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云夢城真正的新主人,應該是勢力如日中天的顏府,也即是他們秘坊的后臺老板才對。
所以,喬供奉到現在為止還是一點也不擔心,也不為自己之前倒賣假丹藥的事所懊悔。只是帶著有點嘲諷的心態想著――就憑外面呂府這小貓兩三只的存在,又有多大能耐掀起風浪來呢?
他若無其事地走回自己的房間,舒服得靠躺在紫藤長椅上,很快就將外面那件煩心的小事拋在了腦后。
心下只是盤算著在顏府里的那個大靠山的生日快到了,自己得準備些什么樣的有點新意的禮物,好哄他老人家開心。
可是就在這想得入神的當口,他忽然聽到“轟隆”一聲巨大而沉重的悶響,整個天花板都為之顫抖了幾下,那些懸在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簌簌地掉落下來,差點砸到他頭上,伴隨有大量的粉塵從天花板上如天女散花般四下飄舞。
正在秘坊交易大廳里熱鬧忙碌的人群霍然寂靜了下來,人們驚駭地抬頭望著自己的頭頂,只見頭頂上懸掛的幾盞碩大無朋的牛油火燭大吊燈也在盡力搖晃著,人們驚惶失措,交頭接耳,不知頭頂上發生了什么異變。
“怎么回事?是地震么。”喬供奉仰著頭看向一片狼藉的天花板,心中突然有種極為不祥的預感升起。
他們此刻所在的秘坊是建立在深深的地下,天花板上面就是云夢城的地面。
地上則有一間巨大的石像作坊,平日里秘坊的大部分打手保鏢們都打扮成作坊里的石匠,在那上面擔任警戒任務。
“轟”地一聲,天花板上又是一陣巨響鳴起,這一次天花板不光是在劇烈抖動了,甚至跟著出現了一大塊蛛網狀的裂紋,那裂紋呈輻射狀向四周延伸著,吊在交易大廳天花板中央的兩盞巨大無比的的明焰吊燈“嘩”地一聲從天花板上墜落下來摔在地上,吊燈里的燃油四散潑濺,火焰也隨之躥了起來。
“不好啦!秘坊要坍塌啦!”不知誰在某個角落里驚恐大叫起來。
秘坊里的人們頓時象炸了鍋一般,人們尖叫著倉皇四躥,整個秘坊里亂成一團。
“請諸位安靜,莫驚慌,有我們秘坊在沒事的…只不過是個小意外而已。”跑出來維持秩序的喬供奉言不由衷地用力嘶喊著,想平定人們失控的情緒,可是這時誰還會聽他的?天都快塌下來了,還能算是意外的小驚喜嗎?
“這里到底發生什么事?”范姑娘也跟著披頭散發地跑到交易大廳,眼看著廳中央躥起的那兩大團火焰,她急切地找到喬供奉詢問:“這是怎么搞的?還有是誰放的火?”
喬供奉無語,只用手指向天花板。范姑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剛把頭抬起――便又聞得“轟隆”地一聲震響,天花板上的整塊石板轟然塌陷下來,大塊大塊的砂石泥土嘩嘩地向下墜落。
一時間整個秘坊里塵土飛揚,人們四散逃竄,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了一般。
范姑娘和喬供奉抱著腦袋逃出數丈開外,方才回過身向那片坍塌的地方看去。
只見交易大廳中央的天花板上赫然裂出了一個約摸一丈大小的大洞。
明媚的陽光從那洞里投射下來,地面上的兩團大火已經被從天花板上坍塌下來砂石給掩蓋住了。
塵土飛揚間,隱約見到有條身影昂然矗立在那洞口的正下方,刺眼的陽光遍灑在他身上,猶如給其披上了一層黃金色的戰甲,使那條身影宛如一尊凜然威嚴的九天戰神。
“保鏢!保鏢哪去了!”看著稀稀落落跑過來的幾名保鏢,喬供奉憤怒地大喊:“怎么只有這么幾個人?該死,其他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不用喊了。”那站在大洞底下的身影淡淡說道:“他們大多已經躺在上面的作坊里,與那些石像作伴了。”
范姑娘緩緩站起身來,沖那條身影高聲問道:“你是誰?”
那條身影朗聲回答:“在下剛才不是已經派人進來報過名姓了嗎?是呂府來的――金燕堂呂戰。”
范姑娘回過頭看向身后的喬供奉:“剛才派人來過?呂府的人之前來交涉過?”
“剛才確實有個呂府的人下來傳了幾句話,不過…”喬供奉看向呂戰處,輕聲嚅囁說:“我從未聽說過呂府的成名人物里有叫這個名字的,以為是無聊開玩笑,所以沒多在意。”
“呵呵沒在意啊?”范姑娘指著頭頂上的大洞輕聲道:“現在你這王八蛋該在意了吧?”
喬供奉面色似乎被煙塵嗆到,咳嗽著低下了頭。
范姑娘轉過頭,上下打量著呂戰,口里冰冷地說道:“閣下你用這種進門的方式倒也算是標新立異,不過要知道你這樣做了,就擺明了要向我們秘坊挑戰,是也不是!”
“挑戰嘛。”呂戰冷眼睨視著她,“我只是替呂府來討回一個公道而已。”
“哼,討公道是這樣來討的嗎?”范姑娘指著天花板上的大洞。
“沒辦法唉。”呂戰聳聳肩膀:“某些狗腿子硬是擋著大門,沒法堂而皇之地進來拜見,只好自己另辟蹊徑啦。”
范姑娘她憤怒地瞪了喬供奉一眼,轉而降低語調,用略微緩和的語氣對呂戰說:“你也是為著那些假丹藥來的吧?”
“呵呵,現在已經不僅僅為了什么假丹藥了。”呂戰說:“還有你們不能白打我呂府的人,還沒事發生過一樣。”
“打人?那是他自找的。”喬供奉在旁邊跳腳說:“那家伙竟敢往我們秘坊潑臟水,硬是誣蔑秘坊賣假丹藥,這種人渣沒把他碎尸萬段,已經算是看在呂府的面上客氣的了。”
呂戰眼中閃過一抹寒芒,“聽你們秘坊的口氣,是準備耍賴到底了。”
“根本就沒‘耍賴’這一說,何來‘到底’?”范姑娘接過話頭,嗤笑著說:“你們呂府取貨時為何不查驗仔細,當場指控我們販賣假丹藥?現在事隔幾個月,突然抓著一把假丹藥來找茬,這不是明擺著來栽贓陷害嗎?”
看來這秘坊管事還想做口舌之辯,胡攪蠻纏下去。
但呂戰根本不吃他們這一套,卻也不接那話頭。只是微微一笑,說:“范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齒,但在下事務繁忙不想跟你多費口舌。還請把你們秘坊真正做得了主的那位請出來吧。”
范姑娘感覺受到了輕視,立刻象只好斗的公雞般昂起脖子說:“少年人,不用去找了,本姑娘就是這個秘坊做得了主的。”
“你是秘坊的主人?”呂戰笑說:“你不一直是這里的高級鑒定師嗎?”
“你說得也沒錯,但那都是曾經的事了。自從本秘坊前任邱大供奉不幸病故后,我就成了這里的當家大供奉了。”
說著范姑娘打量著呂戰:“聽你的聲音好像蠻耳熟的,難道你以前也找我鑒定過物品?可是少年人你這張臉我卻從來沒見過。你真的是呂府中人嗎?”
“呵呵,呂府金燕堂的副堂主,呂戰,如假包換。”
范姑娘側頭看向旁邊的喬供奉:“這呂府金燕堂幾時多出個副堂主一職了呢?我怎么從未聽下屬的探子們說起過。”
喬供奉委屈地撇撇嘴角說:“所以我剛才才會說沒在意嘛,我還當作呂府隨便派個無名之輩又來無理取鬧呢。”
原來呂戰在呂家內府雖然連升數級,成為長老和總教頭。但因為其畢竟實在是太年少,之前在府外沒有任何名頭,在呂府中明面上除了那次演武廳立威,再沒有其他亮眼的表現,以至于以擅長收集各方情報而著稱的秘坊卻是把他的底細給輕輕放過去了。
在三個人這幾句對話的時間里,那些四散逃開的客人又慢慢聚回到交易大廳里,他們遠遠地圍觀在四周,如同看戲般觀望著場中的三位角色。
而殘存下的一些打手保鏢也紛紛聚集到范姑娘和喬供奉身后。
范姑娘見四周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圍觀者,知道今天這樁事情是沒法善了。她對喬供奉和幾個打手頭目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們做好動手擒人的準備。
然后看著呂戰說:“小子,不管你是呂府的正堂主還是副堂主,你今天砸我秘坊的場子,傷了我秘坊的人,這件事你又準備如何分說呢?”
“如何分說?”呂戰揚揚眉毛,他已經看出了對方馬上動手的意思。“那就得看爾等是準備以‘理’來分說這件事呢?還是――”
他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拳頭,“還是準備用這個來分說明白!”
如此挑釁可算是直截了當了。當著那么多圍觀者的面,那秘坊畢竟是云夢城里的一大勢力,是絕不容許被如此挑戰的,所以今天范姑娘即使有心不訴諸于武力解決,也已經是不可能之事了。
并且如果她現在選擇分說一個“理”字,那顯然有點示弱的成分在里面,對于這個一向以強勢著稱的云夢城秘坊來說,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更何況秘坊現在確實也無“理”可談,因為他們本來就是理虧的一方,雖然可以強詞奪理,但人家呂戰根本不吃你這一套,反而完全是按著自己的心意來處置。
仗著背后有顏府撐腰,范姑娘對呂府之人還是很有點底氣的。
只見她格格冷笑:“好好好,這可是你自找的。小子我看你年紀輕輕,卻一點不知道進退,不明白死亡的恐怖,還真有點替你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