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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只為親人而戰

  數百騎兵的沖鋒在平地上如同驚雷一般,蹄聲所至,令人倍感壓抑。

  這是步兵面對騎兵天生的壓抑,這種壓抑來源于彼此兵種的天然克制屬性。

  又或者是人高馬大所特有的、壓倒性的優勢。

  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

  高高在上的騎兵,目中無人般猙獰的沖殺過來。

  一百步、六十步、三十步…

  “都不要亂,不要動,聽我號令!”

  施大勇叫得口干舌燥。叫喊是他唯一的武器,除了不斷的吶喊為部下們打氣外,他別無可做。

  百萬軍中奪大將首級,擒賊先擒王之類是演義小說中的描寫。

  施大勇沒有單騎迎著數百騎兵反沖鋒的勇氣,如果真的出現這一幕,施大勇相信,那自己的結局一定無比凄慘。

  “我們都是爹娘養的,如果我們死了,誰來替二老送終!所以我們一定要活著,相信我,相信你們自己,我們一定會活著!”

  “我知道你們中有的人已經娶妻生子,所以想想你們的婆娘,想想你們那才會走路的兒女!如果你死了,那你永遠看不到你的骨肉!咱們不為了誰,就為了父母妻兒而戰!”

  “來吧,滿洲狗,來吧!”

  “來吧!”

  近乎瘋狂般喊出最后一個“來吧”,施大勇的眼睛募的紅了起來,要把肺叫炸般吼了起來:“豎!”

  “砍掉反抗者的腦袋,扒光反抗者的衣服,搶走反抗者的戰馬,串起投降者的鼻子,讓他們成為我們最溫順的牛羊!”

  巴顏興奮得有些病態,眼前那些沉默的明軍在他的眼中與死人沒有區別。

  跟隨汗王入關作戰的經歷告訴他,明國的軍隊,從來沒有敢戰者。

  不管他們的裝備多么好,不管他們的陣列多么整齊,一切,都是中看不中用。

  當第一匹戰馬的馬蹄踏入對手的陣中時,一場潰退便將開始。

  所以,不用怕,不用猶豫,不用考慮,與明國人作戰,靠的是勇氣。

  勇氣,屬于我滿洲勇士!

  勇氣,屬于我鑲紅旗!

  勇氣,屬于我巴顏!

  “啊!…殺!”巴顏興奮的吼叫連連。

  “殺!”

  數百蒙古兵在巴顏的帶動下亦變得如見到羔羊的狼群般,嗷嗷叫喚著揮動著手中的長刀,不顧一切的向著那些已經嚇得蹲在地上的明軍沖去。

  眼看就要沖進明軍的防線,古爾布什也不禁暗松了一口氣,或許自己剛才有點太守小心了,這些明國兵的確是在虛張聲勢,實際上和大凌河城里的祖大壽一樣,都是幫膽小如鼠的家伙,沒見有的明軍都嚇得蹲倒在地了嘛!

  明軍的火銃根本頂不得用,打完一輪后就將變得和燒木棍一樣。火銃發射的黑煙將是我們最好的掩護,明國人,受死吧!

  幾乎每個蒙古兵都在想同樣的事情,那就是明國軍隊的火銃只能打響一輪,之后,他們就將是待宰的羔羊。

  可是,誰也沒有注意,明國人的火銃根本沒有打響。

  韃子來了,韃子來了…

  因為過度緊張,武字營甲隊士兵安德喜的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近乎僵化的臉龐上看不到一絲血色。求生的本能使他緊緊握住手中的長木。

  身后,守備大人的每一句話都深深的蕩蕩在耳中,安德喜沒有成家,但他卻有父母。

  想到兩年前韃子在京畿燒殺搶掠,自己和雙親往鄉下逃難的情景,安德喜就下意識的一個寒嗆。

  守備大人說得沒錯,我得活著,只有活著,我才能給二老送終,要是我死了,誰來照顧我爹娘。

  活著,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人類最原始的本能便是求生,活下去的動力可以摧毀一切。

  沒有人愿意死。

  施大勇沒有對他的部下們說什么大道理,什么民族國家,他只告訴他的部下們,活下去,不是為別人,是為自己,為父母,為妻兒。

  空話,大話,說得再多又有什么意義。只有家,才是最樸實,也是最有用的真理。

  有家才有國,無家便無國。人活著,首先是為了家,其次才是國。如果不能為了親人而戰,那何須為國而戰!

  士兵們也是人,是人就有家,是人就想家,家中有爹娘,有老婆孩子!為了他們,必須活下去!要想活下去,就必須死戰到底!

  膽小鬼,是沒有資格活下去的,更沒有資格想家。

  韃子的騎兵沖上來了。

  “豎!”

  崩潰的邊緣,士兵們終于等來了守備大人的命令。

  瞬間,最前排早已蹲在地上的勇字營甲隊士兵們機械的斜豎起自己手中的長棍,削尖的棍頭直指那些蜂涌而至的騎兵。

  “什么東西!”

  突然出現的尖木令沖在最前面的蒙古兵們一臉愕然,但愕然很快消失,望著那些削得尖尖的木頭,他們好像明白了什么,臉色也瞬間白了。

  可是一切太晚了。

  “吁!”

  蒙古兵們紛紛打馬,他們想要避開那些尖木。然而正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個道理,此刻的他們,根本沒有迂回的空間,更沒有時間。

  巴顏,這個被后金大貝勒代善贊為“蒙古第一勇士”的滿洲鑲紅旗蒙古牛錄什得拔,并沒有辜負代善的夸贊,他的確是勇士,因為他是沖得最快的。

  從擅自發動沖鋒到發現明軍那些突然豎起來的尖木,巴顏一直在最前面。

  這便意味著他的下場不太妙。沖得太快的結局便是巴顏第一個撞上那森森的尖木。

  “阿巴布,阿巴布,突怯突怯!”

  巴顏再勇猛,他也不想死,他恐懼的大喊大叫著,拼命的勒著馬韁,然而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

  實際上,他能做的便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坐騎一頭扎在那根冒著寒光的木頭上。

  戰馬,也有靈性;動物,也有生存的本能。

  如急剎車般,有幾匹戰馬生生的止住了前進的腳步,可是整個身體卻還是繼續向前沖去,不偏不倚的撞向死亡之尖。

  有一匹戰馬因為止步的動作太急,直接斷了前腿,一頭載倒在地。馬上的蒙古兵哇哇亂叫被甩進明軍的防線內,重重的撞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

  陣陣“噗哧”聲中,很快便有十幾匹戰馬被武字營的尖木直接捅穿,馬血如人類大動脈破裂般狂噴而出,濺在武字營士兵的臉上,腥而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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