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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召大勇進京

  經文華殿舌戰群臣,一罷科道副憲,前輔臣周延儒歸里后,崇禎在百官心中威嚴日重,此時發怒,溫體仁、何如寵、徐光啟三人俱是保持沉默,誰也不敢說話以免觸了天子心中緊繃的弦。

  最后,還是徐光啟覺得這樣靜著也不是個事,便開口稟道:“陛下,曹文詔自從延綏總兵遷山西總兵后,便率三千五百人先在霍州力戰萬余賊軍,擊殺賊首鉆天鷂、上天龍,賊眾潰逸,旋即揮師北上,又在壽陽斬殺賊首混世王,相繼肅清五臺、定襄、榆社賊眾,隨即南下,進入河南又相繼收復涉縣、懷慶,斬殺賊首滾地龍等。寧夏總兵賀虎臣亦剿滅了一座城、薛紅旗、開山斧等賊首,河南副總兵左良玉也殺了飛天圣、混海龍、擒了上山虎,李卑、艾萬年、湯九州等也率部合擊。臣以為賊軍是無以立足,才逸出山西跑到河南河北來的,與去年相比,這賊勢定是不復從前的,故也不必多慮。”

  “徐閣老說得對,”何如寵連連點頭,說道:“曹文詔等在山西用兵太狠太猛,馬不停蹄一路逼殺,賊寇立足不住,才竄入了豫北、冀南,完全不必多慮。”

  這話完全曲解了徐光啟原意,溫體仁斜一眼何如寵,也道:“陛下,山西的曹文詔、河南的左良玉、湯九州等都是一等一的良將,賊眾豈是對手?節節敗退,潰不成軍,逃入河南河北。接近畿輔的只是慌不擇路的小股流寇,不堪一擊,陛下盡可安心。”

  崇禎卻是哼了一聲:“你們說得倒是輕松,朕看倒未必盡然呢!”

  三人都一愣,不知崇禎是何意。

  崇禎有些慍怒道:“朕看這賊盜不是被趕到豫、冀來的,是殺到豫、冀來的!先是張宗衡五千兵日事追剿,東擊西奔,顧此失彼,山西巡撫許鼎臣卻將李卑、艾萬年、賀人龍留住,作壁上觀。后是許鼎臣包圍臨縣賊,張宗衡卻將李卑、艾萬年調走,僅留張應昌兩千人。再后是張宗衡在河南招募毛兵兩千,擬入晉合剿,河南巡撫玄默卻以未奉合剿之旨、不敢越疆為借口,按兵不動。又后是玄默建議三省合力圍剿,晉西由陜兵向東追剿,晉東由豫兵向西截殺,晉中由晉兵邀擊。你們明白了嗎?”

  “陛下是說?”溫體仁體察圣意,大致明白天子想說什么,“各督撫株守郡邑,意在城池無恙,可以逃避失事之責。”

  “不止這些,他們想的是保境禍鄰,禍水他引!哼,那賊野掠林宿,何用攻城!這種防盜,實同縱盜!還有,就是欺飾隱匿!許鼎臣說流寇三十萬,就殲十之五,解散十之三,所剩僅十分之二,不日即可平定。張宗衡說老回回伏誅,紫金梁重傷,朕知道這都是虛報冒功!”

  “陛下圣明。”溫體仁道,“剿賊安民,督、撫、總兵都有責任,原不宜分彼此。既稱流賊,原無定向,只視我兵將之勇怯以未趨避,豈可因責分東西而袖手旁觀?督、撫分兵分將不可分心。”

  “他們以為朕不知道他們的用意,哼,真是小瞧了朕。”崇禎臉上黑云不散,“內閣擬個旨早斥他們,叫他們知道朕不是傻子。”

  “是,陛下,臣這就去擬。”溫體仁趕緊應下。

  “河南的事叫玄默早定,衛輝三府失地要盡快收復,斷不能讓各地的賊軍合在一起。地方也要盡快安平,今年的稅就免了吧。”

  “陳奇瑜上任也有幾個月了,怎么遲遲不見動靜的,就見著幾個巡撫在那叫嚷,他這五省總督卻風平浪靜的,要一直這樣,朕要他這五省督師做什么?不過他上次報來的方案,朕看是可行的,需要哪些精兵猛將,朕都給他調。告訴他,就照這方案擬個完整的章程,朕還要再看。”

  “內閣直接擬了,朕也不看了,等會叫司禮監直接批紅就是。”

  崇禎又下了兩道口諭,溫體仁也一一記下。

  一氣下了三道旨意后,崇禎臉上黑云始散,也感到胸口輕松許多,“嗯,能打仗的不光是遼東兵,陜西兵也是驍勇善戰啊,曹文詔沒有負朕的期望,就是左良玉也做得不錯,爾今大明缺的就是良將,此二人當大用才是。”

  溫體仁三人見崇禎語氣愉快,不由都是松了口氣,也附和了幾句。崇禎聽得高興,眉頭忽又一皺,“只是這冀南為咽喉重地,順德則是大平原,沒有河山之險可作屏障,可以千里直趨京師。到了西山、順德、真定的流賊怎么辦?”

  “臣以為可遣京營往援。”溫體仁早已想好對策。

  “臣以為應促曹文詔移師會剿。”何如寵跟上道,“要不然叫洪承疇麾下出一支精兵也行,反正寧夏境內已定,留那么多精兵也沒什么用處。”

  “應速命大名、保定各府縣抽調兵馬堵截西山、順德、真定賊寇,可著楊嗣昌一體負責。”徐光啟補充道。

  崇禎默想了一會兒,點頭答應道:“就這樣吧,命河南各地迅速布防,叫曹文詔速赴京畿,另外讓京營倪寵、王樸以都督總兵銜率六千京營往援。”

  聽了這個旨意,溫體仁、何如寵、徐光啟三人同時猶豫起來,年初元宵節過后,朝廷就應潞王要求命倪寵、王樸率五千京營兵往豫北剿賊,可二將帶著人馬卻把豫北禍害得不輕,根本和流賊一仗都沒打過,反而不斷往朝廷虛報戰功,最后實在是沒辦法才把他們調了回來。現在天子又要派他們去,三人心中實在是沒底,但又不敢直接說京營不行,二將不行。

  最后還是溫體仁稟道:“陛下,倪寵曾邊疆立功,使為大帥猶可,王樸僅因襲父威分功,在京營不過半年,遽加府銜總兵,恐不厭人望。河南的左良玉、張應昌、湯九州都有百戰之勞,位次反出其下,恐聞而懈怠。”

  “嗯,”崇禎覺得有理,“左良玉、張應昌以都督僉事署總兵。還有...”崇禎略一想,“乾清宮太監楊進朝、盧九德監軍。”

  又命內閹干預戎政,溫體仁輕嘆一聲,不想被崇禎聽到了,問他:“卿為何嘆氣?”

  溫體仁哪敢明說,急中生智道:“陛下命內臣監軍,是記功過、催糧餉,監軍馬錢糧。但兩軍陣前,是人肉滾刀槍。將軍陣前沖殺,哪還顧得內臣?但若不顧內臣,一旦出事,又如何向圣上交待?顧此失彼,顧彼失此,怕是難打勝仗。所以臣想,臨敵之軍,可緩派監軍。”

  “哼!哪支軍隊不打仗?不打仗養它何用?!”崇禎最是不喜有人對內臣監軍說三道四,為此被罷的官員可不是一個兩個了,上次在文華殿也是大說特說了一通,現在溫體仁這個首輔還要變著法子對內臣監軍提出不滿,他不由怒上眉梢,冷冷道:“三個月之內必須滅賊!”說完扔下一份折子,“照辦吧,退了!”

  三人出來,回到內閣,打開折子看,是兵部的籌案,“河南兵駐澤州,北可援高平、長子,東可援陵川、潞安,西可接應陽城、沁水。秦、晉、豫雖分土分民,仍是一體,不得作彼此觀。秦兵、晉兵、豫兵三面夾擊,可為萬全。”這籌案三人早看過,下面是崇禎的朱批,才是剛寫的:

  督、撫受命討賊,凡屬寇盜結聚逞突處所,均有殲剿專責,何地可分?但賊既分股盤踞,自當因勢用兵,夾擊取勝。務期奮銳詳籌,刻期并舉,齊張撻伐,早奏廓清。如遇賊黨流遁奔突,仍須窮追互援,并力攻掃。行間文武各官功罪一體,不得畫地諉卸,以至僨誤取罪!若保境禍鄰,以縱賊情由論罪!

  溫體仁合上折子,欽佩道:“皇上畢竟是皇上啊,雖是青春年齡,卻是慧眼如炬,把這些臣子看到心里去了。”

  徐光啟卻是不解,疑惑道:“皇上怎知道許鼎臣、張宗衡是虛報冒功?”

  溫體仁笑了兩聲,道:“自然是那些監軍內臣密報的,所以首輔大人提出緩派監軍,便就又龍顏不悅了。”

  “皇上眼下念著內臣監軍的好,咱們也不能太過頂撞,好在局面尚可,派些內監去當也壞不了事。”有了周延儒的教訓,何如寵不想再在這內臣監軍事上犯什么錯,這事皇上要怎么辦就怎么辦吧,那句“爾等心中可是有鬼”可不是年輕天子一時氣話。

  “不過登萊那邊怎么解決?高起潛可是要班師了。”

  何如寵提起登萊的事,溫體仁苦惱的嘆了口氣,“高起潛那邊,自有皇上決斷,咱們還是不要干涉。這個施大勇,卻是讓人頭疼了。”

  “前后幾道折子過來,朱大典也替他說了話,這謀逆之事想來是不存的,按規矩接下來可是要酬功的。”徐光啟拿眼看溫體仁,“錦州大捷的功勞還未賞他,這次又立了大功,前后功勞相加,朝廷拿什么酬他?”

  “皇上怎么說?”何如寵比較關心天子的想法。

  溫體仁搖了搖頭,苦笑不語。

  見狀,何、徐二人知道這事還是攤在內閣頭上了,不由都是頭疼。

  半響,徐光啟才想到一要緊事,忙問何如寵:“派往遼東的人回來沒有?”

  何如寵搖頭道:“沒有。”

  “查出什么了嗎?”

  “查出查不出已經不重要了,祖大弼一死,祖家還有什么指望的。”

  “那以內閣的名義叫他們回來吧,省得施大勇寒心。”

  “皇上那邊?”派人去關外詳查祖大壽死因是天子下的旨意,溫體仁卻要把人撤回來,何如寵不禁有些擔心。

  溫體仁卻不在乎道:“皇上那邊我自會去說。”

  溫體仁是首輔,他這樣說了,何如寵也不好反對,便默不作聲。

  徐光啟也贊同把人撤回來,點頭道:“把人調回來也好,還來得及,反正錦州軍暫時還要留在登州,總得把那些叛軍余部全部剿平方能回遼東吧。一來二去總有時間,朝廷也不致太被動。”

  何如寵猶豫了下,遲疑道:“既然李孔二逆已死,余部想來也成不了氣候,是不是要施大勇回京覲見?”

  這個提議有點突然,溫體仁怔了怔,但想到最近京師流傳的小道消息,便點頭道:“也好,登萊的事情著實有點亂,讓他本人回京說明也有助于外界風評,至于是賞是罰,還是由皇上定奪好了。”

  徐光啟也沒意見,當下便由何如寵擬了旨交司禮監去了,想必皇帝也不會攔著不讓施大勇這個功臣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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