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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彩禮

  鄧瑾離了方氏此處,便去了薛老太君的住處。

  見兒子來,半躺在軟榻上的薛老太君頓時背過身去,“我還是那句話,休了她!否則就不要過來見我。”

  鄧瑾只覺一陣氣血翻涌,幾欲吐血。

  這女人哪,怎么甭管讀了多少書,做了多少年的貴婦,一旦逼到要害上來了,都是一個德性?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有點出息沒有?他忽地莫名同情起大兒子來,成天對著這樣的女人,也難怪他會想要娶個不一樣的。

  就算是鄉野小婦,那索性也鬧得痛快。省得跟這些大家閨秀似的,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瞧得人生厭得很!

  可在方氏那兒他好歹還能擺擺臉子,但在母親這里,他卻是不得不忍氣吞聲的。躬身先施了一禮,方緩緩勸道,“母親,如今事已至此,再動怒也于事無補。您這么成天關著恒兒也不是個辦法,難道這一世都不許他出來了么?”

  薛老太君怒道,“難道你要我把他放出去,歡天喜地的讓他帶著那賤丫頭過來跟我行禮嗎?”

  這真有些不象話了。鄧瑾心中明白,母親無非是鄙夷錢靈犀的出身,但這樣辱罵一個好人家的女孩,實在是太失體面了。

  “母親,錢姑娘雖然出身略低,卻也姓錢,何況又得到皇上的…”

  “我不管她得到了誰的許可,總之我是不認她的!”薛老太君越發生氣了。橫豎家中沒有外人,她當著兒子的面就破口大罵,“那樣一個出身卑賤的丫頭,怎么配得上我們國公府的公子?憑她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兒,就是做妾我還嫌她不夠姿色,憑什么就做正妻了?”

  鄧瑾默默無語。直等老太太罵痛快了,才道,“母親想休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但請問七出之條,我們要以哪一條來休她?”

  他進一步把話說得更加明白。“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母親覺得,哪一條能安在她身上?”

  薛老太君一哽,說不出話來了。

  錢靈犀才嫁進門,還沒圓房,無子和淫佚兩條就不夠格。說她不事舅姑?她還沒機會拜見舅姑,如何能指責她不侍奉家中長輩?至于其他。那就扯得太遠了,人家好端端呆在他家,啥也沒干。成天只窩在那小院里,整個一受氣小老鼠,哪里還敢出來肆意妄為?

  可薛老太君重重的將床榻一拍,“那也不能要她!”

  鄧瑾笑得發苦,“那母親想要如何處置她?她可是拜見過皇上和寧太后的,寧太后連新婚禮物都賞賜了,如何還能說他們不是夫妻?就算母親再不喜她,可這節骨眼上如何能休了她?”

  這些話他早想說了。只是之前薛老太君一直在氣頭上,完全聽不進去。但如今靜下心來想一想,卻是有道理的。皇家都承認的媳婦,你不承認,那是擺明要跟宮里過不去么?

  還有一事,鄧瑾不得不提醒母親,“太上皇的旨意說得明白。可是從當日起就要驅逐恒兒離京的。眼下咱家這別苑雖不在皇城之內,但也屬京師地界了。母親強扣著他,時日一長,定會遭人非議。”

  薛老太君聽得心中一驚,轉念卻還是很生氣。“難道此事就這么算了?就看著他娶了那么個下賤丫頭?”

  鄧瑾很無奈,只能這么說服母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恒兒現在連世子之位都給奪了,實在不宜再鬧出什么事來,惹人話柄。讓他快些帶著那姑娘回去吧,省得在京城丟人現眼。其他的事,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

  最后這句話,總算是打動了薛老太君,可她一想起自己相中的孫媳婦要嫁給鄧憫就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忙活一場,最后卻給你那二房揀了便宜去,真是天上掉下個金元寶來,你那媳婦該樂瘋了吧?”

  鄧瑾心道,這金元寶也就是老太太你當塊寶,別人可未必這么想。但他不扯這些顯然又要吵架的話頭,只道,“那我現在就去把恒兒放出來吧,都這么些天了,也該夠了。”

  薛老太君還是很不高興,“你去見他可以,不許放他出來。”老太太也有她的道理,“眼下正是老二要辦喜事的時候,讓他出來了,難道還能讓他出去幫著打點?不如干脆你安排一下,讓他回去吧,等把歸期定了,讓他帶著那丫頭快走,省得我看得鬧心。”

  鄧瑾明白,母親還是不愿意承認錢靈犀的。所以連她的面也不想見,禮也不想受。說實話,這么做他是覺得太過分了。但若是勉強他們來給老太太行禮,只怕會生受更多屈辱,那還不如就這樣吧。

  所以鄧瑾去見兒子了,原本是想不給他好臉色看的,可一看鄧恒給老太太在柴房關了幾天,臉也不許洗,衣服也不給換,弄得灰頭土臉,邋里邋遢,比在宮里還不如,鄧瑾看著又有幾分不忍。到底是親生骨肉,又念著他自幼喪母,便是明知道與錢靈犀的這樁婚事,定是兒子自己想好的,也不忍多加責罰了。

  只長嘆一聲,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鄧恒的形容雖然有些憔悴,但眼神卻依舊明亮清澈,“如果爹您同意的話,我想送她回九原去。”

  雖未明言,但鄧瑾已經聽懂了,深深的看了兒子好一時,才將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肩上,“你呀!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眼下說不定宮里還覺得你寬厚仁善。娶個那樣的姑娘,是你故意向宮里示弱吧?”

  鄧恒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淡淡道,“天家無情。兒子不能不小心。這是爹您教的。”

  鄧瑾看著兒子的目光里突然多了一絲悲憫,和物傷其類的惺惺相惜,“你明白就好。其實離開也好,這會子就是你們回了吳江府,只怕也難進祠堂,還得受一肚子閑氣。不如出去散蕩散蕩。正好也遂了你的心意,做做自己的小買賣。”

  說到這里,鄧恒才露出一抹略帶孩子氣的淺笑,“兒子這趟離家時間可不會短,還得去見老丈人和丈母娘。爹不給點銀子么?”

  鄧瑾忍俊不禁,“你這小子還要爹的錢?算得也太精了吧。就太上皇賞的那兩車東西不夠你用的?”

  鄧恒很無辜的看他,“就因為是外公給的,所以才沒法變現。要不孩兒拿這兩車東西,跟您借點?”

  “去你的!借給你,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我還能指望收得回來?到時這些東西全押在我手里,百年之后不又是你的?你爹可沒老糊涂。這筆賬還算得清楚。”

  鄧瑾似笑非笑瞧著兒子,“反正你也決心娶那丫頭了,不如就去投奔你老丈人吧。把人家姑娘討好些,老丈人也不至于不給你一口飯吃。”

  鄧恒撇撇嘴,“吃人嘴軟。那日后要是爹的孫子改姓錢了,兒子可不負責。”

  “行啊。”鄧瑾眼睛一瞇,笑得有多狡猾就多狡猾,“不過是個姓而已,要是有人替我養孫子,你記得多生幾個。”

  鄧恒無語了。“爹,您真的不給?”

  鄧瑾搖了搖頭,一筆筆算給他聽,“爹要替你弟弟娶媳婦,還得準備禮物去替你討太上皇皇上高興,替你收拾這些爛攤子,哪里還有閑錢?對了。聽說你媳婦姐姐送了份嫁妝來,那你們出門的行李車馬就自行準備吧。你就安心等著,等你媳婦打點好了,上路就是。”

  “爹,”看鄧瑾完全沒有通融的余地。鄧恒只問最后一事,“那我手下的人能跟我走嗎?閔叔他們差不多也該到京城了。”

  那鄧瑾不管,“你要愿意帶走可以,但他們的月錢府里再不管了。你不是常說府中人浮于事,要好生清理嗎?你是長子,那就從你開始,你那一院子人從今往后就由你自己開銷了。橫豎也是成了家的人,總得挑些擔子才對。”

  鄧恒清俊的臉皮抖了抖,咬了咬牙,“先記賬,回頭我來還。”

  “可以,”鄧瑾很豪爽,“拿你那兩車東西抵押。”

  “那也要不了這么多吧?”鄧恒從牙縫里擠出話來,“那兩車東西也是給媳婦的,讓她留一半。”

  “也行,誰叫我是你爹呢。”鄧瑾好象吃了很大的虧,勉強應了,不過最后卻要告訴他一句話,“你惹這么大的亂子,只怕走前家里還會給你那小媳婦添點堵,你要不要管的?”

  “不必。”鄧恒笑得很有幾分自信,“她能應付得來。”

  那鄧瑾就不管了,回頭想想,打發人去把錢靈犀請來。

  錢靈犀有點忐忑,卻讓小夏幫她把少女發髻打散,挽了個婦人發髻過去了。

  鄧瑾看她一眼,頗為滿意,坦然受了錢靈犀一禮,板著臉吩咐,“你相公在京城惹出這么大的亂子,眼下這里是沒辦法呆了,你趕緊打點行裝,和他回九原去吧。”

  錢靈犀一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公公這意思…是讓媳婦自己準備?”

  嗯。鄧瑾從鼻子里應了一聲,“這條路你往來過多次,應該不難吧?哦,對了,家里還有些服侍你們的下人,回頭我會讓他們去找你,聽你差遣。”

  錢靈犀哽了哽,等了半天見鄧瑾還沒有說話的意思,咬了咬牙道,“公公,我與相公雖是私下成親,但此去九原面見爹娘,總得帶份象樣的彩禮吧。相公眼下給關著,二嬸忙著二叔的婚事,祖母年紀大了,不好驚動,只好請公公費心了。”

  丫的,難道鄧家就想白討她這個媳婦?那也太欺負人了!

  鄧瑾再上下打量她一眼,面色頗為古怪,半晌才跟吞了個鴨蛋似的,應了下來,“好。”

  不過鄧瑾卻頭一回意識到,這丫頭,跟他兒子,興許還真挺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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