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話要談不能在這里談,非要出去談的?”
錢家的房又不大,在院里沒什么情況能瞞得了人的。[]鄧恒剛上門,立即有人報錢靈犀耳朵里了,從廚房里出來,正趕上趙庚生這愣頭青向人家挑釁。錢靈犀身為主人,怎么能坐視這種不禮貌的事情發生?頓時把趙庚生嗆了回去。
不過這位鄧公是不是也上門上得太勤了?轉過身來,錢靈犀雖然禮貌,但明顯也不太熱絡,“鄧公來了,快請屋里坐吧。趙庚生,過來幫忙!”
被錢靈犀支使進廚房的趙庚生反而挺高興,靈丫不理姓鄧的,反而把自己帶進廚房里,這足以表明彼此的親疏有別了。于是,下人們只見人高馬大的新科武進士縮在巴掌大的馬扎上,樂呵呵的擇青菜,剝豆,干得有聲有色。
這是待客之道嗎?下人們堂屋,既然主母都不發話,他們也睜只眼閉只眼吧。
鄧恒往廚房定定的了一眼,又往趾高氣昂,蹲坐在地上干活的趙庚生了一眼,眼神略有些冷的進了屋。
見他進來,錢敏君早避出去了,錢靈犀年紀還可以不在乎,她可是大姑娘了,不能不避嫌。
“鄧公怎么有空來了?快請坐。來人呀,把早上新煮的百合蓮銀耳湯盛來。”石氏殷勤招呼著,又圓滑的替錢靈犀和趙庚生賠了個不是,“這位趙進士自是在我們二姑娘家長大的,兩人跟親生兄妹一樣。他們有時玩笑起來不太顧忌,若是有什么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錢夫人客氣了。”鄧恒笑容真誠,絲毫不出半點慍色。“起來,我倒是挺羨慕他們的,不是至親又能相處得這么好。實在是緣份。”
“可不是么?”石氏笑著揭過這一節,問起太上皇安好,并為了昨日之事向鄧恒道了個謝,“我和老爺原打算抽個空,親自去向您道個謝,沒想您今日卻來了,真是不好意思。[]”
“夫人得哪里話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何須道謝?我今日前來,可也有一事要麻煩夫人。”
“何事?”
鄧恒微笑,“太上皇年歲已大,這九原勞累一番,飲食上略有些不慣。我想著上回府上來做客之時。二位姐準備的那幾道菜和面條倒好,想請她們依樣給太上皇準備一番,不知可否,還請夫人示下。”
石氏吃了一驚,這不擺明了給她們家機會討好太上皇么?九原的廚要多少?這些官宦人家的廚又有多少?何以偏偏都不用,單來請她們?
如果石氏是個愛慕虛榮,一心向上爬的人,肯定頓時答應了。不過眼下,她卻猶豫了一下。方道,“鄧公,您的好意我是明白的。但我家這兩個女孩兒所會廚藝有限,上回讓她們獻丑,已經怠慢你們了,哪里敢太上皇跟前去賣弄?那可真是笑掉人大牙了。”
鄧恒笑著搖了搖頭。“夫人此言差矣,世間美味佳肴,本來不一定非得是山珍海味才能烹調得出來。我見府上二位姑娘做的菜雖然清淡樸素,但也別有風味,若是敬獻上去,斷無不合胃口之。若是夫人實在擔心,可以先行隱瞞,等太上皇稱贊起來,我再據實以告,如何?”
這倒的確是個好方法,石氏有些心動了,但她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鄧公,您一心為了我們好,這份心意我們自然感激,但我家老爺位卑職低,這么越過多少大人上前,只怕會給人詬病吧?”
槍打出頭鳥。[]石氏得長遠,若是為了一時揚名得罪了大片的官員委實不值。但鄧恒卻道,“夫人若是擔心這個可當真沒有必要,您若是不放心,我悄悄告訴太上皇一聲也是了。若是日后傳揚開來,由我一力承擔。只兩位姑娘是給我做菜,偶然給太上皇嘗的,如何?”
石氏瞟了他一眼,有些不好下去了。鄧恒提出的這個理由是還得過去,可我們老錢家的女孩干嘛好端端的給你做飯?男未婚女未嫁的,咱可不干這攀龍附鳳的事情。
見石氏沉吟,鄧恒似是忽地明白過來,“呀,是可失言了。應該是給錢國公做飯,偶然給太上皇嘗,如此可好?”
噯!這個主意不錯。石氏終于露出幾分笑顏,“實不相瞞,今日我家正要做了飯菜,給叔公他老人家送去。是以二姑娘才親自下廚,過會大姑娘也要去的。若是鄧公這么,那我吩咐她們多做些便是了,辛苦鄧公送去。若是晚上有空,能否請您賞光,來用個便飯?也算是我和老爺謝謝您了。”
鄧恒一笑,“夫人邀請,自當應允。不過宮里用膳是有規矩的,雖然是在外頭,事有從權,但隨隨便便拿去的菜,只怕等送太上皇面前,都已經涼了。若是夫人應允,我想請兩位姐帶著食材云來寺去做。做好了直接送圣前,還是熱乎的,豈不更好?算是有人問起,也可以是兩位姐孝心可嘉,親自來為國公府烹制,如何?”
這…石氏很是為難。鄧恒這話雖沒錯,但錢靈犀早了今天要請趙庚生吃飯的,若是她這會走了,趙庚生怎么辦?誰還不出來,這來此,是為了吃錢靈犀親手做的飯?可如果不去,那之前答應好的又算怎么回事?鄧恒再怎么也是公主之,皇家外孫,他親自上門來給錢家姐妹露臉的機會,要是回絕豈不是太不給面了?
不過石氏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這個鄧恒還真是很有手腕。他要是一來要錢靈犀姐妹去給太上皇做菜,石氏一定會回絕,可給他兜這么大的圈往里一繞,眼下愣是跳不出來了。
鄧恒和趙庚生昨日為了錢靈犀斗馬術一事,石氏已經聽了。以理智而論,以鄧恒的家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錢靈犀有什么的,至于斗氣,多半是男孩之間爭強好勝所致。眼下他曲里拐彎的想干擾錢靈犀和趙庚生的好事,只怕也有這個目的。
但石氏一把年紀,豈可能讓鄧恒這個年輕耍得團團轉?略一思忖,她琢磨出個兩全其美的法來。
微微一笑,“鄧公,那請您在此稍坐,我去叫丫頭們準備準備,這隨你去云來寺。”
鄧恒含笑道謝,目送石氏離開,心中有些打鼓。這位夫人貌似慈和寬厚,但幾番試探卻見其為人處事極是精明,況且持身甚正,并不是那隨隨便便有機可趁之人,也不知她是否破了自己的私心。
太上皇那兒只要幾道菜,哪里需要人親自做去?只是鄧恒見不得趙庚生那顯擺的得意樣兒,定要壞他好事。眼下不知石氏如何應對,倒是讓人有些好奇。
不多時,見錢靈犀洗手進屋了,趙庚生也站起身,進了錢揚威的住處。臨進去前,還往鄧恒這正屋狠狠的瞪了一眼。
鄧恒心思急轉,忽地明白石氏要干什么了。果不其然,不一時見錢靈犀姐妹倆俱自換了出門做客的衣裳,趙庚生也換了身錢揚威的新衣。他倆都是大高個,趙庚生雖然瘦了些,但穿起錢揚威的衣裳還是基本合適的。
石氏笑吟吟跟鄧恒道,“庚生這孩也不是外人,讓他隨倆丫頭走一趟吧。”轉身又當著他的面交待幾個孩,“等會都回來吃飯,若是國公爺挽留,打發人回來一聲。也問問他老人家晚上有沒有空,若是愿意,一起來用個便飯,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提前讓人回來一聲,咱們好準備著。”
“知道啦,嬸娘!”趙庚生帶頭應了,那個公鴨嗓叫起來嬸娘來似乎含了糖一般的甜。
錢靈犀心中暗自抖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不過再鄧恒,她又覺得趙庚生這么做也不無不可。
連石氏連察覺他們三人間的暗流涌動了,身為當事人的錢靈犀怎么可能全然懵懂?趙庚生的心思象是坦露在陽光下的清淺溪,里面有什么,所有的人都得一清二楚。算他對錢靈犀的感情只是從培養出來的習慣,還談不上愛情,但鄧恒呢?錢靈犀自問這世跟他沒這么深厚的交情吧?那他跑來湊的哪門熱鬧?這不純屬沒事找事么!
心中怨念著,把家里有的各式菜都裝上一些,還有正在燒煮的野雞兔,以及新鮮的青菜食材,錢靈犀姐妹倆帶著自家廚娘上了車。
趙庚生是騎馬來的,卻把馬拴在她們車后,坐在車轅上跟門神似的,鼓著兩只眼睛瞪著一切試圖接近的雄性生物。
鄧恒心里一面鄙夷著他的行徑,一面鄙夷著自己。
他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會做出這等事來?可讓他撒手,他是莫名的不甘心。
云來寺很快了,錢敏君眼尖的瞥見錢文仲正陪著錢玢出來,那意思是錢文仲得了閑,特意來請錢玢準備家去吃飯的,“妹妹你,這可怎么辦?”
在外人跟前,錢敏君學得穩重多了,或許她仍是笨拙了點,但卻是認真把石氏教過的話全都記在心里,并嚴格照做的。
錢靈犀一瞅這情形,能怎么辦?趕緊下車打招呼唄。要想什么法再把錢玢忽回去,是那的事了,與她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