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的人還沒走遠,營外就鬧出動靜來,高起潛頓時大怒,這要是被司禮監的人給傳到皇上那,豈不是說他高起潛治軍無能。
“去看看怎么回事,哪個吃了豹子膽,敢在咱家的大營如此放肆。”吩咐的時候,高起潛的目光盯在司禮監那干人身上,果然,聽到驚呼聲后,司禮監的人都停了下來,在那張望著。見狀,他面色不禁又是一沉。
應聲領人去查看的是勇士營百戶賈鴻蛟,出京以來,一直是他護衛著高起潛。
這邊林清、金國臣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二人擔心營外喧嘩的是自家的部下,看高起潛神色,要真是自家的部下在那驚呼,怕這條命也剩不下了。
鄧圮和王洪倒沒什么心思,左右絕不會是他們的部下,只存了看熱鬧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司禮監那幫人突然停下肯定不會安什么好心。要是司禮監的人回京在圣上那邊給高起潛上上眼藥,最高興的肯定是他倆,因為他們實在是被高太監給乒得很了,這心里都是憋著一肚子氣的。
京師催著出兵,但要說一眾將領中誰最不愿意出兵的,肯定是鄧圮和王洪這兩個從四川來的,原因無他,論兵精,輪不到他們,論敢戰,肯定也不是他們,倒是比誰家的兵更窮,只怕他們說是第二,倒沒人能厚著臉皮當這個第一。
從四川千里北上,鄧圮和王洪就沒過個什么好日子,到了這登萊后,更是一天安生日子沒有,糧草軍械供應什么的,都是別家挑完了才輪得著他們。還是去年錦州軍在時,二將和施大勇情況差不多,有道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都是客兵,那施大勇又是個財大氣粗的,在他的接濟下,二將這才算是勉強在這小官莊立住,下面沒生出什么亂子來,后來賣了兩千兵給施大勇,憑著施大勇給的真金白銀打點林清,才保證了部下這一萬多士卒一天能夠吃上兩頓飯。
但看京營和薊鎮的兵馬一個個養得油光滿面,再看自家這些兵,面黃饑瘦的,鄧圮和王洪心里不可能不氣,可能怎么辦?有道是官大一級還壓死人,更何況頭頂上這位是得皇帝寵信的內廷大襠,要二人真有什么想法,別的不說,就是京營那幫廢物兵炸炸呼呼的說不得就能治了他們,別提那些薊鎮兵和祖家的騎兵。
有時私下里二將說些心腹話,還是施大勇夠仗義,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才是叫人又放心又省心的。年前施大勇的錦州軍突然從平度溝消失得無影無蹤,二人還真嚇了一跳,隨后又傳來御馬監的白尚義在商縣外被伏殺,二將更是心驚肉跳。方圓百里內,除了萊州城外的叛軍,便都是大明的兵馬,有能力伏殺有一千多京營兵護衛的白尚義,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干的了,再聯想施大勇和高起潛的矛盾,伏殺一事乃錦州軍所為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
起初,二將還擔心會連累到自己,畢竟他們可是送了兩千兵給施大勇的,但施大勇伏殺白尚義,搶了林清的財貨外便徹底消失,誰也不知道錦州軍跑哪去了,派出察探的人馬一撥接一撥,可就沒人能夠說出這錦州軍去哪,就好像憑空消失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有消息說高起潛知道商縣發生的事情后,氣得暴跳如雷,發下狠話,一定要將施大勇碎尸萬段。但找不到人,他就是有再大的火也只能憋著。
找不到,或許是最好的結局了。鄧圮和王洪心里清楚,錦州軍真要被找出來怕才是他們最大的麻煩。至于施大勇率部去了哪里,鬼才去管,他投流賊也好,上山當土匪也好,都是他施大勇的事,只要別牽連他們就行。
高起潛要招撫,劉宇烈也要招撫,上下都要招撫,這仗就打不起來,鄧圮和王洪也樂得在這小官莊窩著。時間長了,這施大勇和錦州軍去了哪里便慢慢不被人提及,每次去高起潛的大帳議事,所談所提也是孔有德要投降了。
豈料風云突變,先是孔有德詐降,登萊巡撫謝璉和萊州知府朱萬年以身殉國,接著又傳來失蹤了的錦州軍收復登州城,這一下,劉宇烈和高起潛都是傻眼了。
劉宇烈罷官回京待參,高起潛則是悶在帳中不出,接下來京中一道道圣旨過來催促出兵,高起潛想戰又不敢戰,就這么拖著。
真要拖下去,鄧圮和王洪肯定樂意,但要是拖不下去,他們卻是要擔心高起潛會不會讓他們打這先鋒,充當炮灰。可與這比起來,高起潛若是倒霉失勢才是他二人最關心的。
司禮監來宣旨的倒不是什么大人物,不是秉筆太監也不是隨堂,只是文書房的一個隨侍太監,但從高起潛對對方的態度上看,此人說不定就是司禮監哪個大佬的心腹,否則憑高起潛的權勢地位,何至于對一文書房的隨侍太監如此好態度。
圣旨一道接一道,天子急了。
祖大弼心中也惱火,哪個不開眼的這個節骨眼上在營外亂嚷嚷的,找出來亂棍打死也不為過。
吳三桂卻是疑惑,營中不是不知道天子有圣旨來,下面的人再渾也不可能在傳旨太監沒走遠的時候鬧出動靜來。聽那驚呼聲,莫不是營外出了什么事?
叛軍動了?
吳三桂下意識的一凜,本能的直起身子向營外探首看去。
卻是奇怪,剛才那驚呼聲過后,營外倒是靜了下來。眾將跪著的地方離營門有數百步遠,一時半會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什么事,只能等賈鴻蛟過來回稟。
也沒等多長時間,就見賈鴻蛟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后面跟著的兩個御馬監小太監也是慌里慌張的,但臉上卻都有喜色,不是一般的喜悅,是那種自家院子里突然挖出黃金萬兩的狂喜。
手下人的神情,高起潛也看到了,眉尖一動,心下疑惑是什么好事讓賈鴻蛟這個一向穩重的人如此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