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長途奔徙,想走的趙庚生到底沒走成,就給敘述不清的情報帶著一起跑了。要說鄧恒派出的護衛也算是有幾分本事了,雖然北燕地廣人稀,但這一路跑下來,他們居然都沒遇著什么人。就算是偶然經過牧民的羊群,那護衛也會及時示警,提醒大家及時避開。
就這么一直走到天交黃昏,據趙庚生的判斷是又往北燕的核心地帶去了一點,當視線中出現一片暗紅色的樺樹林時,護衛驚喜的說,“我們到了!”
樹林的后面,有一處隱蔽的山谷,藏著一條清溪,而坐在水邊休息的,可不就是鄧恒等人?
大難重逢,就算不是親人,也讓人歡喜。
可鄧恒的態度卻出奇的冷淡,不是對所有人,只是對錢靈犀一人。認真想想,好象從昨晚遇到開始,鄧恒就沒正眼瞧過自己。
錢靈犀不知道這是為什么,說實在的,她還沒有對鄧恒發脾氣呢,他憑什么對自己這樣?
所以一看鄧恒那態度,錢靈犀干脆不沾他的邊,遠遠的避到離他最遠的地方去,還自在些。
不過跑了一天一夜,是個人都會肚子餓。丑丑可以解決別的問題,卻解決不了她的肚子問題。
錢靈犀突然有點后悔,她應該先拿點吃點,再避開來。現在想要吃東西,卻只能到鄧恒的身邊去,因為只有他的身邊才有吃的。
荒郊野外的,用柴枝生火是最容易引起敵人的追蹤,所以大家吃的都是打包好的干糧。北燕著名食物,一種類似馕的大餅。包些鹵牛肉或是醬料,就算又是飯又是菜了。那種大餅錢靈犀從前因為好奇,曾買了一個嘗過。一口下去,差點沒把她的小牙蹦掉幾顆。
后來雖然也如北燕人般,拿奶茶或湯水泡著吃,錢靈犀也覺得太過難嚼了。勉強吃上兩口,整個腮幫子都是酸疼酸疼的。
所以剛才一看鄧恒那些人掏出這個,還是沒有餡的那一種,錢靈犀是半分胃口也沒有了,她寧肯餓著也不吃這樣要命的東西。
但要說好吃的,也不是沒有。現在鄧恒的身邊,就生著一堆火,不是用普通樹枝。而是用烈酒引的火,咕嘟咕嘟煮著一鍋湯,就算聞不到那香氣,但錢靈犀想著,他一定是在開小灶,煮什么好吃的東西。
真是過分!憑什么他就能有特殊待遇?還是男人呢,這么嬌慣,象話嗎?
摸著越來越餓的肚子,錢靈犀看著周圍越來越黑的天色,吹著越來越冷的涼風。只覺得更難過了。
九原晝夜溫差大,就算是夏天。白天可以穿件單衣,可到晚上也是要蓋被子的。昨天晚上是為了逃命,根本沒心思想什么冷不冷的問題,可今天是在外面過的第二夜了,各種饑餓疲勞寒冷與不適都象滾雪球似的翻倍涌了出來。錢靈犀不想被天降大任,她能不能不受這份罪的?
四下瞟瞟,趙庚生那小子死到哪兒去了?他怎么也不惦記著給自己送口吃的來?就算是難以下咽的大餅。錢靈犀此刻覺得,有還是比沒有好的。
“錢姑娘,來吃點東西吧。”驀地。身后一聲親切的呼喚讓錢靈犀不自覺的就笑逐顏開了。
可扭頭一看,她拉下臉來,“怎么是你?”
來人是鄧恒身邊的小廝吉祥,正樂呵呵的端著那只她剛才覬覦已久的小銀吊子,送到了她的面前。
“這些伺候人的事情,可不就是得小的來么?雖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但姑娘將就著吃兩口吧,先墊墊肚子。”
鍋蓋揭開,錢靈犀不自覺的往里瞧了一眼,就大失所望的發現這不過是一鍋普通的清水,里面煮著一鍋已經掰碎的大餅。
的大餅和大餅湯,餓肚子和填飽肚子,錢靈犀在心里沒有糾結很久,就做出了選擇,“沒筷子我怎么吃啊?”
“瞧小的這腦子,有湯勺呢!”吉祥從腰間的褡褳里取出一個精心包著的干凈布包,打開來之后,取出一只精致的長柄銀勺,先到溪邊洗洗,又把那銀吊子用布包著端起,小心的略傾些湯水來燙燙,這才把勺子遞給了錢靈犀。
那就吃吧。錢靈犀決心珍惜糧食,放棄追求,消滅這鍋大餅了。可能是煮過的緣故,也有可能是肚子太餓的緣故,錢靈犀居然從這些煮得綿軟的大餅碎里還嚼出些香甜來,不知不覺就把一鍋面餅給干掉了,連跟白水一樣的湯都喝光了。
既然吃了人家的東西,那錢靈犀覺得也應該做些什么,“你等一下,我洗干凈了還你。”
“哪能叫您動手啊?小的來就行了。”吉祥搶過湯勺,笑得熱情又客氣,“反正這都是我們爺常使的東西,小的也伺候慣了。”
他在說什么?可以當作沒聽到嗎?
錢靈犀淡定的把臉轉向一邊,努力不去想那曾經是某人無數次舔用過的東西。
可是為什么,心里還是毛毛的?好囧。
“靈丫,”吃飽喝足,趙庚生才匆匆跑了過來,還不等錢靈犀責怪,他就搶著道,“我還有事,得先走了。你別擔心我,過些天我會回九原去的。”
錢靈犀覺得奇怪了,“你要去干嘛?趙庚生,這里可是北燕的地盤,由不得你胡來。”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要沒有把握的事,我才不會去干呢。”趙庚生明顯不愿意跟她多解釋,只殷殷交待,“眼下你跟姓鄧的在一起,他雖沒什么本事,但護著你還是夠的。只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路上聽話,別鬧別扭,也別跟他太熱乎了,知道嗎?”
這當她三歲小孩嗎?錢靈犀還想問他幾句,可趙庚生卻已經掉頭跑了。只是跑上幾步,他又跑回來,認真的道,“靈丫,等我回來之前你可千萬別嫁人,行不?”
嘁!都這時候了,他還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呀,錢靈犀翻一個老大白眼,“你以為我花癡啊?逮個男人就嫁了?你倒是說說,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可趙庚生是打定主意保密到家了,“只要你不嫁人,我就放心了。等我回來啊!”
露出一個傻乎乎,又帶著幾分狡黠的孩子氣的笑容,趙庚生跑了。
錢靈犀心頭一動,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突然的很想把他留下。可還沒等她喊出口,趙庚生已經飛快的消失在黑夜里了。錢靈犀心頭突然沒來由的涌上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總覺得有些不妥,可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看夠了沒有?”
忽地,身后有人淡淡出聲了,錢靈犀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可她不想理他,自顧自的坐在之前的樹墩上,閉目養神。
“你覺得自己很委屈,是么?無端端被我算計了,是么?”鄧恒的聲音透著幾分冷,還有一股子強自壓抑著的火氣。
可就是這股子火氣把錢靈犀激怒了,tnnd,自己都沒發火,他憑什么發火?霍地一下站起來,轉身瞪視著他,“是又怎么樣?難道我被你算計,還得歡天喜地的向你道謝嗎?你要真的有心幫我,為何不在一早發現糧食行蹤時就稟告官府,為什么非要把我扯起來,陪你玩這么無聊的游戲,做你的棋子?”
鄧恒瑩潤的臉更白了幾分,但那雙亮若星辰的眼睛更加灼灼閃耀了。
他在生氣,他在生很大很大的氣。可是錢靈犀管不了這么多,她只想痛痛快快把自己的滿腔忿懣發泄出來。
“難道就因為你的身份比我高貴,你的這些用心都是為了幫我立功,我就應該謝謝你嗎?我呸!你就是要請人吃飯,也得問問人家愿不愿意的是不是?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你做的這些,我統統都不想要,更不稀罕!更別提什么你想娶我的混賬話了,就算是你把我捧成個公主,我也不想嫁給你!呃…你想干什么?”
一只手掐上了錢靈犀的纖細的脖子,打斷了她喋喋不休的抱怨。
鄧恒這一刻的神情真的很嚇人,把錢靈犀推到最近的一棵樹抵上,兩眼幾乎都快噴出火來,“在你的心里,就是這么想我的嗎?你覺得我吃飽了沒事干,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跟你玩游戲?我要真拿你當棋子,你怎么也不想想,你能替我做什么?做棋子也要夠這個資格才行!”
錢靈犀被他這樣的盛怒給驚著了,鄧恒卻已經收了手,轉過身大步離去。
“等一等!”錢靈犀眨巴眨巴眼,回過神來之后,三兩步追到他的身后,“你把話說清楚再走。”口氣雖然強橫,但氣勢已然弱了不少。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說的?”鄧恒反而不愿意談了,連頭也不愿意回。
錢靈犀生氣了,“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是男人就痛快點,有什么話就好好說出來,悶在心里讓人猜來猜去的有意思嗎?”
鄧恒雙拳攥得極緊,不知是憤怒還是怎地,幾經猶豫,可能最終仍是不甘心,終于轉過身來,“那好,我就告訴你。省得有些人不長腦子的成天胡思亂想!”
錢靈犀還當真要聽他到底要怎么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