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急匆匆跑了,被留下的四大金釵不知如何是好。
無需錢靈犀費心,閔公公上前一一問明白了各人的來歷和姓名,然后笑瞇瞇的道,“請各位姑娘暫且回去吧,少夫人這里正收拾行李,委實不好安排各位。萬一在大公子回來之前又出了什么差池,豈不麻煩?”
他這話說得隱晦,沒經過內宅爭斗的紅葉聽不懂,但其他三個丫頭卻是立即明白了,閔公公這是委婉的提醒她們,眼下這情形強留下來,肯定讓錢靈犀不悅,況且搞不好還會得罪方氏,不如等這些主子們搞明白了,她們再來,省得白白當炮灰,于是三人一起躬身告退。
三個都跑了,獨留下的紅葉再不識好歹也知道怎么做了,“多謝公公提點,既然大少奶奶忙著,那我們就先行告退了。”
錢靈犀帶著得體的微笑揮了揮手,走吧,走吧,從哪里來,回哪里去。真想來上崗,也得等她下崗再說呀。既然占著這個茅坑,錢靈犀就是自己不用也決不會讓給別人用的。
這不僅關乎著她的面子問題,還得那個茅坑自己同意才行。她們都把鄧恒當什么人了?憑什么這些女人想上就上?呸!他又不是種馬,就是種馬也得人家瞧得上才行。
好吧,錢靈犀是有點生氣了,方氏這樣的行徑惹到她了。鄧恒之前有過不少女人她不管,可她既然是鄧恒名份上的妻子,就絕不會再讓他去碰他不想碰的女人。
當然,在她還是鄧恒妻子的時候,就是他想碰的女人最好也不要碰了,因為這就是不給自己面子,錢靈犀確定自己肯定會生氣。
只是這些事,得等那個茅坑出來再談。只是眼下,錢靈犀也有點好奇,程妃家打發人來,到底說的是什么事?
恐怕是跟程雪嵐有關的吧?想想那日在隆福寺里,程雪嵐和薛老太君以及方氏之間的曖昧,錢靈犀可以肯定,這是和程雪嵐的終身有關的事。但鄧恒已經落魄如此了,程雪嵐還會選他嗎?那她不嫁鄧恒,難道是要嫁鄧憫?
錢靈犀的猜測,眼下在方氏那里得到了確定的答案。
“您說什么?程姑娘還愿意與我家大公子為妾?”方氏乍聽這樣好消息,簡直是喜形于色。可在那傳話婆子略帶不屑的眼神中,立即會意的收斂了起來,“哦哦哦,不是程姑娘愿意,是程妃想把她許配給我家大公子。”
那婆子這才道,“從前程姑娘和大公子也有些流言蜚語,雖然這些年平息不少,但到底于名聲有損。是以娘娘覺得還是成全了他們的好,省得日后有些什么人想起來還要嚼舌根,不止是對程姑娘,對府上名聲也不大好。橫豎現在大公子已然成親,正室的名分已定,程姑娘只居于一妾位,料來影響不大。”
“不大不大。”方氏喜得連連應和,“我那侄媳婦可是個極明白事理之人,況她于程姑娘又有舊,要知道有這等好事,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見方氏如此表態,那婆子滿意的提醒她,雖是小妾,到底是良人出身,讓她簡單下個聘禮去程府,他們回頭就把人送來,到時讓他家擺桌酒,也就算是完事了。
方氏忙拍著胸脯道,“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辦得體體面面的,不叫程姑娘受半點委屈!”
送走了那婆子,方氏心里簡直是樂開了花。有程雪嵐這塊御賜金牌在前,哪里還用得著她那四大金釵?
她只是見不得眼下鄧恒身邊沒人,所以才一定要塞人過去給錢靈犀添堵,等到程雪嵐先打開場子,日后回了吳江府,那里還有一屋子通房丫頭等著她們,可就不愁沒好戲看啰!
當下她連兒子的婚事都暫且擱下,趕緊找人準備一份聘禮給程府送去。還專程囑咐,“一定不可以太差,起碼得按著一般人家正頭娘子的來。不對,慢著!”
方氏想想,這個禮可不應該她出,她得找薛老太君去。當時讓程雪嵐誆錢靈犀來隆福寺,可是老太太答應替她作主的,眼下程妃都開了金口,要送人來,怎么著也該由她老人家主持中饋才對。橫豎有老太太出馬,省得到時又要通過鄧瑾多費口舌,自己還不得罪人,豈不更好?
想得通透的方氏興沖沖去找薛老太君商議了,還被蒙在鼓里的錢靈犀在忙著和閔公公一起商量安排行程之事。
這些時一耽擱,宮里那位要去九原上任當監軍的公公自然等不得錢靈犀,早就走了,眼下要上路的只能是他們一家。
鄧瑾依著和兒子商量好的,先打發人送了一車子金銀珠寶來,至于給錢靈犀家的彩禮,那回話之人說會等到他們出行前奉上。
錢靈犀心頭雪亮,這位公公精明之極,肯定是怕彩禮中有可以給她占便宜之處,所以堅持要等到出門再給她,到時拿封條一裝,錢靈犀就是想動手腳都不行了。
所以她這回出門真的只能自力更生,那就別想講鄧恒從前那些臭規矩,一切精簡行事。
閔公公雖是給鄧恒當著內管家,卻是只管花錢,不管賺錢的。眼看自己安排了一條又一條,卻給錢靈犀抹去一條又一條,最后閔公公也很無奈的問錢靈犀,“那咱們到底還能準備些什么,不如夫人您直接告訴老奴得了!”
錢靈犀認認真真看看紙下所剩無幾的開支,告訴他,“每人除了必要的換洗衣裳,煩請公公再差人去采購些常用藥材,還有咸菜臘肉、米面之類東西準備著就夠了。”
她看看左右,又小小聲囑咐了句,“能從別苑里拿的,就別出去花錢買了。”
噗!閔公公臉皮抖了幾抖,才算是保持住了鎮定。沒想到一把年紀,還要他去占這樣的小便宜,想了半天,他才似是牙疼般擠出話來,“這事…不如交給吉祥,估計比交給老奴強。太后御賜的那一車東西倒是可以交給老奴收拾,保管錯不了的。”
呃…好吧,錢靈犀想想也是,年輕人的臉皮總比老年人要厚些,而且遇到難處,賣萌撒嬌也比較有說服力。
“那這些事就交給吉祥了,那一車東西還請公公盡快整理出來,登記造冊,我要用的。”
閔公公怕她又生出些什么丟臉主意,雖然好奇錢靈犀想拿這些御賜之物干什么,但還是很盡職盡責的去忙活了。
等到他讓人打開那一車東西,忽地覺得牙縫有些發涼,不由得仰天長嘆,只是旁邊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嘆息什么。
可是等到閔公公清理完畢,就輪到錢靈犀仰天長嘆了。她也深刻的明白,為什么閔公公來向她回報時,會是那樣一副沉痛得如參加追悼會般的表情。
鄧瑾個老狐貍也太黑了!
他把值錢的金銀珠寶全部搜刮一空,給錢靈犀留下的是字畫、古董、甚至還有洞簫和一張古琴?
這是讓他們在路上賣藝么?錢靈犀快吐血了。她知道這些東西要說起來也是價值不菲,可是她能把它們拆了換錢么?
那些金銀珠寶是不可以變現,但總可以找些相熟的人家,比如錢湘君或是錢玢那兒借點銀子出來花吧?可眼下全是這些風雅之物,她若是拿上門去借銀子,只怕人家兩道鄙夷的眼神就能把她的名聲毀了。
再說,這些玩意兒又金貴,又不適宜長途旅行,萬一磕著個花瓶角,或者是打濕張古畫的邊,這價值可就立即大打折扣了。她真要帶這樣一車東西上路,那簡直相當于給自己找若干個爹供著。可要不帶,能怎么辦?
思來想去,錢靈犀只好咬牙揮淚大贈送了,“這對連珠瓶包好,以大公子和我的名義送給二弟,算是賀他們新婚。這盆珊瑚,送到我姐姐家,算是提前給她兩個兒子慶生。這一個玉擺件,單給她家長昱。這個香爐讓人給我們家的老國公送去,他老人家應該還在京城。趕緊著些,別忘了告訴他我要走了。還有這張畫,給我舅舅家送去。丘大人愛詩,這個扇面畫得這么精致,給他送去。還有太醫院的陳大人,他們家的大公子陳曦是個好人,把這根簫送去…”
錢靈犀幾乎是把自己在京城相好的人家一網打盡。
目的很簡單,姐就要走了,送你們這么貴重的禮物,你們能不回禮嗎?敢不回禮試試看!
太后御賜之物,是不能拿來變現,但拿來做人情卻是沒什么可說的。況且這些宮中珍藏之物,市面少見,尋常人家收了,哪里能還得出相應的禮來?說不得就只好多封幾個紅包了。再加了錢靈犀的明示暗示,自覺點的就開始掏銀票了。
但也有人不買賬的,譬如陳曦那個醫呆子,收了簫很是歡喜,卻給錢靈犀還了一本醫書古籍來,據說這是他的珍藏,尋常人摸都不能摸的。幸好他自己已經抄錄了一本留下,否則還舍不得給她。
“…陳公子還說,少奶奶既當他是個知音,日后再收羅了什么偏方別忘了告訴他一聲。這古籍里有不少好方子,請少奶奶細細看了,日后若有什么新想法也可與他探討一番。”
聽著這樣的回話,錢靈犀除了無語凝噎,還能說什么?送禮給那個呆子,就是天大的失誤!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