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一德可以做出的保證是,“我兒子雖然腿有殘疾,但沒有其他的毛病校園全能高手。我們家的家底也還可以,誠兒是我的獨子,如果你們同意的話,彩禮方面我不會虧待你們家的,往后彩鳳嫁進來,也沒婆婆要她受氣。”
錢文佑真心糾結了,回家的路上一路低著頭,悶聲不響。
錢靈犀和姐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在外頭耽擱了這些天,終于可以回家了,林氏和腹中的寶寶又都平安,小姐倆說不出的歡喜。
錢彩鳳很開心的告訴不用離開的妹妹,“上回你走了,那兔子還沒舍得吃,后來家里亂著,我便拿鹽腌了吊上,正好你今兒回家,做給你吃!”
姐姐真好!錢靈犀聽見這話最高興了。這些天,她一直在鎮上陪伴林氏,雖然竇老板包吃包住,一日三餐照顧得都很周到,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家,怎樣也沒那么放得開,這會子回了家,才敢隨心所欲,便是吃得差些,也是開心的。
可錢文佑看著這倆丫頭的笑得跟花兒一樣的小臉,心里頭卻越發沉甸甸的難受。
杜誠跑了,但這樁事情卻沒有過去。
在大哥的堅持下,他當日便去向當地的官府報了案。和小舅子一對口供,很快就牽出了杜詮,再形容一下那個草帽男的外形體貌,錢文佑一想,就猜到了馮四。
整件事情串連起來,其實并不復雜,真要說起來,他們就是利用了錢文佑的輕信。才得以實施。但是這會子能作證的只有自家親戚,官府抓不到人犯,這個案子連立都不能立。
衙門里的官差,看錢文佐也是個有功名的秀才,明白無誤的告訴他們。就算是把人抓到,也不見得就得立案。
因為,沒有證據。錢家的那些金豆子和散碎銀兩。都是沒有打上標記的,人家隨便找個地方熔了,回頭誰能證明就是你家的?林氏受傷雖然也是事實。但同樣的。杜誠躲起來養幾天傷,等胳膊上的疤痕一消,誰能證明當時就是他推的林氏?
所以官差很清楚的告訴他們,這種案子,想要討個公道,只能自己去想辦法,私下解決。
那辦案的官差也很不客氣的數落了錢文佑一頓,“你這人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行事不長腦子?真要說起來,只能怪你自己交友不慎,禍害全家了。”
錢文佑給罵得頭都抬不起來。想死的心都有了。整件事情真相大白之后,他簡直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面目來面對家人。
杜誠和馮四。這兩個都曾是他推心置腹,引為知己的好友啊!尤其是杜誠,虧他還以為自己欠了人家多大的人情。結果呢?是人家拿他當猴耍了,他還傻乎乎的替人家數錢。
錢文佐在安頓好他們之后,連罵都懶得罵弟弟一句,就回去了。而自出事至今,一向柔弱的林氏還沒跟錢文佑說過半句話。
錢揚威和趙庚生都先隨著錢文佐回去,照看家里了,錢彩鳳被接了來,跟錢靈犀作伴照顧母親,她們倒是肯跟錢文佑說話的,但每回看著她們小姐倆清澈的眼神和純真的小臉,錢文佑都覺得無顏以對,內疚萬分。
他這回丟的可不止是一點錢,是把全家所有的老底都丟光了!
錢靈犀雖然留了下來,但錢湘君的事他已經聽說了,那筆錢原本就是小女兒掙回來,孝敬全家人的。這會子還是大侄女將來如果不如意,唯一傍身的依賴了,可是現在全給他弄沒了,他得拿什么賠給人家?
再看一眼錢彩鳳,錢文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竇一德為什么會跟他說起要這樁婚事?那是因為他們家剛剛欠了人家一大筆錢!這些天的食宿費,包括給林氏請大夫抓藥的費用,全是竇一德給的。
不得不說,做商人的就是精明。竇一德沒有自己掏這個錢,他直接給了錢文佑五兩銀子,一概的花銷都由他自己結賬。在鎮上這么些天,五兩銀子已經只剩下薄薄的幾十個銅子兒。
錢文佐這回再沒錢來支援他了,他家都給搗騰了個干凈,還得供養兩老,替他養著一個兒子,錢文佑無論如何也沒臉去向大哥開口。
錢!他現在無比渴望的需要錢!
如果沒錢,他拿什么還竇家的人情?如果沒錢,他拿什么調養林氏的身體?如果沒錢,他拿什么喂養幾個孩子?
開春的玉米才種下,等收獲也得有倆月時間,難道讓全家喝西北風去?
生活的擔子頭一次沉甸甸的壓在錢文佑的心上,把他向來的張狂壓沒了,把他一貫的豪爽壓沒了,更把他從前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徹底打消了。
看一眼縮手縮腳歪在獨輪車上母女三人,錢文佑心里又是難過,又是自責。如果不是窮得實在無法,雇輛馬車帶她們娘仨回家豈不舒舒服服,至于讓她們娘兒幾個這么委屈?
錢靈犀看著這個老爹愁苦下來的面容,心里只有兩個字――活該!
這一切怪得了誰?全是他咎由自取,不讓他狠狠的摔幾個跟頭,他哪里長得住記性?私下里,她可早就跟林氏商量好了,這個時候,誰也別幫他,等他自己想法子去!否則,總是有人替他解決問題,他一輩子也改不了那些毛病。
這邊還沒進家門,就見自家院子門口圍著不少人。七嬸老遠看見他們回來了,欣喜的道,“四哥,你可回來了,快來看看吧,有人到你們家來鬧事呢!”
什么?錢文佑著急的推著車往家里趕,還沒進門,就見一個婆娘舉著把菜刀沖了出來,“錢文佑,你還我的男人!你這個天殺的王八蛋,到底把他弄哪兒去了?”
這是杜誠媳婦。錢靈犀見過一次,好歹認得。跟在杜誠媳婦后面,又出來一長串人,都是些婆娘們,不是拿著搟面杖,就是拿著做針線的剪刀之物,有杜家,也有馮家的人。個個橫眉怒目,好比廟里的金剛羅剎。見著錢文佑就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聲討。
“你憑什么誣陷我家男人搶你的錢?那錢不是你自己答應給我們的么?你說話不算話,難道還怪得了別人?”
“你還好意思去報官?連累我男人至今有家歸不得,還不知在那兒吃苦受罪呢!”
“我們一家的孤兒寡母,你管是不是?”
“各位嫂子弟妹,他要是不把人給交出來,咱們就不走了!”
“對!就不走了!”
“娘,您看這可怎么辦?”聽到他們回來,悄悄翻墻出來相見的錢揚威介紹著家里的情況,“這些嬸子大娘是一早就來了的,進了門就開始砸東西,幸虧庚生發了火,拿根門閂把她們鎮住,才好不容易把人都趕了出去。之后我們便閂了門,哪里都不敢動。可那些姨娘們就開始砸門,后來是三叔公過來發了話,她們才消停。可這些畢竟都是姨娘們,三叔公也不太好管,就叫來幾個叔伯在咱門外守著,正等你們回來呢,現在是去叫三叔公來么?”
“不用。”林氏白著一張臉,冷冷的瞅著被一群婦人圍著的錢文佑,“這是你爹惹下的事,讓他自己去管。后門有人么?沒人咱們進屋。”
錢揚威看母親氣色非比尋常,不敢違拗,推她進去了,錢靈犀和姐姐留下來看熱鬧。
錢文佑被那一幫胡攪蠻纏的老娘們鬧得焦頭爛額,黑下臉來大吼,“夠了!你們家的男人做了什么你們心里清楚!我報官怎么啦?我報官那也是被逼的!搶了我們家的錢,還打傷了我家的媳婦,害得她差點小產,這筆賬我還沒跟他們算呢,你們還有臉鬧?滾,全他媽都給老子滾!否則,別怪我對你們對粗!”
“你打,你打呀!來,往脖子這兒來,我把刀給你,棍子也給你,打不死老娘,你就不是個男人!”
“哎喲!我不活了,家里的男人不在了,我這日子也沒法過了!”
鄉下婦人,撒潑打滾都是拿手好戲。她們這樣鬧騰,讓錢文佑如何下得去手?生生慪得一張臉黑得象鍋底,都快吐血了,反而趁亂給這些婦人圍著撕打起來。他忍無可忍,稍稍還手,那些婆娘就哭爹叫娘,鼻涕眼淚一把一把的往他身上甩。
錢文佑快給這些女人弄瘋了,錢彩鳳看著不忍,“你們干什么這么欺負我爹?”
可那些婆娘都是平素下得了地,能當得半個男人用的,哪里管她一個小丫頭在說什么?一巴掌就把她給揮開了。
錢靈犀怕姐姐吃虧,把她拉了回來,“快去把三叔公請來,咱們擱這兒沒用。”
錢彩鳳去了,不多時,三叔公來了。
“住手,都快住手!”老頭喊了半天,這些婦人卻仍是不肯消停。
錢靈犀看錢文佑受夠了憋屈,已經快到爆發的邊緣,就要不管不顧的動手了,站出來喊了一嗓子,“噯,誰的裙子破了?”
她的童音尖細,問的又是極為尷尬的事情,這些婦人們一聽,全都消停了,低頭看自己的裙子。
天地總算清靜了。
(謝謝小喜的粉紅,還有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