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忙忙亂亂的一天,天黑了,李月姐和鄭典才回到衙門后堂。
只是兩人才剛坐下,還沒來得及休息,就有衙差急匆匆的來報,朝廷特使來了。
“快,月姐兒,幫我換上官服。”鄭典一聽朝廷特使,哪里敢耽擱,連忙起身,換了官服,李月姐在一邊幫他整理著衣領,卻是一額臉忐忑的道:“朝廷特使這時候來干什么?”
“我也不曉得,看看再說吧。”鄭典道,然后急匆匆的到前衙去了。
“好,你慢點兒。”李月姐看著他急急的腳步,不由的叫了聲。只是鄭典一拐彎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李月姐才回屋,焦灼的走來走去,不知這時候朝廷特使來干什么?
“夫人,熱水我準備好了,洗漱一下吧,你累了一天了。”這時,青蟬上前道。
“嗯。”李月姐應了聲,等到一切收拾好,鄭典還沒有回來,李月姐有些坐不住了:“走,青蟬,我們去前面瞧瞧,怎么老爺這么久還不回來。”
“嗯,我掌燈。”青蟬應著,點了一盞氣死風燈,兩人正準備出屋,迎頭就看到鄭典回來了,那臉色卻是很不好看。
“怎么啦?”李月姐連忙掇著腳步問。
鄭典回頭,在燈下細細的看著李月姐。
“怎么回事啊?越來越神叨了你。”李月姐急的沒好氣的跺腳。
“是三貴,他帶來了圣旨和朝廷文書,讓我馬上放下衙里的事情,南下催漕。”鄭典嘆著氣道。所謂催漕,在因天災,使得運河上漕糧運輸遇阻時,朝廷派官員下去,督促漕糧及時運達。催漕官這不是一個常設的官職,但一遇天災就有。
李月姐一聽。臉色大變,只覺得兩腿有些發軟,然后一臉蒼白咬著牙道:“這怎么行,南邊淮安亂成一團,聽說連臨清那邊也都開始亂了,你這一去豈不是往虎口里投。”
“圣命難違。再說了,我也想去淮安一趟,我大伯和三哥不能這么白死。”鄭典兩眼精亮的道。
一聽鄭典這么說,李月姐便知道此行定局了。
“決定了?”李月姐咬著唇問。
“決定了。”鄭典重重的點頭。
“什么時候動身?”李月姐又問。
“明日一早。”鄭典道。
李月姐不啃聲了,坐在一邊生著悶氣。心里恨不得咬那刻薄的皇帝一口,這也太不近人情了。鄭家剛在淮安那邊剛死了兩人呢,這又上桿子送過去一個。
“月姐兒。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三貴還給了我一塊皇上賜的玉佩,能調動運河沿岸各衛所衛軍的,還有便宜行事之權,我這下去,雖只是個催漕官,卻有著欽差大臣之權呢。多少人都羨慕不來,再說了,這回我又官升一品。如今是六品官了,要是差事完成的好,說不定還能再升一級。到那時你可真正是官太太了。”鄭典討好的道。
“呸,誰稀罕官太太來著,我只要你平安。”李月姐沒好氣的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絕對會全須全尾的回來。”鄭典插科打諢。
事情已是這樣,李月姐再急再不甘愿也是白搭,想著鄭典明日一早就要走,便忙活著幫他打點行裝。
鄭典又連夜去了大宅那邊,他這一去,怕是來不及參加大伯的下葬禮了,得跟家里人打個招呼,另外,還要跟那兄弟幾個再細細問問江淮那邊的事情,好心里有數。
接下來一夜纏綿,自不必說,鄭典似乎要把接來幾個月的分兒做足似的,貪嘴的讓人咋舌。
第二天鄭典便動身,李月姐送他到碼頭,又拉著他的長隨石三到一邊道:“石三,老爺我可就交給你了,一應事體,你都要仔細著,要是回來的時候少一絲油皮,我就唯你是問。”
“夫人放心,石三把腦袋撂這里了。”石三拍著胸脯保證。
“行了,說嘴沒用,看表現,看結果。”李月姐道。
“嗯,夫人瞧著吧。”石三再次保證。
得了他的保證,李月姐才稍稍放心些,又細細叮囑鄭典一番。
“其實比起我南下,我倒更擔心家里,月姐兒,我這一走,家里的事情可就交給你了,大伯娘和三嫂性子偏軟,是壓不住家里其他幾房的,你得給她們撐腰,你別怕輩份低,到底是朝廷六品孺人,你做什么都不出格的。”鄭典低著聲沖著李月姐道。
“放心,我怕過什么來著,定給你看好家。”李月姐瞪眼道。
鄭典瞧著李月姐瞪眼那悍樣,哈哈一笑,然后帶著石三上了船。
看著船揚帆遠去,李月姐才依依不舍的回衙門后堂。換了衣裳,還要去大宅那邊支應著。
晌午時候,李月姐剛送走了一些吊唁的客人內眷,偷了個空,回屋里休息一會兒,只是一杯茶水還沒喝完,二房家的老小鐵水就顛顛的跑來,嘴里嚷嚷著:“六嫂,快去,打架了。”
“誰打架了?”。李月姐疑惑的問。
“我二哥和四哥。”鄭鐵水道 “為什么打?”李月姐又問。
“我也不曉得,好象是漕上的事情。”鐵水道。
一聽鐵水這話,李月姐臉色就不太好看了,這些日子她日日在大宅忙活著,鄭家二房和四房的幾個兄弟別的那點苗頭她看的出來,這幾天,趁著接待吊唁客人的事情,暗地里卻是在拉攏人,為的還不就是那幫主大當家的位置。
李月姐還道他們也就暗地里使使手段呢,沒成想這會兒就明面上打起來了,那隔天要不要帶著兄弟去壇口那邊打啊?那鄭家的臉皮還要不要了,真是越來越過份了。
“走,去看看。”李月姐讓鐵水帶路,朝著正屋那邊里。一路走,卻一路在琢磨著,她心里隱隱有一種感覺,鄭家這次怕是有大麻煩了。
鄭大伯一死,通州漕幫群龍無首,偏鄭家二房和四房的幾個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燈,而尤其鄭四嬸子又是個見縫就鉆的主,幫里這么大的利益,為了幫主之位,為了漕中的利益份額,少不得要爭奪一翻,而這還不是最壞的,反正鄭家兄弟不管如何爭,那壇口總是在鄭家手里,最壞的是幫里還有一個鐵九郎虎視眈眈,那更不是省油的燈,怕他到時來個漁翁得利,而最讓李月姐心驚肉跳的卻是柳銀翠。
柳銀翠腹中的孩子若是個女兒還罷,但若是個男兒,再加上當日大伯當著全屯的人親口承認,那等于如今鄭家大房就這么一個繼承人,這里面可操作的東西就多了,那柳銀翠決不是一個安份的主兒,若是以這孩子逼宮的話,那鄭家這邊就被動了,當然,反正大伯已死,當日柳銀翠也否認了的,鄭家人完全可以不認,可話又說回來,若是鐵梨鐵漢和鄭圭鄭癸鬧起紛爭,自顧不暇,漕上人心復雜的很,那柳銀翠這孩子就成了一個最大的變數了,一個能讓外人插手鄭家漕幫事物的借口。
不行,這事情,她先得備上一手。
說起來,以前大伯在世的時候,李月姐雖然為大伯娘不平,但這畢竟是長輩們的事情,輪不到她操心,自然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從來沒把柳銀翠這事兒當事,可如今不一樣了,這個變數關系著鄭家在漕上的利益,就不得不防。
嗯,看來,這段時間柳銀翠那里得尤其注意點,讓月嬌幫忙盯著,那丫頭機靈著呢。
須臾,李月姐同鐵水便到得正屋,就看到鄭鐵漢同鄭圭兩個俱是鼻青眼腫的,一邊鄭屠娘子還罵罵咧咧的,鄭屠則悶聲抽著旱煙,另一邊鄭四娘子正拉著鄭四兩個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著什么。
而前面主位上,鄭大娘子臉色也不太好看。
“這是怎么了?”李月姐一進門就沉著臉問,然后走到大伯娘身邊。
“六郎媳婦兒來了正好,你給做個主,大家一樣跑漕,憑什么二房那邊多得兩船的夾帶。”那鄭四娘子見到李月姐進來,便嚷嚷的道。
“我那是為了安置壇口里受傷的兄弟,這回民亂,好些個壇口兄弟都受傷了。”鄭鐵梨在一邊冷冷的道。
“呸,你要安置兄弟,我家鄭圭難道就不安置了?他手下兄弟也有不少受傷的呢。”鄭四娘子理直氣壯的道。
“那怎么一樣,我這是要代表壇口安置他們。”鄭鐵梨臉色鐵青。
“呸,你憑什么代表壇口?”鄭四娘子不服氣的道。
“憑什么?就憑鐵梨是鄭家第三代的老大,他不代表壇口誰代表。”一邊鄭屠娘子氣沖沖的道。
“呵,這又不是鄭家立家主,這是壇口的事情,若論資歷的話,我家鄭圭跟著他大伯跑漕的時候,你家鐵梨鐵漢還在柳洼修河渠呢…”鄭四嬸子一步不讓的道。
“咣當”一聲,一只茶杯砸在了地上,碎成片片。
所以的人都不由的看著李月姐,那茶杯之前正在李月姐的手上。
“啊,不好意識,手滑了,沒拿住,我讓青蟬收拾,你們繼續,這若是吵了還不夠,不如各自帶著兄弟去壇口那邊打,誰贏了誰就是幫主大當家的,多利索呀。”李月姐一臉淡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