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魔性也是人性
月魔譚很寧靜，縱然風卷虛無，這片湖面也沒有升起一絲漣漪。
在其中央，姜小凡雙眼微閉，神識海在輕輕的動蕩，曾經的畫面，二十一個年頭，一副接著一副在其心間浮現，點點滴滴的黑色霧靄自其身上流轉了出來。
“吼…”
遠處的黑暗中傳來獸吼，震動的空間都在搖顫，許多地方出現了扭曲，出現了裂痕，如同玻璃一般將要龜裂，足可以看出，暗中的兇獸很可怕，堪比人皇。
月魔譚邊，一個布衣老者平靜的立身前方，并不見他有什么動作，其腳底有一張淡淡的六芒星圖浮現，擴散向四方，撐起一個龐大的結界，瞬間隔絕了一切。
這方空間中寂靜無聲，姜小凡在回味往昔，曾經的嬰孩，一個滄桑的老人將他從荒野撿回，賦予他平凡的小家，辛勤而作，將其養大成人。十幾年后，灰暗的黑夜中，這個唯一的親人離開，他趴在老人的遺體上哭了很久。
他只是恨，恨沒有來得及孝敬那個老人！
那些歲月的年少，獨自一人，在渾濁而骯臟的社會里前行，他越加的想念養大他的慈祥老人，也漸漸想到了將他帶到這個塵世的兩人，他沒有恨，只是覺得無聊，既然生下他，為何要丟棄，多此一舉。
很多年后，在一場雷霆風暴中，周圍的高樓大廈毫無損傷，唯獨將他帶離了那片熟悉的土地，讓他得見燃燈古佛，他真正的師尊，將他帶入了修者的世界。
一年的時間，葉緣雪，葉秋雨，冰心，秦羅，林泉，唐佑，劉成安，他有了真正的朋友，有了最強的證道路，有了喜歡的女孩，有了想拼盡一生來守護的人。
依稀間，他看到了一身藍衣的純真少女，她離開的時候嬌笑連連，最后一吻分別，邁入空間通道中消失不見。她說她不喜歡那個地方，但是她會在那個地方等他，她相信有一天她會去那里接她回來。
來到紫微星后，這是最讓他痛恨的事！
劉成安矗立在月魔譚之外，望著姜小凡體外濃郁到極點的黑色霧靄，平淡的搖頭，道：“你所想的，不管是否相見，不管你的腦海中是否有那些事物人文的印象，這片月魔譚都將還原而出，你要與它們戰斗，另類的戰斗…”
月魔譚依舊平淡烏光，沒有點滴的漣漪，湖底有一片朦朧的神輝升起，如同一座遠古魔法陣，有一道道光柱沖起，將姜小凡圍籠在其中。而在這個過程中，他身上的黑色霧靄也越來越多，在其身邊凝聚成一道道真實的身影。
“吼！”
月魔譚之外，無盡兇魔咆哮，聲震長空，狂暴狠戾的氣息在這片天地之間涌動，連玄仙九重天強者布下的結界都微微有些晃動起來，有無數雙邪惡的眸子在外圍浮現，死死的盯著月魔譚中央的姜小凡，流露著無盡的貪婪。
劉成安微微蹙眉，月魔譚是一個奇異的所在，一般人在其中磨滅執念，這個過程的確可能會招來外圍的邪物，但是絕對不可能招來這么多，竟然有堪比玄仙境的蓋世妖孽處在其中，讓他覺得有些詭異。
那是一頭生有犄角的紅色魔怪，頭顱如同麒麟，四肢像神虎，但是軀體卻是人類，看上去古怪而妖邪，其體外的邪力讓虛空無盡扭曲。且它在不時的吞噬周邊的魔物，那雙妖眼很激動，幾乎顫抖，盯住了姜小凡，貪婪無比。
劉成安望向月魔譚中央的姜小凡，湖中央已經有幾道他較為熟悉的身影在浮現，他沉默了片刻，終究是抬起了右手，精芒閃動，對準了那頭玄仙境魔念。
“噗…”
結界之外，堪比玄仙境的魔物如遭雷擊，布滿鱗甲的軀體噗的一聲崩裂，凄厲的慘叫響徹四方，震碎了大片虛空，甚至毀掉了周邊的其它一些魔軀，其頭頂落下一道模糊的神印，噗的一聲將其壓的粉碎，就此消散。
這一幕如果被其它人看到，估計會驚上十天十夜，那可是一頭堪比玄仙境第一重天的蓋世妖邪啊，但是如今，竟然這樣簡單的就被抹殺了，如同豆腐一般。
說到底是劉成安太強大了，玄仙九重天的蓋世修為，要抹殺一尊玄仙第一重天的魔性妖物，的確不存在什么問題，抬手鎮壓，就是這么簡單。
這些魔念體顯然都沒有什么意識，只是最單純的負面情緒凝聚而成，所以在劉成安崩碎了玄仙境妖魔后，其他的邪靈體并沒有離去，依舊圍在結界之外咆哮。
月魔譚中，姜小凡身上不再冒騰黑色煙霧了，在其身邊，數道身影凝聚而成，看上去是那般的栩栩如生，和真人沒有什么區別，甚至連氣息神形都一模一樣。
“姜小凡…”
十幾道身影在姜小凡身邊圍繞，有人在輕聲的呼喚，叫出了他的名字，像是在唱喚魂曲一般，終于讓姜小凡睜開了眸子，從青色道臺上長身而起。
在其周圍，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浮現，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其中那個滿臉皺紋的普通老人，盡管毫不起眼，卻讓他堪比人皇境的肉身猛的一顫，鼻子都有些發酸。
就是這個老人，曾經將他從荒野撿回，將他養大，供他上學，但是那個雨夜，沒有光，沒有火，這個善良的老人安詳的離開人世，這是他曾經最大的遺憾。
“當初要不是你這個小東西，我怎么會那么快死，都是你這個小雜種害的，讓我那般辛苦勞作，該死啊，當初真該讓你餓死在荒郊野外的！”
這個滿頭白發的普通老者，看上去很和藹，但是下一刻，他的臉色突然變得猙獰起來，身上滿是兇戾的氣息，盯著姜小凡咬牙切齒，眼中滿是血絲。
“爺…爺爺，你…”
姜小凡猛的一顫，感覺心中一痛，像是被一柄利刃劃過一般。不可能的，當初那個如同親孫般疼愛他的老人，怎么會說話這樣的話，他像是被雷擊了一般。
“嘻嘻，色狼，看這里哦，快過來，過來我就嫁給你！”另一道俏皮的聲音傳來，前方一個如玉的紫衣女子很是嫵媚，黑寶石般的大眼睛閃動迷人的光芒。
姜小凡又是一顫，剛剛還有些傷感疼痛的心突然變得活躍起來，振奮而高興，忍不住朝著前方邁了一步。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道神念在其心間響起，如當頭棒喝，當場讓他止住了腳步。
“虛影，魔念，正與反在月魔譚糾結，不要去觸碰它們的身體，以更強的念力將它們打散。另外，你只有半柱香的時間來磨滅這些負面執念，半柱香后，若是未曾解決，你的神魂會受到損傷，甚至墜入月魔譚之底！”
劉成安立身月魔譚之外，話語平和，以超級大神通將神念打進了姜小凡心間，同一時間，前方那道和他一模一樣的身影猛的一顫，直接崩碎在了虛空中。
這道身影自然就是姜小凡腦海中的劉成安，此刻他的本體在此，這道魔性念力自然無用，受到本尊氣息的牽引，當場就消散了，重新化成黑煙飄零。
姜小凡顫了一下，腦海中的迷蒙剎那間被打破，神識海洋中更有無盡的雷電在震動和交織，轟隆隆而鳴，讓他雙眸中的意識之光漸漸強盛了一些。
“都要崩碎嗎？！”
他在月魔譚中喃喃自語，盡管知道這些都是虛影，都是假的，是與他腦海中記憶的反對面，但是這些人太真實了，真要下手，對于他來說，實在有些殘忍。
不過，他畢竟也不是常人，佛經心法涌動，其內心一片祥和，過去，現在，未來，輪回的慧光在其體表流轉，佛家圣力讓他的心靈一邊祥和，無波無為。
“魔性，與正相反，但終究還是人性，沒有糾結，何來超脫…”
“魔性也是人性…”
姜小凡低語，讓劉成安都露出一絲詫異之色。
姜小凡伸出右手，月魔譚頓時被一股圣力所覆蓋，其體表金芒繚繞，無數道神秘的佛咒浮現，在其體外構筑成另外一道圣之結界，他平和的走向前方。
“爺爺，謝謝你將我帶大…”
他在那個白發老人身前跪倒，認真的跪拜，行子孫大禮，他每叩頭一次，其體表的金芒就會越加的強盛，越加的祥和。可以看到，白發老者體內沖起一道道烏黑之光，那猙獰的氣息漸漸在變淡。
“這是…”
劉成安皺眉，望向那些金色的佛咒，雙眸不再穢濁，第一次變得無比深邃，其中有璀璨的神芒在浮現，仿佛是有一方宇宙在其中開辟。
姜小凡軀體上有一道金色佛咒出現，懸浮在那白發老人身前，沒有過多的存留，金色漩渦浮現，以其為中心，他將前方那種魔性的身影重新拉回了自己體內。
只是一瞬間，月魔譚震動，烏光閃爍，像是有一頭蓋世兇獸在發怒。
與此同時，姜小凡堪比人皇的肉體顫抖，強行將帶有魔性的念力再一次拉回體內，他覺得元神像是在被無數根銀針一起狠扎，有一股錐心的疼痛感瞬間傳來。
“承萬般苦，受輪回劫，若它們真身為魔，我自以道軀載之！”
姜小凡咬牙，眸子中閃動璀璨的金芒，熾盛的意念如神光照破星宇，讓玄仙九重天的劉成安都驚異，其話語鏗將而鳴，意動太初，震得四周虛空猛烈的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