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為君穿鞋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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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復興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生平二十五年的事跡在腦海中走馬觀花，在極短的時間內卻來了一次最詳細的回放，夢中王家在京城的老宅依然是一副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盛況，他夢見了任何時間似乎都在努力挺直腰板的爺爺，不是很漂亮但卻異常溫柔婉約的母親，還有看起來普普通通沒有半點出奇地方的父親。
那是早就泯滅在歷史中的空前景象，輝煌到了極點，也跋扈到了極點。
毫不夸張的說，那一段時間，是京城王家最為鼎盛的時期，。
畫面不停再換，夢中的王復興看到自己在慢慢長大，身邊的環境也逐漸由王家老宅變成了在他記憶中異常深刻的那一處能充分感受到嚴寒酷暑人情冷暖的平房。
虎子，鄢諦，全部出現在他身邊。
然后是大學時代，葉雨煙，方浩然，葉天聽，一個個能在他記憶中留下印象的人全部出現。
一場夢境，卻仿佛是一生。
王復興猛然睜開眼睛，眼神中的恐懼神色一閃而逝，大口喘息，身體一陣劇痛，讓他一動都不想動。
“你醒了。”
身邊一道沙啞性感此時卻異常溫柔的聲音響起，平靜而柔和。
王復興長長出了口氣，嗯了一聲，緊緊攥著蓋在身上散發著夏沁薇身體幽香的被子，轉過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他眼神下意識的瞇起，張了張嘴，聲音嘶啞而難聽，輕聲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下午。”
夏沁薇回答道，伸出手向上拉了一下王復興身上的被子，神色柔和，夏大小姐一直都是個有潔癖的女人，無論心理還是身體，都是如此，往日里被別人碰過一下的杯子她都堅決不會再碰，可這個定律遇到王復興后，就開始迅速的土崩瓦解，她愿意讓他抱著，讓他親吻，愿意讓他睡在自己的床上和杯子里，夏大小姐甚至還偷偷用過王復興的牙刷刷過牙。
這些都是王復興注定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知道的小秘密，而夏大小姐做這些，似乎也證明了一個真理：真正的兩情相悅，是可以無視一切潛藏在人內心中的禁忌的。
王復興輕輕抓住夏沁薇的手，強撐著坐直了身體，稍微一動，立刻就劇痛加身，讓他一張本來就不算帥氣的臉龐因為臉部肌肉的抽搐變得扭曲起來，不過這種疼痛若是跟上次在醫院他剛剛清醒的時候比的話，就是小巫見大巫了，王復興深呼吸一口，坐起身體，剛剛打算下床，卻被一雙溫潤如玉的小手給按住，。
“別動。”
夏沁薇雙手按在王復興的肩膀上，卻不敢用力，語氣有些嗔怪的說了一句，繼續道：“你要去哪？”
王復興愣了一下，伸出手指了指墻上的掛鐘，六點四十分，換句話說，距離晚上在省委大院那場高規格的聚會還有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去換衣服，這次聚會我們不能錯過。”
王復興輕聲道，嗓音依然嘶啞的難聽，但語氣卻異常的堅定。
“為了這些東西，難道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夏沁薇罵道，放在王復興身上的手卻沒有松開，反而微微用力，打算壓著他重新躺下來。
“放心，這點傷還死不了人，我又不是去跟別人拼命，吃頓飯而已。”
王復興輕聲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抬起頭，跟夏沁薇對視：“這頓飯對我的重要意義甚至要超過對秦家和夏家的意義，你知道我在說什么，所以我不能放棄，必須要去。”
一個省委的名額，一個省地下社會的控制權，薛明禮晉升省委常委的第一塊跳板，這些都是需要在今晚這一頓看似普通的晚飯中跟秦家和夏家達成共識的東西，王復興不想拖著，也拖不起，而且身在吳越，說好了要陪幾名省委常委吃飯的情況下卻放了他們的鴿子，這種事情，有幾個人能做得出來？
夏沁薇眼神不變，跟王復興對視了大概兩三分鐘，猶豫了下，才把按住王復興的手收回來，。
然后。
在這個尋常卻兵不尋常的傍晚，身份尊貴到極致讓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夏家大小姐，做了一件王復興一輩子都記得異常清晰的事情。
她輕輕蹲下身體，將王復興的鞋襪拿過來，一臉認真和溫柔，動作雖然稍顯笨拙，但卻很細膩的幫王復興穿上了襪子和鞋子。
那是一雙曾經簽署過無數份金額在百億以上合同的細嫩小手，如今蹲在王復興身邊，用鞋帶在他的鞋子上面系了一個很漂亮很牢固的蝴蝶結，無形中似乎也拴住了他的心。
王復興眼神呆滯，僵硬著身體看著身下這個從來沒有喊過自己一句老公但現在卻如同妻子一樣伺候自己的小娘子，張了張嘴，幾次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夏沁薇神色平靜，仿佛在做一件很天經地義的事情，替王復興穿好鞋子后，滿意的站起身，看著男人呆滯的臉色，眨巴了下眸子，笑道：“我去換衣服，一會我給你做司機好了。”
王復興怔怔出神，沉默了良久，才輕輕嘆了口氣，忍著身上的疼痛，竭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自然一些，緩緩走出夏沁薇的房間。
皇甫靈犀沒在。
射手也沒在。
王復興大廳，對著沙發，卻因為身上的疼痛，不敢隨意坐下，站在原地等了夏沁薇五分鐘后，跟素面朝天的夏大小姐一起出門，坐進那輛豪華卻低調的a8l，緩緩駛向省委大院。
王復興臉色蒼白，一頭冷汗，卻緊緊抿著嘴唇，一聲不吭的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燈火和風景，表情堅毅。
“疼嗎？”
夏沁薇柔聲道，握著方向盤，她的駕駛技術不錯，而現在更是以一種小心翼翼的姿態在開車，盡量讓車子達到最平穩的地步，。
“還好。”
王復興平靜笑道，仿佛很隨意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表情雖然一如既往的平靜堅定，但完全是下意識蜷縮起來的身體，卻讓他看上去異常虛弱。
不殺敵則傷己。
王復興現在承受的痛苦，恐怕除了同樣一劍未出的宋青衣之外，沒有人能在了解絲毫。
“你在想什么？”
夏沁薇柔聲道，不停的找著話題，分散著王復興的注意力。
王復興笑容平和，抽出一根煙點燃，死死咬著煙嘴，輕聲道：“在想今晚的飯局啊。”
“飯局？”
夏沁薇偏了偏腦袋，一臉無所謂的神色，笑道：“這有什么？只要把他們當成是普通的怪大叔就好了，不用緊張的。”
王復興笑了笑，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他不緊張，渾身劇痛，但內心卻興奮而火熱。
因為過了今晚。
整個吳越的黑道，都將在他的腳下顫栗匍匐！
而這一夜，是一個叫夏沁薇的女人，帶著尊貴的身份，親自蹲下身體給他穿上了鞋襪。
王復興深深吸了一口香煙，靠在背椅上面，笑道：“可以開快一點，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