魘、白靈九、金無地…

　　那些親眼看著蕭問盤膝坐下，又親眼看著蕭問的氣息一點點改變。依然強大，但是卻越來越陌生。

　　峰頂很冷，但是大多數人都看得眼中火熱。

　　他們每個人都從或遠或近的某一天感覺到來到一片荒原邊緣，前方再也沒有了路，等待他們的似只有困死于原地這一個下場，而今。蕭問正在努力趟出一條路！

　　而且，蕭問好像很可能成功！

　　一天，一個月，一年…

　　已經沒有人在意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問終于睜開了眼。

　　紫魘正在打坐，南云卿正和她父親交流著什么。白瓊海正和云樓在不遠處的崖邊散步，北荒正坐在某處單手比劃著什么…

　　就在蕭問睜眼的那一刻，他們全都感覺到了。

　　于是所有人停止了一切動作，齊刷刷地朝蕭問看去。

　　那一刻，蕭問還好端端地保持著打坐的姿勢，目光清明，但是，他們卻全都有一種陌生感。

　　甚至，有不少人竟是出現了這樣一種不可思議的錯覺：那就是蕭問的人已經根本不存在了，留在那里的只是一個影像。

　　白瓊海反應最快。面朝著蕭問的方向，她竟是閉上了眼睛。

　　以她的強大感知力，她竟然只從蕭問所在的位置感受到了一點點人的生機，而道基、道力、威壓等等則是全部消失。若非她之前就知道那里有人，甚至有可能直接疏忽過去。

　　可剛剛。直視蕭問的眼睛的時候，她又明明能感覺到蕭問還是像原來那么自信，甚至比以前更自信了。

　　那么，蕭問一定是成功了！

　　這些個無不是比高階亞神還高了半階的荒古神界最頂尖的存在全都不顧形象地沖了過去，瞬間將蕭問團團圍住。

　　不待任何人發問，迎著那些人的目光，蕭問道：“成功了一半。”

　　當蕭問說完前半句，也即“成功了”三個字的時候，峰的氣氛明顯猛地一變，甚至有人就快要驚呼出聲了。可惜，蕭問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停頓，還吐出了后兩個字“一半”。

　　“怎么回事？”紫魘距蕭問最近，俯視著蕭問的臉問道。

　　蕭問站起，然后道：“現在我的道基、道力已經轉換到了最大限度，實力未變，同時也不會受到荒古神界的吸扯了，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天地間那股托舉之力又大了不少。但是，還不夠。”

　　“還差多少？”

　　“兩倍左右。”蕭問給出了一個稍嫌模糊的答案。

　　“再肉身下手？”紫魘立時道。

　　這其實正是其他人的心聲，待紫魘話落，便都繼續等著蕭問回話。

　　蕭問點頭，然后道：“我也是這么想的，而且，有了道基、道力的經驗，改變肉身應該能快上許多。但是…”所有人都看到，這時候蕭問竟是皺起眉來，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宣布。

　　南玉灑脫笑道：“但說無妨。”

　　蕭問點了點頭，最后則把目光停留在了南云卿那邊，苦笑道：“但是，我改換道基、道力極大地借助了器神界的力量。我覺得，這件事我能花十年成功，可別的人興許根本沒有機會…”

　　咚！！！！！！

　　這簡直就像是一柄巨大的鼓錘敲在了眾人的心上！

　　這算什么？！！

　　意思是，就算蕭問能趟出一條路來，那也只是他自己的路，別人都無法重復？

　　感情，還是沒有任何希望？

　　難道。想要找出一條出路來，真的就這么難？！

　　金無地老頭一個沒忍住，轉身爆吼一聲，數道金色雷光從他嘴中射出，直飛山外。那些雷光飛遠了之后才驟然爆發出全部威力。發出巨大響聲，然后轟在了遠處的冰峰上。

　　其中一道金雷飛的有些高了，便沒有命中任何目標，直接飛出了眾人的視野之外。

　　發泄完之后，金無地身體急劇起伏，喘著粗氣。顯然心情依然難以平復。

　　白瓊海收回了落在金無地背影上的目光，向蕭問問道：“你可否幫我們？”

　　紫魘也迅速道：“對啊！你不是說你在器神界無所不能嗎？”

　　蕭問鄭重道：“我以器神界根本法則奠基，改換道基、道力都要萬分小心，幫你們，肯定可以試試，但兇險肯定更大。”

　　這時南玉這個年齡最長者慨然道：“只要不是全無希望就好。到時候便讓老夫先來好了。”

　　自打搶奪神格失敗，這個老頭是越來越能看得開了。

　　南云卿忍不住看向愈發蒼老的南玉，并伸手主動握住了南玉的手。小時候總是南玉給她這個女兒支持，現在，要她給他以支持了。

　　仙妖戰事一了，北荒已是越來越閑，如今心思全在剛剛研究出來的一門的功法上。所以也相當看得開，這時笑道：“先別急著喪氣，先讓蕭兄弟放手施為吧，說不定另有出路呢？反正我等全都等得起。南前輩，你前些日子答應我探討我這自創的功法，到現在可都沒兌現呢。”

　　南玉也不是小氣人，聞言點頭笑道：“那好，等蕭問說完，咱們就開始。”

　　蕭問其實也沒啥說的了，他這次主要就是為了和眾人打聲招呼。下一步確實該從肉身方面下手了。

　　半天后，蕭問已經單獨和南云卿說完了話，這才又回到峰頂坐下。

　　在他入定之前，紫魘又和他通過靈魂印記聊了兩句，他也自然而然地應答著。

　　現在。面對感情，他已經相當坦然。

　　然后，蕭問再次入定。

　　白瓊海所居冰洞附近一年四季都不會有什么變化，所以便會給人一種時間其實沒怎么走的錯覺。

　　僅僅是一年之后，蕭問便再次睜開了眼。

　　而當他這么快醒過來，甚至讓人有種他其實才打坐了一個月的錯覺。

　　便是這假“一個月”真一年，蕭問又完成了肉身的改造。

　　這個時候，他已經可以明顯感覺到天地間的那股托舉之力，似乎只要輕輕一躍，便可以躍到極高的地方，而他就算從冰崖上直接跳下去，在不使用任何神通的情況下也摔不死，而是會輕飄飄的像羽毛一樣落下去…

　　當然，這只是將要飛升時特有的錯覺，如果他真的從山上往下跳，該墜的多快還是多快。

　　可惜，還是不夠！

　　眾人再次聚來，蕭問便直接告訴了眾人答案，還差一點才可以飛升。

　　而此時他的道基、道力、肉身都已經改換，似乎再沒有什么可斬的了。

　　托舉之力就那么大，而又無法進一步減輕自重，難道真的就這么完了？

　　而后，蕭問便說出了一個所有人都不意外的方向來，也是最后一個方向，而這個方向，也讓所有人都再一次想起了那個荒古神界第一罪人軒轅皇。

　　這個方向，就是分魂！

　　分魂，而不是靈魂。

　　若真換了靈魂，那和換了個人又有什么區別？完全等同于自殺！

　　也只能是從分魂下手了。

　　荒古神界諸界分魂之間確實存在若有若無的聯系，若將這中間的聯系斷掉，那吸扯力定然又小很多。而蕭問距真正的飛升已經不遠，那興許就是最后一步了！

　　如何斷掉分魂之間的聯系？這可就太玄乎了，事實上整個荒古神界只有亞神本人才能感知到分魂。而最簡單的辦法，莫過于直接將分魂滅掉，都不存在了，還有個屁的聯系？如此說來，那軒轅皇這一步倒是確實沒有走錯，雖然眾人并不想承認這一點。

　　其實這里的人可并不都是善男信女，為了飛升大業，為了在一片荒蕪中開創出一條前所未有之路，至少有一半人都會直接或者在經過一片斟酌之后選擇滅殺所有分魂。到了他們這個境界。想要直接滅掉一個靈魂并不是什么難事。

　　可就算他們想滅也沒用，因為蕭問才是唯一界神。而且北荒的例子就清楚地告訴了他們，不到界神境界，就算分魂全死光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那么，蕭問又是如何打算的？

　　眾人很快就知道了蕭問的選擇。其實猜也能猜得到，一個為殺掉軒轅皇而奮戰了一輩子的人，又怎么可能重復軒轅皇的行為？

　　蕭問不信沒有別的辦法，所以，他再次閉關。

　　蕭問再一次在冰峰頂上盤膝坐下，閉上了眼睛。

　　他很快就進入了一個很奇妙的狀態中。天地消失，荒古神界和域外流光卻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開始感受別的世界里的那一個個分魂，琢磨他們之間到底是如何產生聯系的。

　　半年之后，蕭問睜開了眼，告訴眾人。他的收獲不大，所以他決定直接去別的世界直接找那些分魂看看。

　　離風妖界其實就有一個現成的，便是云樓，但是問題是云樓的靈魂本身就有問題…

　　終于，聚在離風妖界百余年的眾人散了。

　　蕭問這一次也不是自己去的，而是帶上了南云卿。

　　蕭問很容易就在上十二仙界找到了他的除云樓之外的第二個分魂。

　　那人是一個小宗門的一脈首座，相貌、脾氣和蕭問都有點像。不過已經過了中年。那人年輕時興許受過什么刺激，心理頗為陰暗，而且特別容易動怒，一旦發起怒來極為暴躁。

　　以蕭問和南云卿的本事自然不會被對方發現，在觀察了一個月之后，蕭問和南云卿這才離開了。

　　然后是第二個分魂，第三個分魂…

　　毫無意外，幾乎所有的分魂都和蕭問有這樣那樣的相似之處，但是，他們之間的區別也都很明顯。

　　蕭問頗是找到了幾個有意思的分魂。比如。有一個竟然是個丹青大家，風流灑脫，過的那叫一個快活。他和蕭問最相似之處是在于丹青之道上的那股鍥而不舍的勁，而最大的區別則是人生態度。蕭問永不滿足，而此人很滿足。完全就是士子范。蕭問還有個沒覺醒道基的分魂，竟然只在市集上做著潑皮無賴，這個家伙簡直一無是處，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讓蕭問看的久久沉吟，好像看到了自己某一個時期的影子。蕭問還有一個分魂在仙盟當了個小官，境界不高，上有老下有小，過的完全就是最平凡的生活，比道基沒覺醒的人都要平凡。還有一個分魂竟然是個江洋大盜似的人物，在某片地域幾乎人人喊打，不得不躲躲藏藏，有時候做的壞事都想讓蕭問手刃了他…

　　到了后面，蕭問到底還是出現了三次意外的情況。

　　其中兩次都是因為那兩個分魂境界較高，一個是初階亞神，一個是高階亞神，蕭問和南云卿沒觀察幾次就被對方發現了。那個初階亞神甚至比蕭問還要年輕，真比資質的話，能把蕭問甩出幾條街去。而那個高階亞神就是個老頭子了，是在近年才成為了高階亞神。兩個分魂識破了蕭問和南云卿后，全都主動找了上來，蕭問把情況跟他們一說，那年輕的簡直比蕭問還激動，那老的也很愿意配合。最讓蕭問和南云卿意外還是最后一個分魂，那是魔界的一個少年，明明境界很低，但是竟在某天的二半夜跑出了家門，在一個無人的地方把本以為隱藏的很好的蕭問、南云卿叫了出來。那少年的第六感顯然很強。

　　就這樣，蕭問在南云卿的陪伴下和所有的分魂見了面，有的分魂知道，有的則不知道。

　　他其實也不知道到底該怎么下手，但是，總該做些什么了。

　　于是，他和南云卿再一次回到了離風妖界，再一次在那坐冰峰上坐了下來。

　　一年，十年，一百年…

　　滅殺那些分魂是最簡單的辦法，但是蕭問不想那么做，這是他之所以閉關這么長時間的原因。

　　靈魂真的是玄之玄的東西，想要堪破，又豈是那般容易？

　　這時候，北荒等人也都陸續趕了來，雖然蕭問并未跟他們說過他已經回來了。

　　然后是兩百年，三百年…

　　漸漸地，荒古神界的唯一界神及所有半神齊聚在離風妖界冰峰上的事竟是被越來越多的人所知，其原因自然也早就散播了出去。

　　于是，別管能不能親自來的，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這里，關注這些人。

　　他們高高在上，似乎只存在于傳說中，可他們所做的又是關系到整個荒古神界的事，這讓那些議論者們第一次覺得和他們離的是如此之近…

　　有些人會覺得無所謂，但也有一些人很感動，還有一些人竟只要想到他們在冰峰上枯寂打坐的樣子就會熱血沸騰！

　　五百年，六百年…

　　沒有人知道，蕭問已經進行到了哪一步，因為這六百年間他從未睜眼。

　　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其實是不好意思睜開眼來，因為在誤打誤撞之下，他不僅沒能斬斷與那些分魂的聯系，反而是加強了！

　　從三百年前開始，他和分魂之間的紐帶就更加牢固、清晰，他就算是在那坐著不動，也能大體上感覺到那些分魂是什么樣的人，在做些什么！

　　他現在愈發感覺到自己像是多了三十五個分身，有時候竟會有種精神錯亂的感覺！

　　每一個分魂都是他，有的醉心藝術，有的拼命修行，有的投身名利場，有的天天喝的亂醉如泥，有的簡直堪稱大奸大惡，還有的天天在哀嘆現實，要努力而又不知從何下手，只能任歲月蹉跎…

　　可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我？

　　后三百年，蕭問便一直致力于此，在第六百年快要結束的時候，終于是有了較大成果。

　　他斬不斷那牢固的紐帶，卻認清了他和那些分魂之間的區別。

　　而便是這一刻，他忽然就多出了許多信心來，他終將可以斬斷這些紐帶，以他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