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輕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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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玉人生的最后階段，南云卿其實也一直在猜測她的父親為什么會變成那個樣子，一度她也認為確實像外界所說的那樣，他的父親為了修行而在盟務上越發昏聵，直至喪心病狂。

　　后來她終于知道了部分真相，知道自己誤會了父親，而那時她的父親早已經死了，她心中的愧悔就可想而知了。

　　當一切的一切都在歲月中慢慢沉淀，幾萬年過去了，可她的心中其實一直都疑惑，她并不知道所有人真相以及前因后果。

　　而今天，白瓊海的話終于是解開了她心中的諸多疑惑，讓她大致想通了當年發生的事。

　　原來，她的父親根本就沒有錯，卻就那么在冤屈中死掉了，直到現在都背著不白之冤。整個仙界，但凡還知道南玉這個名字的人，幾乎沒有認為南玉是好人的。

　　她其實也知道，她的父親并不在乎聲譽，他在乎是的她，還有那條讓他無法自拔的修行路。

　　可就連她也曾誤會他，一度完全不肯見他…

　　明天便是決戰，今晚就聽到事實真相，她無法避免地就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回憶起她父親的音容笑貌。

　　那顆被封存在她內心最深處的晶瑩淚珠變得更為晶瑩，也從心底浮起，漸漸在她的身心中氤氳開來。

　　在想到父親的時候，她可不是什么南武神，她甚至都不是南云卿，而是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小丫頭。

　　興許是因為和蕭問太熟了。也興許是因為在心底把蕭問當成了最值得信任的人，總之。這時候她完全忘記了蕭問的存在，徹底沉浸在了她自己的世界中。

　　不知何時，夜空中又下起了雪，由于沒有風，每一片雪花都直直地無聲落下，落在冰崖上，巖石上，還有蕭問、南云卿的衣服上。頭發上。

　　有雪的夜晚光線總是顯得亮一些，蕭問心里也不平靜，便一直陪著南云卿沉默著，可是當他偶爾側過臉去，借著雪光看到南云卿的側臉，便意外地看到了南云卿眼中的淚光。

　　南云卿并沒有看到他在看她，所以蕭問又眼看著南云卿的那種情緒一直醞釀。終于是越來越濃，眼中的淚水也幾乎滿溢出來。

　　晶瑩的淚珠就堆在了她的睫毛上，隨時都會滾落。

　　南云卿坐的很穩，所以淚珠一點都不顫，很難落下去，可卻經不住更多的水霧不停涌來。

　　蕭問看著。甚至在心里莫明其妙地默數著，終于，那顆大大的淚珠穿透了南云卿的睫毛，流下臉頰。

　　唔，她哭了…

　　蕭問在心中這樣道。

　　然后。蕭問自己也開始心中發酸，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么。總之，他也想哭。

　　但是，他又同樣莫明其妙地抑制住了那種情緒，興許是因為他覺得南云卿已經展現出了軟弱的一面，他在這時候必須堅強一些？

　　他不再看南云卿，而是再次把目光轉向了前方的黑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實，有的時候當身邊有一個自己在意的人，確實是什么也不用想的。管他世界有多大，有多少事，有她在身邊就好了。

　　在南云卿的身邊，他覺得安心，哪怕她是流著淚的。

　　哭是一件很傷神的事，很容易鼻子不通氣，腦袋發脹。南云卿的身體很好，卻也無法避免精神層面的疲憊，她默默地流淚許久，終于是累了。

　　她和蕭問并不是緊挨著坐的，但也離的不是太遠。在寒冷中尋找溫暖的本能讓她主動向蕭問靠近了些，而等到倦了，她更是想找個什么靠一靠。這個時候，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沒意識到她身邊的是蕭問。

　　當蕭問意識到南云卿輕輕依在了自己肩膀上的時候，他竟沒有太吃驚。他只是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他自然也能看出來，此時的南云卿正處于一種異常的狀態中。

　　然后，為了讓她能舒服一些，他還是用極慢的速度伸開了右臂，以免驚動南云卿，然后從后面輕輕擁住了她。這個時候南云卿可以毫不費力地把頭依在蕭問肩上，把背靠在蕭問胳膊上，但是，蕭問自己卻要保持著一個并不算舒服的姿勢。不過那已經無所謂了，以他現在的身體，堅持再久也不會累。

　　不知何時，南云卿輕輕閉上了眼睛，也不知是仍然在回憶，還是睡著了。

　　蕭問沒敢動，就那樣繼續堅持著。

　　稍微偏頭，他就能直到南云卿那張絕美的臉，在微弱的雪光下，那張臉的魅力似乎被無限放大了。

　　可蕭問并沒有多想，他無聲地笑了笑，然后轉頭再次看向黑暗中。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已經能感覺到南云卿睡熟了，而他的思緒也終于再次凝聚起來，去想有關軒轅皇的一切。

　　透過表面看本質，其實這世上的任何陰謀詭計、殘暴惡行都是源于人心中的一個簡單欲望。

　　不管外在表現的多么復雜，多么千頭萬緒，牽扯了多少人和勢力，可追根溯源，一定會追到某一個或者幾個人身上。再追入他們的內心，最終看到的就是那個無比簡單的欲望。

　　軒轅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想要成為界神，然后飛升到更加完美的世界去，這就是他最根源的那個欲望，那個念頭。多么簡單，一句話而已，他也一直以此為目的而活，活的相當純粹。從某種程度上說，他也是一個心靈毫無污點的人？

　　然而，他是純粹了，他是簡單了，南玉的死誰來負責，云樓的死誰來負責，南云卿寂苦的一生誰來負責，白瓊海苦守冰洞的八萬年又由誰來負責？

　　其實遠不止這些。

　　那些分魂的死誰負責？仙妖兩界的大戰誰來負責？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千千萬萬的性命誰來負責？仙界所有五階以上仙獸的死，那些獸道修士的死，獸道的消亡誰負責？還有數萬年來，仙界諸界女子那失去的形貌誰來負責？

　　依然遠不止這些！

　　不管那些分魂是誰，他們是有家人的，他們那些仍然活著的家人、親友，會多痛苦？仙妖兩界大戰中死的那些人就沒有親友？他們就沒有自己的理想，卻偏偏被拉到了戰場上！獸道的消亡影響的只是修獸道的那些人嗎？仙界諸界女子形貌奇丑，影響了多少家庭？男人就沒受影響？女人和男人都影響了，那和影響了整個世界有什么區別？

　　再返回去看，還純粹嗎，還簡單嗎？

　　你有理想，你有目標，但不管你的理想有多遠大，目標有多高尚，那都是你的事！你無權因為你的理想、目標而去影響他人，尤其是在他們未曾允許的情況下！

　　可軒轅皇，我的好盟主，你是影響了整個荒古神界啊，幾乎無孔不入！

　　公正何在？自由何在？

　　誠然，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和自由。哪怕是一對雙胞胎，也會在長大成家立業后而有不同的際遇，終究會有一個過的好些，一個過的差些。

　　這世界從來就不是公平的，也不是自由的。

　　但是，不能因為這世界本身的不公平、不自由就漠視它，甚至主動將不公平和不自由強加到別人身上。

　　世界是不公平、不自由的，這是它的錯；但你若漠視公平和自由，甚至主動將不公平和不自由強加于別人，那就是你的錯，你不能拿前者來當你的借口。

　　可你卻那么做了，為了你的那純粹、簡單的目標，毫不猶豫地將這一世施加給了整個世界，軒轅皇。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倒確實有一個，那就是直接殺了你太便宜你。像你這樣的，殺上萬萬次，天天殺，夜夜殺，分分秒秒都在殺，也仍然難以抵消你的罪過。

　　給我一個讓你活著的理由！

　　哦，是了，自從成為界神之后，你就在不停地反哺荒古神界，使這個世界的崩壞減緩了一些。從這個角度來講，在你成為界神后的數萬年中，所有的人都在承你的情。你是唯一界神，甚至可以，整個荒古神界都是你的。

　　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名正言順地改變別人的命運，完全不詢問別人的意見？就好像如果沒有你的存在，那些新生命便無權來到這個世界，是你賜予了他們生命，活著的權力！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是這樣嗎？！

　　你又是哪里來的？！

　　如果我們都屬于你，那你又屬于誰？！！

　　屬于你自己？！放什么狗屁！！

　　荒古神界由來已久，存在了不知多少億年，如果她原來就是獨立的，又怎么可能因為你的降生而成了你的？就是在她的土壤上出生，成長的好嗎？

　　荒古神界就像是一個偉大的母親，所有人都是她的孩子。

　　但是這也是一個虛弱的母親，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盡孝照看她。你是第一個達到界神的人，于是你有了照看她的能力，這是你的本事。你使她衰老的速度變慢了一些，使她稍稍好轉，這也是你的功勞。當別的孩子因為這個偉大母親的好轉而受益匪淺，他們應該感激你。但是，你無權因為你對這個偉大母親所做的事，而去強行要求其他的孩子如何如何，因為他們是這個偉大母親的孩子，而非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