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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教訓

  阮云絲點點頭,來到雜物間里,織了一會兒,不免又想起蘇名溪,再看看外屋跑來跑去的小綠,她心中嘆了口氣,暗道真該讓南哥兒去國公府走一趟了,唉!這孩子,我今晚和他好好談談,但愿再回去后,他能將那些任性的毛病都改一改,如此,即使他那后媽有心要找毛病,也就不容易了吧。”

  一邊想一邊織,很快就聽到蕓娘和鐘秀喊她吃晚飯。于是阮云絲便停了手走出來,只見鐘秀烙的餅上不但抹了豬油,甚至還有好多肉渣兒在上面,這都是平日里他們用五花肉煉油,把肉渣收集起來,置放在冰窖中,所以如今雖是春暖花開,這肉渣卻半點兒沒壞,連點兒怪味也沒有。

  這樣的烙餅,不用吃,聞著就是香氣四溢了,小綠手里拿著一張,把小嘴巴塞的鼓鼓的,一邊吃一邊大聲夸贊這餅又香又好吃,及至吃完一張,又去拿另一張。

  “雖然好吃,你也悠著點兒,不然吃撐了,下次看見就反胃,可就吃不到這美味了。”蕓娘打趣地道,小綠如何肯聽,最后還是阮云絲板著臉,這小子才依依不舍得放了手,結果果然吃撐了,自己在院子里一個勁兒散著步,又喊肚子有些疼,只嚇得阮云絲親自領著他去了村東頭的郎中家,開了幾幅促消化的方子回來了給他服用才罷。

  到晚間,小綠在院子里看星星。鐘秀和碧秋在屋里織錦,蕓娘湊著她們的燈光,給小綠繡一件肚兜,鐘南如今又搬回蕓娘的房子里去住,天一黑便走了。這里阮云絲就走到小綠身邊坐下,看著他仰起的小臉兒笑道:“怎么?想爹爹了?”

  “才沒有。”小綠哼了一聲,憤憤道:“他對我不好。我才沒有想他。”雖這樣說,最后幾個字兒里卻帶了點哭音,阮云絲要過去看看他的臉,他就將臉轉了過去。

  “想便想了,難道不好意思承認?小綠可是男子漢呢。”阮云絲想著小綠的心氣高,也就沒有逼迫他,悠悠道:“人都是爹生娘養的,好不好,總也有一份生養之恩在,更何況。你長到這么大,全都虧了你爹爹的養育。如今你離開他這么久,你爹爹不知道有多擔心,你這里不過是思念而他已,可你想想你爹爹。他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會有多擔心?”

  小綠不言語,過了好半天才賭氣道:“他根本不將我放在心上,若說養我之恩,家里誰不是他們養著的?連下人們還有些銀子呢。何況是我。姐姐,我不想提他,你不要和我提他好不好?”

  阮云絲皺皺眉頭。見小綠說的如此堅決,小小孩童竟如此冷靜,甚至到了冷血的地步,著實讓人詫異,若是別的孩子,怕這會兒不趴在她懷里哇哇大哭了呢。小綠卻干脆連眼淚都收了回去。再想起他白日里碧秋和鐘秀說的那些話,阮云絲的語氣便嚴肅鄭重起來。

  “你這孩子怎可以如此任性?讓你說來,你爹爹養你,竟是應該的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一生下來,就遭到他們親生父母遺棄?或者從小就被拐子拐去,從此后骨肉分離,終此一生都不能再見親人一面?那種痛苦根本不是言語能夠形容的。如今你只是因為小小負氣,便離家出走,根本不替你爹爹考慮一分半毫,不去想他為你擔憂辛勞,你…你這孩子怎能如此自私冷血?”

  小綠從沒聽阮云絲說過這樣重話,事實上,從他出生以來,除了那次對那女人出言不遜,父親氣急打了他兩巴掌之外,他就沒聽過這樣重話,不由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大叫道:“我便是這樣自私冷血又如何?我知道,你嫌我在這里住著,吃你的穿你的,你心疼了是吧?那好啊,我明日就走,再不給你添麻煩總成了吧?”

  阮云絲氣得目瞪口呆,只覺著這要是自己的親生孩子,非要把他摁著狠狠打幾下屁股才行。因也氣道:“走?你往哪里走?你以為外面的世界就這樣好?你不過是富貴人家中錦衣玉食喂出來的一個任性孩子,在你們府中盡可以作威作福,如今來了我這里,因為大家寵著你,平日里也由著你的性子。你莫要就因此便把所有人都看的和我們一樣,不要說別的,你這樣孩子,但凡落在拐子手里,便是吃不盡的苦頭,你以為你是誰?所有的人必須都要奉承你寵著你?你爹爹不過是個官兒,就算他是王公侯爵,只要你離了家,誰還認你是誰?你在府里養成的那些鋪張浪費,目中無人的惡習,如今不能一下子改正也就罷了,必要慢慢來才行,但你這股自私冷血的任性,你給我好好改改,記著,這世上沒有誰是欠了你的。”

  她一番重話說完,就見小綠氣得小胸脯一鼓一鼓,好像一只小蛤蟆似的,又覺著好笑。可是想著這一次必須要讓這小子清醒清醒,因忙壓下了那份笑意,冷冷道:“回去躺著,把這些道理給我好好兒想清楚了,什么時候想清楚,我就讓南哥兒去城里,找一位大人物幫忙,然后送你回你爹爹那里。真是的,就沒看見你這么不懂事兒的孩子,也太任性了些。”

  要么說阮云絲還是沒有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小孩子其實是最受不得這些教條理論的,必要經歷了,方能體會這一番苦心。若要勸他,便該領著他多見一些實例,循循善誘著讓他慢慢自己想清楚。如此這般嚴厲,只會讓他更反感。就如同我們小時候,老師總是苦口婆心的讓我們用功,言之鑿鑿說不用功將來必會后悔,當時有幾個人真的當回事兒?及至長大了,到了社會上,碰了挫折之后再想起老師的話,方悔不當初,和這個道理是一樣的。

  小綠原本就緊握著小拳頭,對阮云絲的話十分不服,此時忽然又聽她說要讓鐘南去城里找一位大人物幫他找爹爹,要送他回家。小家伙臉上立刻變了色,只可惜夜幕深沉,阮云絲并沒有發現,見他低垂腦袋往回走,以為這些話終于進了他的心里,還頗感欣慰呢。

  第二天一早起來,吃過飯后,阮云絲便見鐘秀和碧秋來到了織機前,她不由得笑道:“不差這么幾天,端午就快到了,流花河邊今天還在搭臺子呢,可能也有好些人打造龍船,你們倆再去看兩日熱鬧,等過完節,咱們再收心織錦,反正這幾天,也織不了多少。”

  碧秋和鐘秀都笑道:“不去看了,終究也沒什么可看的,姐姐倒是去看看還好,何況今天還要請張大哥給咱們搭臺子呢。”

  話音未落,就聽蕓娘笑道:“她們說的是,昨兒都看過熱鬧了,今兒正經該咱們一起去瞧瞧,你就是大方,一張嘴,給了人家十匹錦,你想想大毛的話,如今京城里這樣錦緞能賣到三十五兩銀子一匹,那可是好幾百銀子啊,你有多少錢,手里就這樣大方起來。”

  阮云絲笑道:“都已經送出去了,抱怨什么?我也實在是不知道,這錦緞價格會這樣離譜,當日問了言掌柜,他說一匹好錦能賣到二十五兩銀子時,我就差點兒嚇死了,一匹染過的緞子不過才賣六錢銀子,誰知道一匹錦緞竟能翻幾十番,那時言掌柜還笑話我不通行情,如今因為外國使節來了,市場瞬息萬變,我卻又去哪里把握?”

  其實阮云絲在現代就是做生意的,她并非不會做生意,而是這個時代對女人的限制實在太多了。言掌柜和素流云又都是實誠人,她便索性專心生產,其他銷售的事情都交給了那兩人。此時蕓娘聽了她這話,便翻了翻眼睛道:“翻幾十番又如何?你也不看看織這勞什子費多少工夫?平日里你和秀丫頭碧秋加起來,一天差不多能織將近兩匹布。可如今呢?一天下來,三個人能織半匹都是好的,錢就算貴些,又算得了什么?”

  阮云絲想了想,也的確是這樣,無怪乎錦緞比起那些素緞貴這么多,全因為這些東西的產量太低了,這又不是現代,可以用那些最先進的機器,如今的織機她還認真改了幾處呢,不然產量會更低。

  因碧秋和鐘秀也和蕓娘說一樣的話,阮云絲自己也動了游興,于是囑咐兩人在家好好看門,她便換了套衣裳,和蕓娘一起往流花河而來。走到街上時,恰好看見小綠和幾個孩子玩在一處,蕓娘忙笑著喊他,小家伙卻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就又扭過頭去,竟是不搭理她。

  “嘿,這小兔崽子又怎么了?我可沒惹著他。”

  蕓娘覺著納悶,便笑罵了一句,卻聽阮云絲淡淡道:“你是沒惹他,不過我惹了。昨晚兒讓我好好兒訓了一頓,大概這會兒氣還沒消呢,不用管他,這孩子出身富貴,如今委實任性了一些,不用重話,根本敲打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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