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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豪格稱帝 誓師南下(一)

  沈陽。

  崇德三年剛過,金國的君臣們就忙開了,新修的汗王寢宮中燈火通明,經過兩年的準備,豪格終于決定登基稱帝。

  元宵節的煙火還未散去,豪格便召八旗貝勒大臣上殿議事。按著事先和范文程、鮑文先商量的腹稿,豪格在大殿之上洋洋說道:“這次改元稱帝,是開天辟地的壯舉,是我大金君臨天下的開始。所以,這次慶典不能搞成我愛新覺羅家族式的慶典,朕要做天下萬民的皇帝,而不是我女真一族之皇帝,慶典中要體現我大金聯蒙優漢海納百川的包容。

  朕要一反中原皇帝們的做法,中原歷朝歷代,視南人為蠻,北人為胡、為夷、為狄,極盡打擊挑唆之能事,他們從骨子里對非大漢血統的人輕蔑、排斥,蓄意挑起沖突,搞得邊境上烽煙不斷。朕這次要大批起用蒙漢官員,要重用他們,該封王的封王,該升遷的升遷,在慶典上,要有他們重要的一席之地。所有程序中的人選都要體現一滿一漢,一滿一蒙,文武百官的數量要滿人一半,蒙漢一半。”

  豪格說完,濟爾哈朗便是一臉誠服上前說道:“汗王能站在君臨天下的高度看問題,臣等遠不如也。”

  豪格擺擺手,意思是說朕不愿聽這些個奉承話,他接著道:“朕意獻滿蒙御用之寶由岳托和額哲為一組,獻滿漢御用之寶由薩哈廉和李永芳為一組。勸進之表,也分別由滿蒙漢各出一人進獻和宣讀。”

  濟爾哈朗仍是一臉誠服狀,再次嘆服道:“如此,滿蒙漢真的就成為一家了。”

  對濟爾哈朗的知趣豪格很是滿意,點了點頭,又對諸貝勒大臣說道:“你們大家都要記住,大金國的天下不是我們女真一族打下來的,而是由滿蒙漢三族團結一心,共同拼殺出來的,對蒙古人、漢人,我們任何時候也不能歧視,不要學中原那些皇帝的小家子氣,不能總是視異族為異類,那樣的話,遲早會將異族推到對立面上去。設想,當初李成梁要是能善待我建州各部,而不是搞他那套以夷制夷拉一部打一部的政策,若不是惡意殺我先祖,老汗也斷不會興兵舉義,南朝也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還是那句老話,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滿蒙漢三位一體,三族同朝同心是我們永遠不變的國策,是我們定鼎中原的基礎,你們一定要記住。”

  眾人齊聲應道:“臣等記住了。”

  望著諸貝勒大臣臣服的模樣,豪格心中充滿自豪,短短三年時間,他就做到了和父汗生前一般讓八旗臣服,不能不讓他得意。

  “按文程先生的意思,朕稱帝的同時,眾貝勒也應封王,朕決定封二叔為和頊鄭親王,居諸王之首,其他諸王由二叔公布。”

  豪格拋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第一顆糖果。

  濟爾哈朗雖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聽了這個和碩鄭親王的任命,還是忍不住喜上心頭,平復了心頭的狂喜后,他一臉鄭重的看向諸貝勒大臣,宣道:“此次改元,皇上共封了六個王,岳托為和碩肅親王、多鐸為和碩豫親王、薩哈廉和碩成親王、德格類為和碩恭親王、阿拜為和碩怡親王。以上各位親王均為領旗貝勒,皇上親領兩黃旗,原多爾袞正白旗由阿拜領。湯古代封為多羅武英郡王,塔拜為多羅平安貝勒,滿達海為多羅饒余貝勒。”

  濟爾哈朗宣完,豪格掃視一周,發現代善次子碩托和四子瓦克達的臉色極不自然,坐在那上身動了好幾下,但沒說話。

  豪格知他們心中不滿,卻是不動聲色,道:“今日之封,是沿著先汗的方法,凡獨領一旗的均封了王,沒領旗的未能封王,湯古代是先汗嫡親兄弟,所以封其為多羅武英郡王。其余之封,或按軍功,或按吏部考績,你們心中可不要有怨言。”

  “臣等記下了。”

  豪格看了眼濟爾哈朗,后者忙再次說道:“文程先生入金最早,參與中樞,為我大金嘔心瀝血,這次改元不能虧了文程先生。”

  得授和碩肅親王的岳托投桃報李,也道:“先汗在時就重視漢臣,文程先生于我大金亦有大功,我看封文程先生個王并不為過。”

  位列最末的范文程卻是一臉謙卑,連連擺手道:“萬萬不可,大金國以軍功論賞,文程文士爾,豈能僭此高位?莫要折殺了在下。”

  濟爾哈朗笑道:“那就讓文程先生領漢軍旗,為漢軍旗固山額真。”

  范文程仍是搖頭道:“固山額真也是武職,文程不能勝任。”

  豪格笑了:“文程先生乃朕和先汗的股肱,朕片刻不能離之,對文程先生朕已有了安排。此次改元,職官上也要有所改動。朕決定設三院:一是國史院,二是內秘書院,三是內弘文院。國史院負責記載朕的起居、詔令、保管御制文字,編篡史冊及記載歷史實錄。以后朕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將由國史院記錄在檔,朕從此不自由。也好,免得朕恣意胡為,墮落成為昏君,此院由我女真第一位舉人剛林負責,仍稱為大學士。內秘書院負責撰擬致外國文書,登記各衙門奏章及朕的旨意,文程先生和鮑承先分別任內秘書院大學士,內弘文院負責講解歷代典籍和興亡,頒行制度等,希福為內弘文院大學士。

  眾人琢磨著三院的分工,才悟出了范文程位置的重要。以后諸王諸貝勒諸大臣報給汗王的奏章都必須通過內秘書院上奏皇上,而皇上的諭旨都得通過內秘書院下達到各個衙門,這簡直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一時對范文程都是刮目相看。

  濟爾哈朗表態道:“非文程先生不能擔內秘書院之重任。”

  多鐸自多爾袞和阿濟格死后,明面上表示出了對豪格臣服,但心下卻是極度不滿豪格的,奈何豪格有兩黃旗相助,又吞了多爾袞的正白旗,濟爾哈朗不知被豪格喂了什么迷藥,竟然死心塌地的支持起豪格來,德格類半死不活,生姓膽小,岳托和薩哈廉又沒動靜,單他鑲白旗一旗是萬萬不敢輕舉妄動的。因此也只能壓下心中對豪格的不滿,以免給豪格借口拿他開刀。

  對這個和碩豫親王的封號,多繹無所謂,但聽濟爾哈朗和豪格一唱一和的,那范文程還要當大金的宰相,肚中就如吞了個蒼蠅般難受,忍不住譏諷了一句:“那文程先生以后就是咱大金國的宰相了,卻不知文程先生肚子里能不能撐船。”

  聽了這話,豪格面色一冷,濟爾哈朗也有些難看,范文程卻是淡然一笑,說道:“御親王說笑了,臣就一凡夫俗子,肚子里可撐不了船,但臣對皇上卻是鞠躬盡瘁的。”

  聽了這綿里藏針的話,多繹忍不住哼了一聲,卻是不敢再說什么。

  濟爾哈朗見場面有些不對,忙朝鮑承先打了個眼色,鮑承先立即出班奏道:“皇上,臣有一言要講。”

  豪格擺手道:“先生請假,朕聽著呢。”

  “臣生于中原,長于中原,中原城里有酒肆茶樓,鄉間有大集,這些地方都有說書唱詞的藝人。南宋亡后,不知何人,也不知何時,撰了一本書,叫《說岳評話》,此書一出,很快在城鄉流傳開來,書中的岳飛被說成是抗金英雄,而書中的金兵被污成奸yin搶掠的惡魔,此書幾乎是家喻戶曉,影響極廣,因此漢民們視金人為強盜,為虎狼,仇金心理十分嚴重。此次改元,臣以為當更換國名,以抵銷漢民的仇金心理。”

  更改國號之事早在兩年前就計定了,但知曉此事的人不多,現在一切準備妥當,自是要拿出來正式落實了。

  豪格裝作一臉贊同的樣子對鮑承先道:“承先說得有理,是應改一改了。其實,我們與完顏阿骨打雖都為女真,但并非同支,愛新覺羅氏源于長白山布爾瑚里湖,我們的祖先是布庫里雍順,乃上天三仙女所生,當時曾在三姓一帶建立過滿洲國,我們平時所說的滿人,乃滿洲國之人也。如果改,就改得徹底些。剛林你要記下來。”

  “奴才記著呢。”剛林應了一聲。

  豪格又道:“今后,我族所有對外稱謂均改為滿洲,不得再用女真名稱。希福,你明天就要詔告天下。”

  希福也忙應聲記下。

  “關于國號嘛,文程先生,你來談談。”豪格點了范文程。

  范文程胸有成竹道:“奴才近年來翻譯漢人典籍,發現漢字“金”與“清”在國語中同音,當時奴才便心中一動,按五行之說,宋朝的宋字為居室之意,《說文解字》上講,宋,深屋也,木構之室,宋以木為根本。完顏阿骨打建國大金,金克木,因此金滅了宋。

  老汗以金為國,當時為丙辰龍年,金龍出世,必有騰飛崛起之勢,但終暗寓不祥之兆。明為火,火克金,先汗因此有寧遠之難。今欲改元,臣以為國號當為清。清、金雖然同音,然漢字意義卻不同。清,漢字意為水之澄澈,主水。水克火,清又有玉宇澄清,廓清四海之意,今年為丙子年,五行居水,若定國號為大清,必可克明。”

  話音剛落,又是濟爾哈朗第一個叫好:“好一個范文程,博學若此,我大清第一人爾。”

  豪格亦不住地點頭:“不愧是大學士,大清,大清,玉宇澄清,就改為大清。”

  諸貝勒大臣哪有人敢說不好,當下又是一片稱頌之聲。

  一手起草了大金改元章程典儀的薩哈廉道:“文程先生不任漢軍旗額真,漢軍旗總要有人領旗,李永芳亦滿亦漢,于我滿州有大功,臣推薦李永芳任漢軍旗總領額真。”

  濟爾哈朗搖頭道:“李永芳年紀大了,不如讓他長子李率泰總領漢軍旗。”

  “甚好。”豪格沒有意見。

  薩哈廉又道:“既然我大金改元大清,女真改名滿州,皇上又封了滿州六王,那臣以為是不是也可以給漢人封一個王,臣認為李永芳可得封王爵。”

  “李永芳歸我大清以來,有定鼎之功,薩爾滸一戰也是由他向老汗提出任他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由此奠定我大清基業。封王之請,朕準了。嗯,就封李永芳為恭順王,世襲罔替。”

  “既然封了李永芳為王,那蒙古是不是也要封王?”

  “蒙古比漢人更要重于我大清,我看不如封蒙古三個王。朕意封額哲為和碩親王,居蒙古諸王之首,他畢竟是蒙古各部的核心人物。科爾沁部歸順最早,功勞最大,朕意封奧巴之子巴達禮為和碩土謝圖親王,科爾沁貝勒吳克善為和碩卓禮克圖親王。其他蒙古各部,或郡王或貝勒即可。”

  眾貝勒家中都有蒙古科爾沁福晉,因此對封蒙古親王一事均無異議。

  禮部承政滿達海問道:“汗王,登基大典請不請朝鮮?”

  “請,當然要請。”

  一提起朝鮮,眾貝勒大臣就吵嚷道:“朝鮮是越來越放肆了,施大勇占領旅順、皮島以后,朝鮮便不再對我大清恭順,反而配合明軍,現在仍然不斷供應皮島上明軍糧草,對我們派出的使臣越來越傲慢,應好好教訓教訓才是。”

  管戶部的正黃旗大臣納穆泰也道:“皇上,朝鮮的貢品也是逐年減少,現在已不到規定的十分之一。他們對我國只是敷衍,對明國卻是死心塌地,若將來征明仍是腹背之患。”

  岳托道:“皇上,臣愿率兩萬大軍,一舉蕩平朝鮮,活捉李倧獻給皇上。”

  豪格道:“這個李倧實在愚不可及,他是見咱大清吃了明人的虧起了異心,哼,但朕不想輕易加兵,以我大清之兵力,足以震懾住他們,上兵伐交,朕以為還是迫其歸順為好。英額爾岱熟悉朝鮮事,就命他出使朝鮮,這次出使不比往常,使團人數要增加,要搞到五百人,要造成一種氣勢,要讓他們認清形勢,徹底斷絕與明國的往來,真心以弟事兄,不要執迷不悟。”

  然而令豪格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二十天后,英額爾岱一行從朝鮮十分狼狽地逃了回來。英額爾岱是天命年間投奔努爾哈赤的老臣,正黃旗下的一員勇將,如今跪在地上竟嗚嗚地哭開了:“皇上,臣無能,有辱使命,請治奴才之罪。”

  豪格怒道:“你不要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快講。”

  “朝鮮君臣聽說皇上要改元稱帝,舉朝一片反對之聲,一些年輕將領當著奴才的面破口大罵,其中一個叫玉堂的言詞極其惡毒,簡直不堪入耳。”

  說到這英額爾岱停了下來,看來一些話是不好啟口。

  豪格追問:“他們罵什么?”

  “他們…他們…他們罵皇上是跳梁小丑,沐猴而冠。”

  豪格聽后大怒:“好了,不要學了,接下去又怎樣?”

  “當天下午,一些年青將領派兵包圍了我們的驛館,多虧了樸東善從中極力周旋。他告訴我們,這些年青將領要殺了我們,然后將我們的頭和李倧國王的信,一并捎給皇上。樸東善勸我們盡快回國,免遭不測。我們要求見李倧國王,可他一直不肯露面,奴才無奈,只好無功而返。沒想到一出驛館,一些太學生受主戰派的挑唆,往我們身上扔石塊、菜葉子,更有甚者竟往我們身上扔糞便。奴才本想和他們拼了,可一想,要是死在異國他鄉,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只好忍受屈辱而歸,汗王…”英額爾岱再也說不下去了,嚎啕大哭起來。

  眾貝勒一個個怒發沖冠,薩哈廉吼道:“皇上,臣愿率精兵踏平朝鮮,雪此大辱。”

  岳找也道:“奇恥大辱,奇恥大辱!明國都不敢這樣對我們的使臣,區區朝鮮竟如此混帳,滅了他們!”

  眾人齊聲道:“滅了他們!”

  豪格更是氣得臉色發紫,一拳砸在御案上,他正要下令征討朝鮮,卻發現范文程一直在保持沉默、莫非文程先生不同意伐朝?

  豪格靜了下來,問范文程:“文程先生,你的意思是?”

  范文程道:“臣以為,朝鮮君臣是一群愚不可及的烏合之眾,根本不值得皇上和各位王爺動這么大的肝火。李倧雖有對明之愚忠,但其國卻是彈丸之地,滅之易爾。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登基大典,況且對朝鮮用兵,現在不是最佳時期,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鴨綠江面雖然不寬,但大軍渡起來也頗為麻煩,不如等到封江后再說。”

  豪格思之片刻:“文先生說得有理,大典在即,不宜擅動干戈,咱們就先咽下這口惡氣,此仇一定要報,他們往我們使臣的身上扔糞便,朕要讓他們吃屎。凡辱我使臣者,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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