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錢靈犀有客到,錢敏君忙擦了淚道,“你快去見客吧,回頭再跟我說。”
可錢靈犀卻命人打水進來給她洗臉,“姐姐要信我的話,就梳洗了趕緊家去吧。眼下這時候,姐夫不需要你拋頭露面為他做什么,只需要回家的時候能有熱湯熱飯,在他想開口的時候有個人能聽他的煩惱,讓他覺得自己有個安樂窩就好。等事情過去,他會念著姐姐的好的。你若不信,就去問問嬸娘,我這會子不陪你,先去見客了。”
錢靈犀也著實擔心馬場出事,趕緊到了二門的客廳,全嫂子也是一身濕漉漉的,正坐在廳里捧著姜湯在喝。見她過來,先笑著對一旁的丫鬟表示贊賞,“從昨晚到現在,可就是來了你這兒才有碗熱湯喝,謝謝這位大姐了,要是方便,再給我拿點吃的就更好了。”
錢靈犀忙讓丫鬟再去找一套干衣服給她換上,可全嫂子卻擺手不用,“縱是換上,出門又要淋濕,不必白費力氣。我來,就是看看姑娘這邊是否安好,眼見你們無事,我就安心了。”
錢靈犀謝過關心,又問她馬場的情況,全嫂子實話實說,“很不好。昨晚累了一夜,才把馬兒暫且安頓好了。可是草料什么的都受了潮,也不知能撐幾天。還有人住的地方全都淹了,眼下只能全擠在劉管事那三間大房子里。我來前才在街面上問了一圈,眼下無論是米面還是柴炭,統統漲得厲害,我們暫時吃飯還沒問題,只不知這雨還得下幾天,要是時間拖長,把馬兒拖得病了,可就麻煩了。”
聽她言語里的求助之意,錢靈犀不廢話了,“那你說。有什么我能做的?”
全嫂子卻搖了搖頭。“原本我來是想求姑娘弄一處住所,好歹讓我們有個容身之所。可是待我進得城來,卻見許多地方淹得比我們那里還厲害,就算是咱們進了城,只怕也是不方便的。再有那些馬,也要人照管。不可能丟在那兒,所以想了想,只是讓姑娘知道這情形就完了。不過有件事我得跟姑娘先打個招呼,若是真的情況不好。我們便只好賣些劣馬,以保全好馬了,將來世子那里,還請姑娘幫我們說說。”
全嫂子把該說的說到,吃頓便飯就走了。錢靈犀讓廚房給她裝了幾大籠饅頭,還有兩壇子腌菜。這些東西眼下都是最實用的,全嫂子并不推辭。只是想起馬場的前途,錢靈犀實在有些憂心。
不管什么生意,剛起步時的積累最要緊,鄧恒的馬場才走上正軌,如果不出意外,等到明年,第一批馬兒就可以組隊接活了。可若在此時突然又把規模壓縮下來,明年為了繁育新書,還是無法開始營業。這一年損失的銀錢是小,但若是有人想到這條財路,提前拉一批成年馬來參與競爭,那鄧恒好不容易占領的一點先機就損失殆盡了。
無論如何不能賣馬。錢靈犀考慮再三,都覺得不能賣馬。可若是不賣馬,就得想辦法替馬場尋一個轉機,那得怎么辦?
驀地,董霜兒又是一聲慘叫,把錢靈犀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暫且擱下心事。快步過去。卻見錢揚威正和鄧憫身邊的一個管事在說話。
“…您老也看到了,實在不是我不肯回去幫忙。只是我媳婦正在里面生孩子,這種時候讓我怎么走開?”
那管事也很為難,“二公子也不是不知道你家的情況,但凡要是有一點辦法,就不會來找你了。可作坊里的事一直是你管著,你要不去,實在有許多事都弄不清楚。”
錢揚威兩邊看看,不住搓著手極是為難。
錢靈犀想想,出來說話,“大哥,要不你先去看看吧,嫂子這兒有家里人看著,不會有事的。”
人命當然比生意要緊,但若是生意做不好,人也活不好。錢靈犀有保命葫蘆,可以保董霜兒母子性命,而糖廠是錢揚威一家賴以為生的重要支柱,糖廠真出事了,他們家也就斷了生計,只怕這也是董霜兒不愿意看到的。
錢揚威還在猶豫,錢靈犀親自進去,很快把林氏請出來了。
林氏伺候媳婦生產辛苦,抬袖擦一把滿頭大汗,沒好氣的白兒子一眼,“你個大老爺們在這兒也幫不上忙,去忙正經事吧,你媳婦在里頭已經知道了,她也說這回大水沖毀了不少東西,你個當爹的要不趕緊去掙些銀子回來,小心連兒子也養不活!”
錢揚威又驚又喜,“是個男孩?”
林氏點頭,“已經摸出來了,只是頭胎子,估計要生下來還得有一會子工夫。你快去忙吧,晚上早些回來就是。”
錢揚威這才走了,只是那管事卻又多看了錢靈犀一眼。
錢靈犀察覺到了,卻沒空理他,自去給董霜兒倒了碗水,擠了幾滴空間里的清泉進去。
到了晚飯前,董霜兒終于產下一子,因是早產,孩子才五斤多一點,小小的一只,跟小貓兒似的皺成一團,哭起來都細聲細氣的。
董霜兒一時下不出奶水,外頭大水未退,就是從前說好的幾個奶娘也接不進來。聽著孩子哭聲,把人急得鬼火直冒。
幸好某人還藏有不少最近在集市上跟北燕人買來的奶疙瘩奶皮等物,蒸軟了用米湯兌稀,拿小勺一點一點喂給小東西,倒是吃得很香。
眼見孫子吃飽睡著了,林氏望著孩子嘆息,“這回還真虧了你三姑那張饞嘴,要不是她弄了這么些來,你就只好喝米湯了。”
錢揚友很驕傲的挺起小胸脯,“三姐會買這些多,那是因為我也愛吃,娘您看,這回算是學以致用了吧?”
錢靈犀紅果果的看一眼弟弟,這事兒很光榮么?學以致用這成語是這么亂用的么?
錢文仲本無大礙,睡一覺醒來聽見雨聲停了,家里又添了個小子,很是歡喜,“這就是否極泰來啊,咱們家下個輩分正好是水字輩的,不如我托個大,這孩子就叫泰來。如何?”
甚好。全家人都沒意見。
至于小泰來。人家正閉著眼睛香噴噴的睡著呢,更加不會有意見了。
入夜之前,錢揚名終于趕了回來,還帶回一個美女。
樊家房家雖然都被淹了,但兩家為求避嫌,分別搬進了軍部衙門和知府衙門。只是那邊屋舍窄小,房亮和幾個男斗在一起不要緊,只是采藍不好安排。因這丫頭美貌,房亮也怕多生事端。便讓她到錢家來暫贅日。
石氏把這差使交給錢靈犀,錢靈犀把這差使交給軟軟,軟軟在自己房中給她加張床鋪也就是了。
“…至于染坊那里,情況不大好。咱們那批布是出完了,可吳師傅貪心,抄了咱們的花樣,印了一批粗布想往外地銷。給這回大雨一沖,損失慘重。要不是我去,還真不知道他居然背著我們搞這些名堂。”
眼見錢揚名說著這話,卻并不十分氣憤的樣子,錢靈犀問,“那你決定幫他了?”
錢揚名嘆氣,“本來是不想幫的,但是后來看他那一家子老序在我跟前,又有些心軟。不過都是想多賺幾個錢罷了。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沒答應,只說要回來商量商量。”
他看一眼錢彩鳳,“我的意思是,幫他們可以,但得有個說法。若是這染布坊想長長久久的做下去,還是得咱們自己做東家才好。”
錢彩鳳頓時在心里打起了算盤,“那得要多少錢才能盤下?我的嫁妝可全在唐家扣著…”
錢揚名卻笑了,“妹妹這話就錯了,咱們自己要當東家。也不一定要全部買下來。若全部歸了姓錢的。只怕吳師傅往后也不肯十分盡力了。咱們只要占到五成以上的分子,不就夠了?”
錢靈犀刮目相看。“二哥很可以啊,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得出來!”
錢揚名臉上微紅,很不好意思的道,“這也不是我想出來的,我回來時去了趟嚴家,順便說起這事,是嚴老爺教我的。他還說,若是咱們真的要做,他幫忙找中人,到時訂份文契,保管吳師傅再不敢有私心。”
錢靈犀抿嘴直笑,這就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錢彩鳳想了想,“二哥,這買賣最早的本錢雖是我出的,但若是談成了此事,不管錢家占多少份子,你我一人一半吧。”
錢揚名一怔,“這是為何?我又沒出本錢,不過擔個虛名而已。”
錢彩鳳瞟一眼旁邊會意偷笑的妹妹,輕哼一聲,“就興她跟大哥合作,不興咱們二人合作么?將來我還想開個酒莊,到時這染布坊只怕是得全部交給你打理了,我生生占一半去,說來還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呢。”
錢靈犀促狹笑道,“二哥,這么大的虧你可吃不得,回頭二嫂進了門,不定得怎么罵你笨呢!”
錢揚名哈哈笑了,“那我這個虧還非吃不可了。否則在這個家,將來還怎么立足?”
末了,他也說起唐家情形。
那父子二人,皆是只會享受,不會干活的,昨晚那么大的雨,愣是沒一個起來打理,弄得半夜睡得人和床板都飄了起來才知道出事。不過他們倒是舍得花錢,早開了錢彩鳳的箱籠,去客棧住下了,錢揚名去看過一回,君親戚情份也就算了。
晚上,洛笙年打發人來說,把錢文佑留他家了,讓人別擔心。錢靈犀忽地想起錢敏君來,才知早被石氏罵過,趕回去了。
大雨已停,大家心頭都安寧了,接下來事情雖多,但人人臉上都重現了希望。
翌日一早,錢揚名正要出門去辦染坊之事,忽地有兩個官差上門,帶著文書,竟是要拿了他去。
“有人上衙門,把你告了,說你們家仗勢欺人,強搶民妻!”。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