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1年,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宣布成為葡萄牙的國王,葡萄牙殖民帝國從巔峰開始跌落,并一蹶不振。
幾十年來,連續的小冰河期自然災害讓葡萄牙也深受其害,共主國西班牙的盤剝更是與日俱增。糧價飛漲,國內貧困人口大幅上升,地方貴族醉生夢死,農民暴動幾乎隔上幾年就要來那么一下。在這個歷史時空和華美接觸之前,里斯本城里乞丐級別的窮人幾乎占了全城人口的半數。
曾經風光無限的葡萄牙王國的軍事力量也在此時落入了歷史最低谷,曾和摩爾人血戰了一個世紀的葡萄牙陸軍風光不再,軍備廢弛,兵員短缺。有戰斗力的部隊都調往海外殖民地,許多葡萄牙本土軍隊里都充斥著十歲左右的童子兵,看起來慘不忍睹。
海上力量就更別提了,最近半個世紀里,葡萄牙的大規模航海基本都停止了,大量富有經驗的水手不是流浪到海外,就是后繼無人。17世紀20年代葡萄牙全國登記在冊的水手居然只有6600多人,而同期的荷蘭,總人口還不到葡萄牙的六成,登記在冊的水手卻達到了讓人發狂的8萬多人!
在共主國西班牙的裹挾下,葡萄牙海軍也遭受了數次慘敗,如今的葡萄牙海軍只有區區幾艘正規戰艦。歐洲新興海上列強對葡萄牙傳統勢力范圍的侵蝕,也讓葡萄牙通往遠東的壟斷航線千瘡百孔,數百艘葡萄牙商船如散沙一樣分布在美洲、非洲和亞洲各殖民地,再難以成為一支有組織的國家海上力量。
華美的橫空出世,算是讓葡萄牙不再過于難看,里斯本的再度繁榮讓布拉干薩公爵的聲望在葡萄牙普通民眾中間再度高漲。每年近萬噸的華美谷物牲畜進口,讓里斯本基本擺脫了饑荒,人口增長居然還出現一次小高峰。
貿易的繁榮則提供了更多的工作崗位,貧困人口逐漸下降,蕭條的造船業也在漸漸恢復。而海外殖民地和華美的大規模貿易還是順差階段,讓資金匱乏的葡萄牙貴族聯盟再次腰板挺直。有了華美的暗中撐腰,謀求葡萄牙王國獨立的政治小動作也更加頻繁起來。
伙同著西班牙和華美向英格蘭進行戰爭訛詐,葡萄牙也盡其可能地湊出了一支小艦隊,里斯本的貴族們都幸福滿滿地期待著更大的豐收。但這些看似幸福來臨的畫卷,卻被1635年底發生在巴西殖民地的動蕩一把撕碎。在海外殖民地擴張上飽受他國欺凌的葡萄牙,再次遇見1580年以來一次更大的危機。
因為歐洲的海上巨無霸荷蘭人出手了,而且很明顯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利用法國即將親自出兵發起的第四次反哈布斯堡聯盟,以及華美、西班牙和葡萄牙三國的海上主力深陷在愛爾蘭戰爭的絕佳契機。
1635年12月9日,周日。亞速爾群島,特塞拉島,英雄港。
葡萄牙總督府里,一場半午餐半外交的會談正在進行當中,出席會談的葡萄牙代表,是將卸任的亞速爾總督拉波孔男爵,以及來自里斯本的葡萄牙貴族聯盟外交使節的洛佩茲男爵,華美方則是駐亞速爾總領事史文博及夫人安娜。
“…上帝見證,我們必須聯合起來!洛佩茲男爵大人,里斯本應該派出艦隊,讓荷蘭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總督拉波孔一副打醬油的態度,說著負不了責的空話。對于他而言,他的個人投資全在非洲或印度,自然巴西發生的事其實和他沒有多大的利益關系。只是本著一位葡萄牙總督的身份,必須在這件事情上有所表態,否則里斯本的布拉干薩公爵會很不開心。
“一定是荷蘭和英格蘭的陰謀,我們唯一的艦隊在凱爾特海戰中損失很大,已經沒有能力增援巴西了。奧林達、累西腓如果出現意外,將是葡萄牙無法承受的損失!”
十幾年前一度拼命追求楊雯雯的葡萄牙貴族花癡洛佩茲男爵,此時已經從一個青年變成了發福的中年大叔,但病態的臉容依然是他的形象招牌。
而每過上一兩年,洛佩茲總能收到從華美寄來的一份特殊禮物,那位高貴的楊雯雯夫人自始至終都把洛佩茲當成了朋友。自然每一次書信往來,洛佩茲男爵總要動用自己家族的力量,在巴西的種植園或礦場生意上為對方大開綠燈。
“親愛的,我們的艦隊難道還要在英格蘭和愛爾蘭繼續待下去?太糟糕了,這會毀了我們在巴西的一切!”
安娜對軍事、政治和外交一竅不通,但卻對整個家族在巴西的經濟利益十分在意。比如她和丈夫史文博就在累西腓、圣薩爾瓦多投資擁有好幾座橡膠、甘蔗或棉花種植園,年收益至少占整個家族收益的五成以上。
靜靜地看著宴會上的各種表情,史文博的臉上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好吧,當時第一份消息正是我國商船從圣薩爾瓦多領事館發來的。很遺憾,荷蘭人已經攻占奧林達,可能現在已經包圍了累西腓港。”史文博端起酒杯,若無其事地舔著,“我國政府一貫堅持和平解決爭端的立場,無論是荷蘭州長聯合會,西班牙菲利普國王陛下,還是尊貴的布拉干薩公爵,我們都盡可能地保持和傳遞真誠的友誼…當然,諸位也清楚,大多數國會議員對西班牙、葡萄牙的信任與友好態度更多一些。”
“我的上帝,如果我們繼續無動于衷的話,難道要看著荷蘭豬用那骯臟的手摸進巴西的裙子?!”
總督拉波孔仿佛忘記了此時正有“尊貴的女性”在場,粗口脫口而出,讓坐在史文博身邊的安娜皺緊了眉頭,提著裙邊直接退出了這場男人間的外交游戲。
女人的退場,一度讓宴會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巴西有我們的共同利益,總領事官閣下,那不僅僅是葡萄牙的臉面問題。”洛佩茲男爵摸著下巴,對史文博的沉穩態度感到一絲不解。
“對于這一點,我國政府立場明確,已經向阿姆斯特丹發出了嚴正抗議,他們必須尊重中華美利堅共和國在巴西的一切投資利益!”史文博認真地點著頭,仿佛這種口頭交涉已經是華美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但是,留守大西洋的艦隊要照顧太多的航線,士兵們每個月只有一次上岸的機會,如果把他們派到巴西去,那整個大西洋將變成海盜們的洗澡盆。”
“可如果荷蘭人不理睬呢?”洛佩茲男爵死死看著華美外交官,根本不相信對方此時不著急,“他們貪得無厭,在新大陸、在西非、在印度、在遠東,一直都在做著這種事,如果不阻止他們,也許整個世界都會被他們吃掉!”
“您說的可能是對的,不過…如果有一個可以在巴西沿海安全停靠的港口,那我們的艦隊大概可以向荷蘭西印度公司施加更多的壓力。男爵大人,您應該知道,我們最近的海軍基地距離累西腓都有至少2200海里…我們無法在戰場上尋找到補給,更無法阻止荷蘭人的海上增援。”史文博露出一絲為難。
和總督拉波孔對視了一眼,洛佩茲終于恍然大悟,原來美國人想要在巴西沿岸立足!
“從十年前開始,巴西的每一座港口,就向貴國自由開放了。”洛佩茲警惕地說著,對這種公開索要土地的行為用一種很委婉的方式予以拒絕。
“那是和平時期,如果是戰爭呢?難道每次都要我們的艦隊冒著補給風險大老遠地跑去驅趕敵人?”史文博冷笑著推開盤子,顯得耐性不足了,“您會在沒有澳門的情況下,派出艦隊去遠東剿滅帝汶島周邊的海盜、保護葡萄牙商船嗎?而且,我們用什么理由去告訴荷蘭人,他們必須在當地尊重中華美利堅共和國的存在?”
“很抱歉,這個我無法做出回復。”洛佩茲攤開雙手,一臉為難,他知道對方說的一點都不假。華美海軍的戰斗力在加勒比海是鼎鼎大名的,但對方不是葡萄牙的免費打手,反而葡萄牙理所應當必須保護華美在巴西的投資利益,這是多年前老布拉干薩公爵代表葡萄牙貴族聯盟與華美達成的協議,并直接影響華美對葡萄牙的各類援助。
“您大概理解錯了,我國政府并非需要一座陸地的港口。只要能在沿海小島上建立補給站就可以了…我覺得‘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就很合適。它實在太小了,就算在我們的地圖上,也容易和一顆灰塵混淆起來,我一直擔心在上面放上幾門大炮就沒有睡覺的地方了。您說呢,男爵大人?”
“但現在那里很可能已經被荷蘭人占領了。”洛佩茲依然在找著借口。
“如果是中華美利堅共和國的土地財產,那他們就等于宣戰!”史文博突然提高了音量,揮起了他通常在表達決心時的經典手勢,“我堅信,當荷蘭人把大炮對準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的時候,就意味著我們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去對待阿姆斯特丹!一個小小的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會成為寄存中華美利堅共和國和葡萄牙友誼的堅固堡壘,不光是今后的貿易航線更加安全,就算是圣薩爾瓦多出現困難,我們的海軍都可以在幾天內趕到!否則,我們將無能為力。”
“也許,在未來和英格蘭、荷蘭的停戰問題上,我們可以給與葡萄牙朋友們更多的補償…”說到這兒,史文博的激昂音量又突然變成了輕言細語。
“聽起來很誘人,洛佩茲大人?”總督拉波孔撇著嘴嘀咕著,仿佛也覺得這種交易也不是很虧。
“我會把意見轉達給布拉干薩公爵的,也許塞維利亞的西班牙人也會提出自己的看法。”洛佩茲無可奈何,只能玩起了太極。
“嗯,我會盡量催促國內派出一定的軍事力量去保護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但在沒有充分把握前,我們會謹慎處理荷蘭和葡萄牙的戰爭。”史文博說完,禮貌地起身行禮,打算返回美租界向國內通報這次外交會談的進展。
史文博也沒想到海軍司令部的雷厲風行已經超過了他“說話的速度”,此時在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附近海域,華美南方艦隊的6艘戰艦已經齊齊到位。
一個營的華美國防陸軍登上了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接管了港口要塞的防御。從蝴蝶島雙子港臨時征調的中遠國際貿易集團的商船已經卸下了第一批軍用物資,那些血戰了一個多月的葡萄牙守軍,則被禮貌的告知可以歇一邊去了,吃喝玩樂隨便,別礙事就行。
至于此時的愛爾蘭戰爭,已經進入了第二階段,前期占領科克城的西班牙軍團進抵愛爾蘭首府都柏林,即將發起開戰以來最大的陸上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