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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大貝勒主持公道

  聽了侍衛的話,皇太極第一個念頭便是絕不能原諒他,這是個天賜良機,如何能錯過!若是錯過了,再想找個由頭解決莽古爾泰,可就不容易了!

  今兒無論如何,也要莽古爾泰好看,便是不能當場殺了他,也要讓他和阿敏一樣圈起來!

  “他白天要殺本汗,現在又來干什么,又要來殺本汗不成!本汗不見他,不敢見!本汗還想多活些年頭呢!”

  話一說完,皇太極豁然起身,怒氣沖沖的入了后面寢帳,將眾人扔在了大帳中。

  代善見莽古爾泰前來賠罪,心道也是好事,這粗老三總算明白厲害,都是自家兄弟,給他個機會也好。哪知當事人皇太極卻怫然而去,那氣沖沖的樣子哪里是肯善罷干休了。不由有些頭疼,不知道如何收拾這殘局。

  正當代善頭疼時,寧完我卻站了出來,走到他面前三尺處停住,朗聲便道:“大貝勒,自古道疏不間親,汗王與三大貝勒乃親兄弟。奴才一漢人,本不該妄議汗王家事,但事關君臣大義,又不得不冒死進言!”

  “寧先生想說什么?”因皇太極的緣故,代善對這幫漢官倒也是客氣。

  寧完我道:“昔春秋時,晉國中軍元帥先軫,因一時義怒,唾君之面。事后,他自懲己罪,故意沖入敵重圍中,殺敵數十人,力盡而死。三大貝勒今日此舉,若在明朝,就是滅門之罪!奴才如此說,絕非有輕慢大金之意,參漢酌金,乃先汗遺訓。明也好,大金也好,都是朝廷,都有國體,都有君臣,君君臣臣,乃朝綱之本,絲毫不能紊亂。今日之事,涉及汗王,汗王不便處置,還請大貝勒出面主持公道!”

  說完便跪了下去,身后,范文程、鮑承先等漢官也都跪了下去,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似乎代善不主持公道,他們便長跪不起一樣。

  漢官們一跪,代善不由更加頭疼。他知道,這些漢人是老四倚重的謀士,他們的舉動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老四的真實用意。但真要從他口中說出要處死莽古爾泰,卻是萬萬不能的。他雖然支持皇太極,讓岳托哥幾個出面提出嚴懲莽古爾泰,目的只是幫皇太極出口氣,削削莽古爾泰的威風,讓他知道進退。其實也是保護莽古爾泰的意思,但他沒想多爾袞卻狠得很,哥三個竟然想要莽古爾泰死。現在各旗都叫嚷要處死莽古爾泰,皇太極甩手不管,摞下這個爛攤子,還不是想讓自己替他擔下這弒兄罪名么?

  不行,兄弟相殘,萬萬不可!須得想個法子保住莽古爾泰才行。

  想到這里,代善的視線看向濟爾哈朗,開口道:“濟爾哈朗,你怎么說?”

  濟爾哈朗一怔,暗罵一聲代善老狐貍,把這棘手的事推給自己,自己想摞得干凈,沒門!

  不動聲色道:“二哥是大貝勒,汗王不在,做主的便是你。如何處置,二哥自己拿主意便是,我正藍旗沒有意見。”

  哼,知道你會這么說。代善同樣也是暗罵一聲,又去問阿濟格三兄弟:“阿濟格、多爾袞,多驛,你們三個都是旗主,你們又怎么說?”

  阿濟格沒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弟弟多爾袞,多爾袞見狀,上前一步說道:“二哥,寧完我所言確是正理,君臣之綱確是不能亂!”他這話言下之意自然還是堅持處死莽古爾泰了。

  代善點了點頭,又問阿濟格和多驛:“你們兩個呢?”

  阿濟格悶聲道:“老十四的意思,便是我倆的意思。”多驛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

  代善心中有數了,又朝老七阿巴泰、老九巴布泰看去,問道:“你們呢?都說說看,到底如何處置你們三哥?”

  阿巴泰猶豫片刻,遲疑道:“寧完我此意甚好,既合國法,又合君臣之道。但是如果三哥真是醉酒才冒犯汗王,那想必也不是本意,倒是可從輕處置。”

  “都是自家兄弟,總不能手足相殘吧?”巴布泰爵位低,膽子又一向小,唯唯喏喏的說了句。

  一聽阿巴泰和巴布泰這么說,佟養性在豪格的示意下忙跳出來,不滿道:“拔刀犯上,怎能從輕!此例一開,日后還有人尊我汗王嗎!”

  “就是,絕不能從輕!冒犯汗王者,必當死!沒有什么好商量的!”

  阿山、達爾漢、色格、武格納等兩黃旗將領也叫嚷起來,都說不可從輕。那幫蒙古王公貝勒們不敢輕易發言,便在那望著他們滿洲人自己爭論。

  湯古代和塔拜兩個貝勒都是努爾哈赤的兒子,排行第五第六,但和巴布泰一樣,爵位可低得很,二人只是固山額真,和皇太極的關系并不親近。見帳內吵吵嚷嚷的實在是不成體統,二人對視了一眼,雙雙步了出來,齊聲便對代善道:“如何處置三大貝勒,還請大貝勒主持,余人說的,不算數!”

  此言一出,帳內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代善。

  代善反復思量,莽古爾泰說自己空腹飲酒發酒瘋,肯定是假的,憑他的酒量,再飲四杯也不至于胡說八道,今日的發作乃多年積怨所致。但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莽古爾泰會真的要刺殺皇太極,若真要行刺,便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肯定是他的古怪脾氣又犯了。可看今天大家的意思卻是非要將莽古爾泰問成死罪不可,這不行,此例一開,后患無窮,就真的成了手足相殘。

  老四也不見得非要除掉莽古爾泰,不過是想殺殺他的威風罷了。也好,趁此機會,削了他的大貝勒稱號,免去他的議政之權,降為一般貝勒,省得總是瞎放炮,同時再適當予以處罰,如此,老四的氣就會消了,自己也能保住老三,不致手足相殘。

  想到這,代善拿定主意,緩緩起身,對那稟報的侍衛道:“你去告訴三大貝勒,就說我們在帳中正在議他的事,請他先回去,讓德格類進來吧。”

  “喳!”

  那侍衛忙退了出去,不一會,一臉憂色的德格類進了帳中,見帳中氣氛不對,皇太極又不在,不由更是害怕。求助似的看著代善,畢竟同母兄弟,血濃于水,德格類無論如何也是不想莽古爾泰出事的。

  德格類的眼神讓代善有些暖意,暗道還是他對莽古爾泰真心些,不像多爾袞他們總把利益放在前頭,卻不顧念兄弟情誼。

  示意德格類不必緊張,代善開口說道:“莽古爾泰今日御前拔刃,這是要緊的大事,汗王不在,貝勒臣子們便要我來主持公道,既然如此,我這二貝勒便托大,把這事主持了吧。”說完,轉身看向眾人,沉聲道:“莽古爾泰今日之舉,雖屬大逆不道,但絕非真的想刺殺汗王。你們都知道,他脾氣暴躁古怪,今天又喝了點酒,前幾天他的愛將勞薩又陣亡了,所以心里一直覺得堵得慌,老毛病就又犯了,于情于理,都是有可原之處。”

  說完,又對多爾袞、阿巴泰、阿濟格、塔拜他們道:“你們幾個可還記得,當年先汗有言,我愛新覺羅子弟,無論所犯何罪,都不得以刀鋸加身,為此,先汗還領著我們發了誓,當時大家都發誓,誰也不違誓言,卻不知為何今日你們卻忘了那誓言,口口聲聲要將自家兄弟往死里推呢!”說完,已是一臉厲色。

  瞥見代善緊緊盯著自己看,多爾袞不由心虛,本能的低下了頭,不敢直視這二哥的目光。

  阿濟格和多驛也有些害怕代善的眼神,阿巴泰和巴布泰他們全同時松了口氣,暗道二哥果然是愛護兄弟的,三哥這回有救了。

  那邊豪格卻氣得嘴巴都撅了起來,兩黃旗的將領們人人敢怒不敢言,恨恨的望著代善。

  岳托,碩托、薩哈廉哥三不明白阿瑪為何會變了態度,先前不是他要兄弟幾個出面彈劾三叔的嘛,怎么現在卻又要為三叔說話了?

  對那些憤怒的目光,疑惑的眼神,代善全然不加以理會,旁若無人,繼續說道:“莽古爾泰與阿敏不同,他在永平屠城敗壞了我大金的名聲,又想著領著鑲黃旗叛逃,是想分裂我大金,汗王圈了他,是理所當然之事!可是莽古爾泰卻是戰功卓著,對大金國又忠心耿耿,在擁立汗王一事上,真心誠意,若因一時之錯便處以重刑,恐怕不妥,也不見得是汗王的本意。我意削去其大貝勒之職,罰銀一萬兩,奪其五牛錄,撥給德格類,你們以為如何?”

  代善方才把先汗遺訓搬出來,是個人便知道他是有意保下莽古爾泰了,這時哪個還敢堅持非要處死莽古爾泰,這樣一來,可是把這大貝勒給徹底得罪了。

  多爾袞最先見風使舵,忙表態:“大貝勒能秉公辦事,小弟佩服,我正白旗沒有異議。”

  “我鑲紅旗(鑲白旗)也沒有異議。”阿濟格雖然比多爾袞年長,但卻一向聽他的,見多爾袞表態支持代善,便忙跟多驛也表態支持。

  三個旗主表態支持大貝勒的處理意見,旁人哪個還有意見。濟爾哈朗本就不想處死莽古爾泰,先前皇太極在時,他就消極應對,這會見代善出面保了莽古爾泰,自然樂得成全。

  阿巴泰、塔拜、巴布泰、湯古代等要保莽古爾泰的,這會也都紛紛出聲稱贊代善公道,既應了先汗誓言,又處罰了莽古爾泰犯上之罪,兩全其美,甚好,甚好。

  蒙古王公們和多爾袞一樣,都是墻頭草,風往哪吹,他們就往哪倒,見大勢已定,莽古爾泰死不了,豪格無奈之下,只能順水推舟,領著兩黃旗的人附議。

  德格類直到這時,才松了一口氣,感激之情溢于臉上,哽咽的望著代善說不出話來。

  代善朝他微微一笑,擺手示意多爾袞和薩哈廉:“你們叔侄倆到后帳去奏與汗王,莽古爾泰的事就這么處理吧。”語氣不容質疑,豪格見了,不由冷哼一聲。

  多爾袞和薩哈廉應了一聲,忙往后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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