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的一句話,將在場的眾人全都驚呆了,由李承乾親自領軍,這件事本身就石破天驚,李承乾身為一國儲君,如何能身處險地,一旦出現了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侯君集第一個反應過來,厲聲道:“此事萬萬不可,殿下,決不可聽信了此小兒的妖言,不就是聲明嗎?臣這就進宮,向圣上講明此事,便是拼著一條命,也要將這差事攬下來,決計不能讓殿下身臨險地!”
李承乾方才聽了杜睿的話,也是一驚,他雖然自小也曾修習弓馬,但畢竟出身于皇家,自小錦衣玉食的,受不得那番苦,如今倒也上得馬,拉得弓,但要與如狼似虎的突厥鐵騎戰場交鋒,他那兩下子,根本就不夠看的。
不過李承乾對杜睿一向信任有加,倒也不怎么驚慌,他知道杜睿定然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便道:“侯大人先不要著急,承明!這里沒有外人,將你心中所想全都說出來吧!”
杜睿道:“如今圣上雖然將那件事遮掩了過去,但是心中自然對侯大人不如之前那般信任了,再加上朝中那些言官,大多都是蜀王,魏王一黨,慣用捕風捉影那一套,到時候,侯大人想要領軍,卻也是萬萬不能了。”
侯君集聞言,不禁暗暗點頭,心中卻是悵然若失,他是沙場宿將,指揮千軍萬馬,臨陣對敵,為大唐開疆拓土,便是他的愿望。更何況當初渭橋一戰,他麾下飛虎軍損傷殆盡,此事一直都是他的夢魘,如今北伐在即,有了這個解開心結的大好機會,他卻因為一時動錯了心思,致使身涉嫌疑之地,錯過了這次報仇雪恨的機會,不能說不是一件憾事。
杜睿接著道:“殿下!侯大人!如今太子在朝中人望頗盛,然在軍中卻無所作為,當今圣上弱冠從軍,大小戰陣百余場,才帶領著諸位將軍打下了這大大的江山,軍中的一般宿將在朝中雖然不曾有什么言語,但是影響卻不可忽視,而且我大唐最重軍功,如果這次太子殿下能主動請纓,率軍出戰,無論是對圣上,還是對軍中的一般元老宿將來說,都是改變他們對太子殿下印象的一個好機會,只要在軍中有了人望,那么太子殿下的儲位,便是任何人都動不了的了!”
侯君集聞言,道:“這好倒是好,只是太子殿下從未歷經戰陣,如何能統兵作戰,而且方才本將軍聽了你的那番作戰計劃,太子殿下居然還要領兵突襲頡利的牙帳,這不是將太子往火坑里推嗎?”
杜睿聞言,笑道:“在下只是說,讓殿下于圣上那邊主動請纓,卻不曾說過,當真要讓殿下親自帶人突襲頡利的牙帳,便是殿下肯,圣上也一定不肯。到時,殿下領一監軍職,跟隨李靖大人的中軍行動,難道還不是萬無一失嗎?”
侯君集聞言心中稍定,只是還有些遺憾,道:“可惜了,生擒頡利的功勞,要是能搶到這個功勞,太子殿下在軍中的威望,何人能比。”
杜睿道:“太子殿下雖然不能親自領軍,然這功勞卻也跑不了。”
李承乾這下也動心了,忙道:“如何做!”
杜睿笑道:“難道殿下忘了飛虎軍!”
“飛虎軍!”
李承乾和侯君集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李承乾是猜到了杜睿的法子,侯君集則是大惑不解,他新練的飛虎軍倒是初具規模了,但是此時節上陣,卻也當不了大用,根本不曾想到李承乾麾下如今也有了一支飛虎軍。
杜睿點頭道:“對!就是飛虎軍!”
承慶殿內,太宗此時正皺眉思索,北伐就在眼前,如今侯君集卻因為貪瀆一事案發,這時節,再想要領軍出戰,卻是不大可能了。
侯君集到底有沒有貪瀆,這件事根本就瞞不過太宗,就像他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樣,他在侯君集的軍中自然也有他的人,只是當初侯君集將那一百萬兩扣下,確實是為了撫恤飛虎軍的遺孤,太宗對于此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現在事情已經被人掀開了一角,雖然被他遮掩了過去,但是朝中的諸位大臣也都不是吃干飯的,難免不會被人查出來,到時候,那可就完了。
一想到此處,北伐很有可能成功的喜悅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是對侯君集的惋惜,以及對李恪的憤怒。
這時馬宣良稟報道:“圣上!太子殿下覲見!”
太宗揉了揉眉頭,道:“讓太子進來吧!”
一想到李承乾,太宗的煩惱的心情頓時也開解不少,總歸這個長子目前所做的一切,還都是讓他放心的。
“兒臣參見父皇!”
太宗伸手虛托了一下,道:“乾兒!這么晚了,來見父皇,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承乾道:“父皇!侯大人的事情,兒臣都聽說了,兒臣此來是想為侯大人求情的!”
太宗聞言,嘆道:“他是你的未來岳丈,你為他求情,倒也合乎情理,只是乾兒,如今不是朕不饒他,而是他的事太大了,雖然目前還沒有人追究,但是朕卻也不得不罰他,可是朕罰他,卻是為了要保護他!侯君集追隨朕十幾年,鞍前馬后,出生入死,朕決不能讓他因為小過,就受人攻訐,遭一幫文人的羞辱,乾兒!你要理解父皇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李承乾道:“可是父皇,如今北伐在即,正是用人之時,侯大人身為沙場宿將,這個時候將他處置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頡利!”
太宗皺眉,道:“你說的倒也有理,可是朕身為一朝天子,臣下有過,卻也不能不罰,至于侯君集的那個任務,朕會交給其他人去辦的!”
李承乾暗自咬了咬牙,突然奏道:“既然如此,兒臣便不再說了,兒臣請旨,此次北伐,兒臣也想要隨軍遠征!”
“什么?”太宗聞言也是一驚,道,“乾兒!這件事可玩笑不得,你自小就沒經歷過陣仗,如何能領軍出征,此事萬萬不可,便是朕答應了,你母后也不能答應!”
李承乾爭辯道:“那前次父皇讓兒臣操練飛虎軍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北伐嗎?如今飛虎軍既然已經練成,兒臣如今也該為大唐的江山社稷承擔些什么了,兒臣請父皇準了兒臣所請,兒臣愿立下軍令狀,如果不能擊破突厥,生擒頡利,兒臣便不再回來!”
太宗見李承乾慷慨激昂的表態,心中也是一陣振奮,那一刻他真恨不得答應了李承乾所請,但是理智卻告訴他,萬萬不行。
雖然有了杜睿的分析,此次北伐,徹底剿滅突厥的希望很大,但也是賭上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一旦有失,則萬劫不復,李承乾雖然志向可嘉,但是卻也不能拿北伐這等大事兒戲。可太宗卻又不能說出當時讓李承乾操練飛虎軍的真相,唯恐寒了李承乾的心。
思慮了好久才道:“乾兒!既然你有此志向,父皇便準你所請,然突襲頡利牙帳一事,事關重大,朕還當另擇一將,你便道李藥師的軍中做監軍,隨軍出征,可好!?”
李承乾要的便是這個結果,聞言忙拜道:“兒臣領旨謝恩!”
李承乾退下之后,太宗忍不住一陣自豪的笑,每個做父親的心思都是一樣,都希望自家的兒女能有出息,以前李承乾的性子柔弱,雖然侍奉雙親至孝,對待臣下也寬厚有加,然太宗卻時常為李承乾擔心,擔心他將來挑不起大唐江山著千斤重擔,如今看著李承乾一點一點的改變,他的心里也總算快慰了不少。
正想著,身邊突然傳來了嚶嚶的抽泣聲,太宗詫異的轉頭一看,見大太監王德正站在一旁以袖拭淚,奇道:“你這老東西,沒來由的哭個什么勁!”
王德泣道:“老奴失禮,還望圣上恕罪!”
太宗故意一皺眉,道:“說!你哭什么?”
王德道:“老奴老奴是在為圣上高興,太子如今有了擔當,圣上也總算能輕松些了,不用一邊處理著國事,一邊還要為太子殿下操心!”
太宗聞言一笑,道:“你這巧嘴的老刁奴,偏你會說話,是啊!太子長大了,也有了擔當,朕也總算是放心了,可惜,朕也老了!”
王德忙道:“圣上一點兒也不老,誰要是敢說圣上老了,老奴第一個不答應,老奴還指望著圣上萬年,老奴也能沾些龍氣,伺候圣上萬年!”
太宗聞言大笑,道:“好!好!好!朕就承你吉言,王德!有沒有什么吃的,朕餓了!”
王德一聽太宗要吃東西,頓時喜的眉開眼笑,這幾日太宗一直都沒有胃口,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王德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上,此時見太宗有了胃口,他這個內廷總管如何不喜。
“有!有!圣上開了金口,還能沒有吃食!老奴這就去吩咐御膳房準備!”
王德去了,太宗在殿上也是開懷,那些累人的奏折,此時仿佛都變得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