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于楊兩位管事,李月姐轉回屋里,拿了紙筆給自家阿舅寫了封信,然后揣著信去了鎮上車馬行,月嬌兒是個閑不住的主兒,也顛顛的跟著,直嚷著要做大姐的小跟班。
“你呀,就是偷懶,家里活兒一點也不做,以后瞧哪家家主婆愿意討你做媳婦。”李月姐敲打著。
“大姐,你又不是不知咱們鎮上,那些個家主婆啊,一個個那眼都往那銅錢眼里鉆的,我家務事雖做的不怎么樣,但我會賺錢,大姐,這陣子我幫鄭家找豬可掙了好幾錢的銀子呢,只要能賺錢,那家主婆們一個兩個都稀罕呢。”月嬌兒昂著腦袋,驕傲的跟剛小母雞似的。
“那銀子呢?”李月姐側了臉問,月嬌兒平日里老跟鄭家那幫小子一起混,鄭家的殺豬行當做的很大,不光是鎮上的,還要送京里,而這十里八鄉的,殺豬的可不止鄭家一家,于是豬源就是一個重要的問題。
月嬌兒平日喜歡東家竄西家逛的,再加上她年齡小,人又活潑,跟鎮里一些人家的丫頭處的都不錯,往人家家里一鉆,只當是小姐妹往來,大人們多半不會阻止,一來二去的,鎮上哪家有豬,哪家的豬快出欄了,她一清二楚的,所以,鎮上有一部份的豬源就掌握在這丫頭的手上。
鄭屠娘子也是個精道人物,便把月嬌兒攏了去,月嬌兒向鄭家提供一只快出欄的豬便能收一份例錢,把這丫頭喜翻了心,平日里除了早上在家里賣豆腐外,多余的時間便一門心思的找豬,這段時間下來。但積少成多的,如今也有了七八錢銀子,以月嬌兒這般歲數,算是一筆不小的銀子了。
“我存在鄭家四嬸子那里,鄭四嬸子說了,給我三分利錢。等到一年滿。我就能拿回一兩銀子了。”月嬌兒得意的道。
李月姐聽月嬌兒這么一說,便皺了眉頭,鄭家四嬸子這個事情前世她知道,當時。周家許多丫頭便把省下來的一些銀子存她那里的,起時獲利相當不錯,不過。這事風險相當大,后來鄭四嬸子前頭的鏈條脫勾了,好些人到鄭家去鬧。也鬧不出個結果,損失大了去了。
于是道:“那今年把錢拿回頭就不要存她那里了,你自己賺的錢自己收著,你如今也十二歲了,訂親的事情也就在眼前了,打點首飾,這些東西。女兒家都少不掉的。”
“大姐,你都沒訂。我急什么…”饒是月嬌兒一向大咧,平日也多開這種玩笑,但李月姐這會說的正經,月嬌兒便也忸怩了起來。隨后卻又八卦的道:“大姐,我看那于管事和楊管事兩個都不錯的,大姐不若在里面選一個。”
李月姐叫自家四妹這話給說樂了,沒好氣的點了點她額頭:“你道你大姐是萬家求啊,還選一個呢,再說了,他們兩個外鄉人,咱們又不知根不知底,保不齊人家家里都有娘子呢,你可別瞎攪和啊。”
“知道了…”月嬌兒嘟著嘴拖著長長的音道,在她看來,自家大姐那絕對是天底下最好的,便是上回來的欽差也沒有什么不配的,當然,她也知道這是異想天開。
說話間,兩人便到了車馬行。
車馬行就在碼頭邊上,跟李家的竹篾坊相鄰,李月姐將信托了車馬行的驛卒,正好明天就有一趟進山的,李月姐心里高興,估模著這樣的話,那有個兩三天自家阿舅就能得信兒,比之間估計的時間短多了。
付了寄信錢,出得門卻看一男一女在竹篾坊門口拉拉扯扯的。李月姐仔細一看,甚是驚訝,居然是她小姑母李素娥和小姑父賈五郎。
“小姑母,你什么時候來的?”李月姐驚訝的問道,至于賈五郎,想著前世自家小姑母的下場,李月姐理也沒理會,倒是一邊月嬌兒姑父姑母的叫了一通,這丫頭一身本身就全在一張嘴上了。
賈家住在十里埠,平日里賈五郎常往柳洼這邊來看他姐賈氏,卻鮮少見自家小姑母跟著一起回來。
“昨天到的,就住在大嫂家,我們這正要去看你阿爺阿奶。”李素娥細聲細氣的。
“哦。”李月姐點點頭。
“月姐兒啊,幾年不見,都這般嬌俏了。”這時那賈五郎已經湊了上前,帶著點色瞇瞇的盯著李月姐看。
李月姐這下更火,冷哼了一聲,拉著月嬌兒繞到另一邊,挽著自家小姑母說著體已話兒。李月姐還記得小時候,阿爺阿奶和二叔他們都不親近自己,也只有這個當時還是十歲出頭的姑母,每日里背著自己到處玩,所以,前世,知道姑母自殺后,李月姐一個人悶在被窩里差點哭斷了氣,既哭姑母,其實也是哭她自己。
李素娥也細細的問了些李月姐姐妹幾個平日的生活,又抹著淚兒說大哥大嫂去的太早,苦了李月姐這幫姐妹。
“撒什么貓尿,月姐兒她們平日里生活舒坦的很,你沒聽說她家那白玉豆腐已經遠近聞名了嗎?就說你爹娘偏心,老大有個豆腐手藝,老二有個竹篾作坊,偏你這女兒有個啥?賺錢的本事沒有不說,連蛋也不會下,我娶你回家做什么,不如休了了事。”那賈五郎在一邊惡狠狠的道。
那李素娥一臉蒼白,眼睛直在眼眶里轉。
“你這是人在說話嗎?”一邊正在編著相竹筐的夏水生黑著一張臉瞪著賈五郎道。
“我教訓我婆娘,關你屁事。”賈五郎不屑的回道。
夏水生氣的嘴唇直哆嗦,誰都知道,如果不是賈五郎從中做梗,李素娥便是他夏水生的媳婦兒。
李素娥捂著嘴就要跑,李月姐怕她出意外,連忙拉住安慰了幾句,心里也是氣的不得了,有心想要罵回去,可看著自家小姑母的樣子,也知道到時最傷心的還是自家小姑母,又恨自家小姑母太軟弱了,小時候小姑母可不是這性子,實在是家里阿奶太強勢,小姑母自小長期壓抑,性子就這么蔫了。
看著自家小姑母的樣子,又想著她的結局,李月姐那心中也是氣沖斗牛,抬眼看到邊上的馬車行門口站在一個滿臉皺的如老樹皮似的老婆子,老婆子的邊上還站著一個胖胖的嬸娘,兩人正說著話,不過那老婆子卻是邊說話邊斜看著賈五郎,滿臉的不屑,顯然也聽到他之前說的到翻混仗話了,那番話但凡女子,誰聽了都不會痛快的。
李月姐一陣驚喜,田婆子,曾經教她白玉豆腐的田婆子,這會兒終于出現了,而田婆子的性子那也是嫉惡如仇的,又看她邊上那胖嬸娘,正是周家的廚娘,李月姐眨巴了一下眼睛,便有了主意,以后怎么樣暫時沒法想,但先出一口氣再說。
想著,便示意了一下邊的四丫頭,然后那腳輕輕的踢向一邊的一個竹蔞,那竹簍倒地,就滾了起來,月嬌兒最懂自家阿姐的心思了,便用勁的一推賈五郎,然后撒著腳丫子追上滾出不遠的竹簍。
那賈五郎冷不丁被月嬌兒一推,向后一陣踉蹌,快站穩之即,冷不防李月姐又跑過來,好似要去追月嬌兒似的,一副嫌他礙道一樣又是一推,那力氣可比月嬌兒大多了,賈五郎本就沒站穩,這下更是一陣后退,最終一個屁股墩坐在地上,兩手嘩啦之即正好扯上了邊上田婆子的裙子。
“唄,哪來的無良子,居然連我這個八十多歲老婆子的豆腐都吃上了,打死。”田婆子抓了一邊一根竹桿子就朝著賈五郎劈頭蓋臉的打去。
“該死的老乞婆。”那賈五郎人還滾在地上,被這一頓打的火冒三丈,破口大罵,田婆子便打的更狠,一寸長,一寸強,那么長的桿子,打起賈五郎來,賈五郎愣是近不得她半分。弄得狼狽不堪,又惹來碼頭好事人的一場哄笑。
李月姐也怕賈五郎狗急跳墻,便拉了月嬌兒站以田婆子一邊,看著一邊仍木木的站著的小姑母,也一手拉了她過來。
“好婆婆,是小子錯了,小子也是叫人推了一把沒站穩,跌倒在地,并不是故意失禮于老婆婆的。”賈五郎好漢不吃眼虧,告饒道。
“瞧,這樣說話不是很好,一夜夫妻百日恩,那樣的混賬話你也說的出口。”田婆子教訓。收了桿子。
“老乞婆,你是給臉不要臉,我不撒了你的老皮我就不姓賈。”賈五郎這時得了喘息之機,從地上爬起來,一身生疼生疼的,更癟著一肚子的惡氣呢,又聽得這話,便一步沖上前,揮著拳頭就朝著田婆子的面門打。
李月姐連忙將田婆子往后拉,賈五郎沒打著,哪里肯罷休,便又沖上前。
“放肆,我周家的人你也敢打。”就在這時,那胖胖的廚娘一把拉著賈五郎,那賈五郎這前氣的眼里只容得下田婆子一下,這會兒見又冒出個胖婦人沖自己吼,又聽是周家的人,定睛一看,才認出這是周家的廚娘。
賈五郎一看到她就痿了,他姐姐姐夫都在周家,他沒事也沒少打周家的秋風,而吃這一項更是不少,跟這廚娘也打過不少次交道,平日里為了吃一頓好的,也沒少在這廚娘面前討乖賣巧的。如今自然不敢得罪這廚娘。
“誤會,誤會。”那賈五郎說,那沒骨頭的樣兒,什么臉也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