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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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曲先有聲后無聲的艾蘭畫眉簡直就是在強提人的靈魂境界，這種手段，蕭問游歷仙、妖、魔三界，也完全是聞所未聞。
然而此時他的思維空前明晰，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好奇奏這首曲子的尚大家究竟是何許人也，而是思忖這一首曲子何以能如此。
更神奇的是，蕭問還真找到了門道！
那在他腦海中起伏的無聲音波，分明就是這世上諸多音律法則中和靈魂最相近的部分！
樂聲本就很容易感染人的情緒，若進一步刨根問底，可不就已經到了法則的層面？感情，這尚大家實是一個亞神，而且八成是以音入道，已經掌握了以音波影響人的靈魂的境地。蕭問也不是沒碰上過以音入道的，音殺之術和音幻之術乃是最常見的，但是蕭問一直覺得那都是小道，并非修行大道。而這尚大家無疑又將以音入道的另一巨大功用帶到了蕭問眼前，世俗人以音陶冶情操，而尚大家這樣的亞神則直接以音升華人的靈魂！
那種感覺，就好像黑暗中本有許多扇門，而現在忽現又有一扇新的大門被打開，讓他看到了門后的不一樣的世界。而這個世界是以前的他完全不了解的，所以只是在門口站著，他便帶上了敬畏之心。
不知不覺中一曲終了，蕭問的靈魂一片空靈，明顯暫時固定在了一個較高的境界。
“咳…咳…”
兩聲明顯中氣不足的咳嗽聲將蕭問的思緒拉回了現實，蕭問急忙道：“尚大家？你沒事吧？”
“咳…呵呵…”尚大家慈和地笑著，然后頗為感慨地道，“久不奏這醒魂之曲，竟有些生疏了…”
蕭問心中嘖舌。生疏了都能奏成這個樣，要是最熟練之時，那得達到啥程度？
無論如何，謝肯定是要道的，蕭問立刻鄭重道：“多謝尚大家。”
“只不過是將你的靈魂、心境暫時提高三天左右罷了。只這三天有助你想通心中之事。”尚大家帶著笑意道。
蕭問之前便有感覺，這靈魂境界應該不是永久提升，所以得到這樣的答案絲毫不覺意外，仍是道：“三天足矣！”
“那就好。老身就不打擾你了。”
下一刻，蕭問便覺周圍空間猛地一變，夜晚的各種細碎聲音這才入耳。包括他自己的呼吸聲。蕭問這才意識到，恐怕從尚大家的聲音在他耳中響起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處于一個特殊的聲音結界中，只不過當時他的感知還不夠敏銳，沒有察覺到罷了。換言之，如果對方當初是想攻擊他。他很可能也察覺不到！
清風聆心的一間靜室之中，燈光昏黃，滿室都飄著從棕色香爐中飄出來的淡淡清香。
若有以音入道的高人在這，看到那香爐中的三柱黑色細香時定然會眼睛瞪圓，下巴都要驚掉！
靈冥正心！
那三柱細香乃是魔界的絕世奇珍靈冥正心，制作殊為不易，一根香就價值連城！
此香最常用在高階修士悟道、突破之時。有洗魂寧神之效，可以極大地避免走火入魔的情況出現。而以音入道者卻又開發出了靈冥正心的另一種妙用，那便是將他們的音律、心境強行提高許多，讓他們超水平奏出樂曲。
香爐的不遠處有一個沉棕色小幾，幾上橫放一面七弦古琴。一個紫色羅裙的女子對琴而坐，后背挺的筆直，微垂螓首，雙手輕按在琴弦上。
寂靜中，女子雙手離琴，當她的最后一根手指也從琴弦上移開。房間里的光線似乎都變了變，一切都更加模糊。屋中本就燈光昏黃，又是深夜，如此模糊其實才是這房間的常態。
女子站起身來，隨手一揮。前方香爐中的三柱靈冥正心便倏地熄滅，看樣子，她也舍不得讓這三柱價值連城的靈冥正心白燃盡。
不過，這女子倒也沒覺得可惜，似乎為一個陌生人點燃三柱靈冥正心不算什么。
當她轉過身來，可以明顯看出她已經年過五十，皮膚白皙，保養的很好，眉眼間還可以看出年輕時定然是個大美人。
她便是清風聆心的五位老板之一，尚大家。
其后尚大家一切如常，看看樂譜，翻翻那些弟子的功課，然后該洗漱洗漱，該休息休息。
她并沒有親眼看到過蕭問，但是她一直都知道清風聆心這半年來有這么個人。
別人眼中的所謂的知音，在她看來其實只是一個迷路人。
不過，那個年輕人既然選擇了從她的樂聲里尋找出路，一耗就是半年，她便覺得她其實有那么點義務為用她的音律之道幫那年輕人一幫。不然的話，她的醒魂之曲還真沒有用武之地…
她是一個亞神，但是并不是高階亞神，也不是中階亞神，而是初階亞神。達到這一境界只為更好地研究音律，再加上音律確實是小道，所以她的境界停在初階亞神已經很久了。
可那又如何？
這世上，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做到之前之事！
所以，這位面容慈和，舉止端莊的尚大家是相當清高、自傲的，只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罷了。
熄掉屋里的燈光之前，尚大家需要離燈更近一些，在這短暫的時間里，她的面容也變得更加清晰。
如果蕭問的人就在里，并看到了尚大家的面容，只怕他很可能瘋掉。
只因，仔細看時，便能看出尚大家竟是長的像極了段燕，老了的段燕。
蕭問的腦子特別好使，卻只有三天的時間，所以，他必須在這三天里做出一個絕不會后悔的決定。
盤膝往床上一坐，他立刻再一次條分縷析，甚至從直覺的層面來面對該以何種法則之力奠基這件事。
慢慢地，心中的天平終于向一邊偏斜。他就要做出決定了！
然后，他干脆進入了石畫，想要繼續在石畫里天人交戰。
然而，當他再一次進入石畫后，明顯感覺到石畫中的氛圍似乎變了一點。
真的變了？
沒有！
石畫其實還和以前一樣。真正變的是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因為那曲艾蘭畫眉，他的感知力更強了，感知到了石畫中的極為隱晦的他以前無法感受到的東西。
這一次，他幾乎萬分肯定，石畫是有生命的。有情緒的！
從他得到石畫的第一天起，石畫就一直在看著他。
他把石畫當成了一樣了不得的寶物，而石畫又把他當成了什么？孩子，朋友，主人，還是僅僅是一個過客？
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其實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就是石畫是有生命的。
然后問題就簡單了，仔細感受一下石畫中的氛圍吧，那從一開始就存在的壓抑卻不屈的氛圍！
面對這樣的石畫，這樣的生命，自己是不是應該幫幫它？
而自己一直以來是怎么做的呢？
索取！自己做的只有索取！
挖礦，煉制仙器。全都是為了自己！
他真的沒有為石畫做過任何事情！
而現在，是不是該自己為石畫做些什么了？它畢竟是一個生命啊。
“我能為你做些什么？”蕭問抬頭，看向無盡遠方，輕聲問道。
他并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但是，他依然肯定，石畫確實是有生命的，聽到了他的問話！
蕭問心念電轉，在那醒魂之曲的加持下，真是想慢都不能。于是他很快就知道了他能為石畫做的事是什么。其實只有一件，那就是運用、修習石畫里唯一的力氣，地氣之力！那是他唯一可以為石畫做的。
想想也是，沒有石畫，就沒有蕭問的今天。甚至可以說。從小仙到高階圣仙，石畫一直都是蕭問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哪有人生前面大半截都以石畫為修行根本，結果到了最關鍵的階段，明明石畫中有力量可以奠基，卻又偏偏將之拋棄的道理？這不就是半途而廢嗎，和過河拆橋也沒什么區別！
哪怕以地氣之力奠基真的會“實力封頂”，有力量上限，那又有什么？所謂的從一而終，善始善終，不就是要堅定不移地陪它走到最后嗎？也是時候由自己付出，來補償石畫了。
“我想好了。”蕭問對著那無盡虛空，笑著道。
話音一落，蕭問只覺心頭猛地一緊，好像聽到一聲欣慰的笑聲。
與其說是笑聲，倒不如說是笑意，他感覺到了從那無盡天地，無盡虛空，甚至是身邊的一草一木中傳來的欣慰笑意。
不知其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是靈是寶…
總之，它至少是一個生命，一個被壓抑的生命！
現在這個生命的力量還弱小，哪怕只是向蕭問表達這一絲欣慰笑意，也幾乎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接下來再難動彈分毫。
于是，它又一次無法表達什么了，只能無聲地看著蕭問行動，聽著蕭問的話語。
可是，蕭問既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才張開雙臂，雙手上揚，擁抱整個天地！
而后，蕭問直接盤膝坐下，閉目，突破！
既然決定了以地氣之力奠基，而目前地氣之力又只能存在于石畫中，所以，他突破境界也必須是在石畫中。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石畫里突破，他完全不知道迎接他的會是什么，但是他已經做好了迎接一切的準備！
魂根，道基，道力，地氣之力，全都在他體內全力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