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絲心臟砰砰跳著,暗道他把這種事情特意在我面前提起干什么?無論什么時候,這對他來說也都是丟臉的吧?難道…難道他真的起了疑心,要試探我?不…不對啊,哥哥剛才就在船下,如果他真的起疑,只要把哥哥拉上船來和我對質不就行了嗎?
阮云絲哪里知道,這是蘇名溪故意用的哀兵之策。畢竟這件事中,他毫無疑問是一個受害者,很容易就引起別人,尤其是女人們的同情心,尤其阮云絲等人都了解他的品性,這不,鐘秀和碧秋在那邊已經替他抱不平了。
阮云絲黑著臉聽身邊兩個最親密的女孩子痛斥阮家姑娘“有眼無珠,不識好歹,不通人情…”之類的話,心里這個氣啊,心想你們兩個蹄子,知不知道被你們罵得痛快的人就是我啊?我就站在你們身邊啊?拜托,大家都是女人,你們要不要為小公爺這么感同身受打抱不平啊?哎喲氣死我了,幸虧我戴著面紗,不然非露了餡兒不可。定力…咳咳咳,你現在是阮云絲,不是那個阮家三姑娘阮明湘。
蘇名溪等了半天,卻沒聽到阮云絲說話,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便轉身看了她一眼,阮云絲心里咯噔一聲,知道自己若再不發表點兒“意見”,也的確是不通之極了。
其實這事兒她從前和蘇名溪也談論過,但這時候顯然還要說點兒什么,于是連忙嘆了口氣道:“那位阮姑娘真是好不通情理,也是她命中無福。到底不能得公子這樣的人為夫君,這是她的損失,而非公子的損失。”
她一邊說,就一邊在心里為自己開脫。暗道哼!什么命中無福?本姑娘離了你,不照樣是風生水起發家致富奔小康?
蘇名溪微微笑道:“這么多年了,孰是孰非早已不需再去追究。我如今也和她的哥哥恢復了從前交情,前幾日一起在天香樓吃飯,他還提到他那妹妹,只說如今生死不知,一個嬌貴女孩子,卻這么多年都沒有音信回家,怕是早客死異鄉。言語之間十分痛惜,俗語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說起他妹妹,卻是淚流滿面,若是那位阮姑娘還真的在人世間。知道父兄為她如此痛苦思念,真不知會是什么心情?”
阮云絲眼淚早已涌出,幸虧有面紗遮擋著,絲毫看不出來。且蘇名溪也沒有緊盯著她,而只是望著船舷外的水天一色獨自感嘆,這也讓她松了口氣,如果蘇名溪是對自己起疑,這時候就該緊盯著自己,或者干脆在面紗拿下時再說這番話。這樣才叫試探。
使勁兒平靜了下情緒,阮云絲才輕聲道:“公子,船上果然有些風大,我頭也有點痛,先下船艙歇息了。”
“好,我送姑娘回去。”
蘇名溪沒起半點疑心。鐘秀和碧秋聽見阮云絲說不舒服,立刻也都走進船艙,想著要照顧她,卻被阮云絲趕出來,說是要獨自清靜一會兒。
大樓船順著運河而下,不出五日已經到了揚州城。
揚州城的繁華是天下聞名的,依照蘇名溪的意思,就想將船停在此處,帶著阮云絲等人游玩一番,順便看看此地特產,別忘了,他可是擔著給太后采選壽禮的重任。
不過看到阮云絲絲毫不留戀此處繁華,想來是心思早就飛到姑蘇杭州去了,于是想了想,蘇小公爺便召集了手下道:“揚州乃天下第一繁華之所,出產和貿易眾多,不如將此處留作采選的最后一站,咱們先去蘇州杭州,最后再來此地細細挑選。”
這作法也是十分正常的,就如同好東西通常要壓軸登場一般,于是,蘇小公爺就用這個理由光明正大的“以權謀私”了。
船再行一天,半下午時分停泊在岸,蘇名溪接引阮云絲等人下船,一邊笑道:“這里便是姑蘇城,往前不遠就是寒山寺,江寧織造也是在此處,不過今日天晚,我們先去安排好的下處歇息一晚,明日我再和姑娘一起去江寧織造。”
上一世里阮云絲便是蘇州人,逃婚后也曾經來過這里短暫居住,后來才又輾轉各地,最后在張家暫時居住下來,成就了一段并不美滿的姻緣。此時重返故地,怎不由得她百感交集。
“阮姑娘…”
蘇名溪見阮云絲怔怔出神,神色間似是頗有觸動,不由得奇怪道:“姑娘似是頗有感觸?莫非你的家鄉便是這里?難怪之前你要孤身來這里,原來竟是故地。”
阮云絲搖頭笑道:“不是,我流浪四方,雖然也在這里呆過一段時間,卻是很快就又離開了。只是剛剛聽公子說到寒山寺,不免想起那兩句詩,當日在這里時不得去寒山寺一游,不知這一次有沒有機會。”
蘇名溪笑道:“原來如此,是,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羈旅驚心,再無比這兩句詩更形象者。也難怪姑娘會心生感觸,無妨,這一次你來安排,若是心急,我們明天便可以去寒山寺游玩一趟。”
阮云絲笑道:“這可不行,怎么能為了我的私心耽誤公子公干?若讓皇上知道你下了江南卻不辦事兒,回去定要罵你。”
蘇名溪很少看到對方這樣開心的笑容,一時間也被感染,笑道:“也不過就是罵一頓,有什么?何況皇上知道我帶小白他們過來,就該知道我是打著以權謀私地主意,只要不是因私廢公,他老人家不會在意的。”
一行人說說笑笑,便來到早已安排好的下處,原來蘇家在蘇杭以及揚州城都各有房產,早先幾天就和這里的人說好了,讓他們盡心收拾一番,等著迎接小公爺入住。
在蘇州的這處宅院,名叫“思靜園”,占地約六畝,阮云絲等隨著蘇名溪走進那一重重院落,方來到后院,彼時管家早都安排妥當,派了幾個干凈齊整的媳婦特意將阮云絲等女眷接引到寬敞客房中,讓人抬了大木桶來給她們沐浴,之后便要擺宴了。
洗浴完畢,鐘秀和碧秋就來到阮云絲房間內,鐘秀便歡喜叫道:“姐姐姐姐,這便是國公府的氣派是嗎?天啊,我以前常聽你說庭院深深,如今走進這里,才知道那‘庭院深深深幾許’究竟是什么意思?咱們怕不是走過了三重院落吧?聽說后面還有個大園子,游一天也別想看完呢。我的天,這還只是國公府的別院,那真正地國公府得多大啊?”
阮云絲笑道:“真正地國公府,自然更大了,走進去沒人領著,就你這路癡啊,等著迷路吧。”
幾個人說說笑笑,過了好一會兒,便有人過來說:“我們爺問幾位姑娘收拾整齊了沒有?前面宴席已經齊備,若收拾好了,就請入席吧。”
阮云絲笑道:“好,我們馬上過去。”說完對鐘秀道:“咱們頭發已經半干了,來,我給你梳上去。”
一時間梳好頭發換好衣裳,幾人便來到前廳,蘇名溪和鐘南也都收拾好了,都等在那里,眼看她們過來,便一起站起身。
因為頭發還沒全干,所以阮云絲三人的頭發都清湯掛面似的垂著,只在頭上隨便盤了一個發髻,其它發披散到腰間。
蘇名溪從來見得都是阮云絲的婦人打扮,此時看見她這清麗的模樣,不由得直了眼睛,幸虧他很快便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忙咳嗽了一聲掩飾,微笑道:“鐘姑娘真是天生麗質,這清水出芙蓉之美,恐無人能及得上你,快請坐吧。”
鐘秀抿嘴笑道:“小公爺就別口不對心的夸贊我了,您把我說的這樣好,剛才可沒見您往我這里瞄過一眼。”說完又看向阮云絲,嘻嘻笑道:“我姐姐這才叫漂亮呢,是吧小公爺?”
蘇名溪差點兒淚流滿面了,心想怎么連鐘姑娘說話也這樣不留口德了?因看向阮云絲,卻見她轉頭訓斥鐘秀,讓她守些規矩,他身為主人,不得不為鐘秀開脫,一邊就引著眾人都入了席。
菜肴多數是江南名菜,海鮮居多,須知這里便是靠近大海沿岸的,海鮮自然有許多,毫不夸張的說,在這里,海鮮不會比大白菜貴多少。
宴席眾人都吃得極為滿足,如果是在阮家,鐘秀和碧秋等都自守著奴仆身份,是絕不肯和蘇名溪阮云絲坐在一起的,然而此時,蘇名溪以她們“遠來是客”為名,眾人同桌而食,雖然鐘秀碧秋即使有些忸怩,也做不出千金小姐那般的高雅大方之態,然而蘇名溪卻覺著這樣的飯吃的才有趣味,連小白都格外多吃了一碗飯。
阮云絲一直牽掛著織機等物,尤其是在她本來歷史上就赫赫大名,可以說是最高級的織錦機器――花樓提花機。
只有花樓提花機,才可能織出大朵花卉鳥雀,色彩艷麗的妝花錦,庫錦,庫緞等高檔錦緞,因此她十分期待,從蘇名溪的講述里,她知道這個時代是有花樓提花機這種最高檔織機的。。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