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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亮,許櫻哥便起身梳洗,青玉疾步進來低聲道:“奶奶,雙子已經去了。二奶奶已經起身,問您要不要一起用早飯,再同去看看四奶奶?”
許櫻哥點點頭:“去。”言罷正了正發髻,起身往外。天邊已然露出一絲魚肚白,整個庭院沐浴在微曦的晨光之下,夏天清晨里特有的清涼味道撲鼻而來,無風而寂靜,唯有樹葉深處傳來幾聲鳥叫。許櫻哥站在臺階上仰望著天邊,深呼吸,默默給自己加了一把勁后,昂首挺胸地前往王氏的居處去與她匯合。
早飯很簡單,全素的清粥小菜,又有些許櫻哥平日愛做的糕點素包子之類的,許櫻哥不由笑道:“這是誰將我的手藝偷去了呢?”
敏娘害羞地親手給她夾了個素包子,低聲道:“是我和姐姐們做的,也不知好吃不好吃,三嬸娘嘗一嘗。”
王氏愛憐地看著女兒道:“說是要替我們分憂。”
許櫻哥贊許道:“真是懂事了。”
“大姑娘了還不該懂事么?”王氏轉頭命敏娘下去:“去瞧瞧華娘幾個起身沒有?讓她們趕緊收拾,好與我們一同入宮。”待敏娘去了,忍不住嘆道:“天太熱,這樣不分晝夜地跪哭,大的這幾個還好,小的幾個卻是讓人擔心。”
許櫻哥也找不到什么話可以安慰她的,所謂孝子賢孫,又攤上這么一個瘋狂的老皇帝,人人自危,能如何?不過是回府后多調理調理,安排底下人周到一點而已。二人用畢早飯,攜手一同去瞧馮寶兒,卻被顧婆子告知,馮寶兒昨夜腹痛輾轉到半夜才睡下,這會兒還沒醒,又作了為難狀:“要不,請二位奶奶稍候,待老奴去喚醒四奶奶?”
王氏淡淡地道:“不必,她是病人,沒有來探病反倒擾人的道理。只是我還有話要問嬤嬤,四奶奶,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你得給我個準話,不然王妃問起來時我倆一問三不知,倒要叫我們怎么辦呢?”
顧婆子干笑一回,道:“半夜時道是好些了,不曾見紅。想必安心將養著總會好些?”又委婉道:“也不知四爺什么時候有空能回來看一眼,四奶奶年輕,著實有些害怕沒底…”
王氏皺眉道:“四爺昨夜沒回來?”
顧婆子委屈道:“不曾,半夜時分聽見有人說回來了,還以為是四爺,誰想回來的竟然是三爺。”說到這里,便悄悄瞟了眼許櫻哥。因見許櫻哥只抬眼看著遠處,全似不曾聽見的樣子,聲音便漸漸低了:“也許,是太忙,或是不曾收到信…”
王氏聽得出里頭的潛臺詞,無非就是張儀正能閑,張儀端竟不得閑,雖覺得馮寶兒多怪,卻也理解,女人孕育乃是大事,自是希望丈夫能多幾分關懷的,便安撫道:“我們這里入宮便使人去尋四爺,讓他務必回來看望四奶奶,你們安心伺候著。”
顧婆子喜笑顏開,施禮道:“多謝二奶奶、三奶奶了。”
王氏便持了許櫻哥的手:“時辰不早,走罷。”才行到院門處,就見張儀端疾步而來,便站住了笑道:“正在念叨四叔呢,可巧四叔就回來了。”
“才剛有空,昨日真是煩勞二位嫂嫂了。”張儀端笑笑,朝兩個嫂嫂施了一禮,又沉沉看了眼許櫻哥,也不多話,快步入內。
王氏與許櫻哥聽得顧婆子叫了一聲:“奶奶,四爺回來了!”接著里頭便是一陣忙亂,全不似有病人需要靜養的模樣,不由對視一眼,輕輕搖頭,轉身往外叫了張幼然和孩子們,登車入宮而去。
馮寶兒倚在大迎枕上,虛弱而委屈地看著快步進來的張儀端,低低切切地道:“四爺還知道回來?”
“這么大的事,你以為是總在那里跪哭就夠的?我昨日閑了后就一直在辦差,天要亮才得了消息,這便快馬加鞭趕了回來。”張儀端走到床邊坐下來握了她的手道:“如何?你可還好?”
馮寶兒眼圈一紅,道:“好什么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里,上上下下都是不聞不問的,請了個大夫來還是個庸醫,能好么?你忙,憑什么三伯能回家,你就不能?你可是比他這個做兄長的還要忙?”
分明是才知她不舒服就立即使人送將回家,她要見親娘也是立即就去請了來,嫂子早晚探望,嫌棄府中的大夫不好便任由她馮家打臉自帶了大夫,她還要怎地?想著張儀正那意有所指的話,再想想適才半途遇到宣側妃時聽來的那些話,張儀端心里就煩得要死,直道娶妻不賢,鬧得家門不清凈,乃皺眉道:“各人領的差事不一樣,大哥、二哥也從始至終不得歸家!你究竟是哪里不好?”
馮寶兒見他不耐煩,更加委屈:“我為你生兒育女,受盡了驚嚇,你這時候才回家來看我們母子,倒有理了?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好沒良心!”
張儀端一日一夜未睡,又累又乏,見她胡攪蠻纏,語氣便有些沖:“我這不是在問你什么地方不好么?又怎么對待你了?脾氣怎地這么怪?”
顧婆子見不好,忙給馮寶兒使眼色,遞過一杯茶給張儀端,含笑勸道:“四爺息怒,四奶奶昨日是又驚又嚇,折騰到半夜呢,一直盼著您回來,眼睛都望穿了。再者女子有孕,性情總是比平日更怪一些,要請您多多擔待些才是。”
張儀端接過茶盞,語氣柔和了許多:“是我太過急躁了些。你現在感覺怎樣?大夫怎么說?”
馮寶兒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角,委屈道:“現在還好。大夫叮囑務必要好好吃藥,臥床休息,更受不得氣的。”
張儀端使眼色命顧婆子下去,坐到床前將手撫上她的背,柔聲安慰道:“好生將養著,待咱們兒子生了,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當真?”馮寶兒破涕為笑,卻又作勢道:“騙人。我現下懷著就是這樣子,將來的事情誰能知曉?你們男人都是薄幸沒良心的。”
張儀端耐著性子哄了她一回,見她笑了,冷不防道:“昨在宮中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不能與旁人說的,總能與我說罷?”
馮寶兒立即警覺起來,正要矢口否認,就見張儀端將手放在她唇上正色道:“你想清楚了,我與旁人不同,乃是你的夫婿,你可以瞞了別人,卻不能瞞我。”
馮寶兒從未見他神色如此認真過,少不得有些心虛,左思右想,卻始終是將昨日與康王妃等人說過的話又再說了一遍。張儀端的臉色越來越冷,失望道:“你心里從始至終沒有把我當成你丈夫。更不曾將這府里當成你的家。”
馮寶兒可不接受這話,康王府難道對她很好?先有張儀正始亂終棄,害了她一生,再有這樁讓人不滿,決然不般配的婚姻,之后佛跳墻事件中,康王府更是闔府一邊倒地傾向于許櫻哥,令得她和馮家受了那許多恥辱,現下倒要叫她把他們當成親人看待了,哪有這樣的道理?想到此,她的聲音便有些尖利:“既然我說什么夫君都不信,偏要去信外人的話,又何必來問我?他們說什么便是什么,黑便是白,白也就是黑。”
張儀端冷笑道:“紙包不住火,你以為宮里死了人是隨便就能遮掩過去的?告訴你,從昨日開始就一直在查這事兒!你覺得查到現在,能查到些什么?你要不要我提醒你?有人看見安六從你歇息的宮室出沒,你倒是怎么說呢?”
馮寶兒唬了一跳,不知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只是在出來之后才遇到他,并不知他在那里坐做什么。他一見我便拿那死人來嚇唬我,我吃不住驚嚇,便暈過去了。”
“他無緣無故出現在那里,定是居心叵測。”張儀端疾言厲色:“你明知他與我們府上是死對頭,何故不曾與母妃提起過他?”
馮寶兒含淚喊冤:“他是個什么東西誰不知道的?黑燈瞎火,我一個人,把他扯出來是要叫她們找閑話說么?她們本就看我不順眼!”言罷掩面大哭。
張儀端忍不住暴躁,追問道:“罷了,我再問你,怎地又扯上了三嫂和許家?”
馮寶兒聽他這話似是什么都知道些,心中猶疑,哭泣道:“什么三嫂和許家?我怎么知道?”
張儀端見她死不悔改,隱瞞到底,不由大怒,用力將茶碗揮落在地,咬牙道:“事到如今,你還不和我說真話!你把所有人都當傻子么?”
言多必失,她既然昨日不曾說將出來,又與馮夫人通過氣拿定了主意,那便不能再隨意反悔。馮寶兒索性掩面大哭:“我說什么你都不信,干脆弄死我好了。你們只要許家的女兒,不要馮家女兒的,何必來看我?讓我死了就干凈了。”
她懷著身孕,的確也不能輕易得罪馮家,張儀端投鼠忌器,拿她沒辦法,指著她連道得兩個“好”字,不顧而走。
顧婆子匆忙趕進來,道:“奶奶,這是怎么了?”
馮寶兒又恨又怒,惡狠狠地道:“你立即去問問昨夜府里都出去了些什么人?特別是那邊。”
須臾,顧婆子快步回來訴苦道:“奶奶,四爺命封了院子,不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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