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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丫,靈丫你在哪里?”
透過那扇葫蘆嘴上的鏡子,錢靈犀在一片愁云慘淡中,看見林氏在哀哀哭泣。
她心里一急,就只覺得身形一晃,有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小小身影跑了出去,“娘,我在這里,在嵊州!我沒丟,你們快來接我吧!”
“靈丫?真的是你?你怎么會在嵊州?”林氏拉著那個跑過去的錢靈犀,驚喜不已。
“是真的,是趙庚生他爹把我拐了來,他還想賣了我,后來給我們跑了,就是沒法子帶信回來!”
錢靈犀沒法解釋這種怪異的感覺,她明明在葫蘆里,卻可以操縱那個外頭的錢靈犀。她甚至不用出聲,只要心里想著,那個幻影就會如實的傳達她的心意。
林氏明顯是相信了,慌忙四下張望,“你爹呢?我得趕緊找你爹商量商量。”
是啊,爹在哪兒呢?錢靈犀心里默念著,只覺得身形又是一晃,錢文佑出現在她的面前。但他好象有些無精打采,木愣愣的不知魂游何方。
“爹!爹我告訴你,我在嵊州,你快來接我呀!”錢靈犀的那個幻影跑上前,使勁搖晃著錢文佑的衣袖,有一陣子才讓錢文佑醒過來神。
他驚喜的剛喊了一句靈丫,錢靈犀卻只覺得腦子一陣眩暈,整個人便被強行甩出了這個空間,人事不省了。
夜半三更。
錢家夫婦幾乎同時從夢中驚醒,“靈丫!”
林氏冷汗涔涔而落,一顆心撲通撲通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她望著身畔的男人,驚恐無比,“我夢見靈丫了,她給我托夢了,說她在——”
“嵊州!”夫妻倆異口同聲道出一個地名,彼此都有些難以置信。對于夢里的情形,他們都有些記不清,但這個地名卻是牢牢的刻在二人心里。
林氏忽地放聲大哭,“你說,靈丫是不是出事了,所以才托夢給我們?”
錢文佑勉強定了定神,“不管怎么說,咱們都得去看一眼才行。”
天剛亮,錢文佐就被弟弟弟妹尋上門來,“什么?你們要去嵊州?”
“是。昨晚靈丫給我們托夢了,說她在嵊州,讓我們去接她回來。哥,這回得麻煩你辛苦一趟了。”
錢文佑昨晚和林氏商量了半宿,去嵊州路途遙遠,來回沒個十天半個月是不行的。他傷還沒好,經不起長途顛簸,林氏是沒出過門的婦道人家,讓她去也辦不成事,只能來求錢文佐了。
錢文佐一聽就有些不愿意,“不過是做夢,能當得了真么?這不是大哥不愿幫你,只是這,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不止他信不過,連錢父錢母也表示反對,“光是一個夢,哪里做得了真?應是你們小兩口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實在心里難安,去哪個廟里燒個香也就是了。”
眼見錢文佑還要鬧,林氏又要哭,錢父有點不高興了,“就為了那個丫頭片子,鬧得整個年都過不安生。要是再鬧出什么來,那便不止是她的不孝,更是咱們家的煞星了。此事休要再提,就是要找,也得過了正月再說。”
年紀大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忌諱的。錢靈犀并不是在他們身邊長大的孫女,感情自然淡薄一些。若是她果真年少而夭,又在正月里出事,那對家里的老人來說,就是件極其不吉利的事情,是以錢父才會如此反對。
錢文佑不死心的再三申請,但依舊被駁回。
反倒是錢彩鳳怯怯的出了個主意,“前兩天拜年時,不是有族里的叔伯說要去嵊州走親戚的么?到時能帶我去找找妹妹嗎?”
這倒是個法子,大人過年都忙,但孩子很閑。不過錢彩鳳不能去,讓錢揚威去。他畢竟大上幾歲,又是男孩,出門可比她方便得多。
這樣一說,錢文佐心里又有些過意不去了。大侄子是個老實孩子,但太過老實了,是受了委屈都不會吱聲的人。讓他出門,若不是自家人,只怕不會細心照顧他。
可他若要親自走一趟,那路上的花銷只怕又少不了。萬一找不到,白耽誤工夫不說,又讓人空歡喜一場。錢文佐有些拿不定主意,找妻子莫氏商議。
莫氏暗自思忖一番,最后才嘆了口氣道,“我回娘家拜年時,聽說娟妹的夫婿今年還是要帶著兩個孩子去看花燈的,若是讓揚威跟著他…”
“那就最合適不過了!”錢文佐喜出望外,“我怎么把他給忘了?他素來是最妥貼的人,待孩子又好,只是得勞煩你去說一聲了。”
莫氏頗有些為難,但瞧著喜形于色的他,最終什么也沒說。
錢靈犀在被甩出那個夢后足足昏睡了一個晚上又一個白天,才終于在趙庚生的魔爪下清醒過來。
“快放開!我透不過氣來啦!”被捏著鼻子的味道實在不好受,尤其是那只爪子還在份量不輕的拍打她的臉。
而施暴者明顯松了口氣,“你怎么了?怎么睡這么久?怎么都叫不醒,可把人急壞了!”
這個問題太復雜,錢靈犀無法回答。不過比起這個,現在有件更加要緊的事情,“我肚子好餓,有吃的沒有?”
“有!”日臻交好的元小三從瓦罐里摳出特意給她留著的兩塊熱饅頭,“快吃吧。”
錢靈犀很快消滅掉了,卻好象石沉大海一般,完全不頂事。眼巴巴望著他,“還有嗎?”
元小三撓了撓頭,一臉為難,“老大那里可能還有。”
“我去要!”趙庚生去找葛老大了,成功的討來半鍋剩粥。
要是平時,錢靈犀是不怎么愿意吃這種東西的,她怕有別人的口水。可眼下餓得厲害,只好勉強為之了。
在眾人目瞪口呆中,她以疾風掃秋葉之勢消滅了這鍋粥,居然還不覺得飽。可大家都不敢給她東西吃了,怕她再吃下去該出問題了。
葛老大兩道秀氣的劍眉擰成一團,“你不會得病了吧?”
錢靈犀的小嘴邊還掛著幾滴粥渣,紅果果的看著他。如果饑餓也叫病的話,好吧,那她確實病得不輕。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給嵊州的新年平添了幾分潔凈與美麗,但對于溫飽問題都沒解決的人來說,無疑是場災難。
錢靈犀緊縮在一間酒樓邊上,可憐兮兮的貼著墻壁,跟只小刺猬似的抱成一團。墻后生著個大火爐,有熱氣源源不斷的透出來。雖不太暖,但起碼比挨凍好多了。
原本這里有小龍幫的人在當伙計,本幫是不讓人來的,但錢靈犀卻是個例外。自從那日她醒來之后,不知為何,變得食量巨大,簡直比蝗蟲還可怕。別看她這么一個小小的個子,卻能吃掉兩三個人的食物。而自從下雪之后,就變得更加無法控制。
葛老大當機立斷,特事特辦的將她送來這個風水寶地,讓她暖和點,食量也能小點。再有本幫的人幫忙照應著,有什么好一點的殘羹剩飯也能趕緊送出來填她的肚子。
另一方面,他也趕緊讓人去打聽錢靈犀的老鄉了,再把這丫頭留下來,估計他們小龍幫都要給吃光光了。
嚶嚶,可憐的錢小丫也不想這樣啊。可是怎么辦?她就是肚子餓嘛!難道這是給她打倒葫蘆的懲罰?但是錢靈犀已經看過無數回了,她小肚子上的葫蘆印記就歪了一天,很快就豎了起來,那這懲罰的持續性未免也太長了些吧?
“姐姐,我餓了。”一輛尋常的小馬車從酒樓門前經過,四五歲的小男孩猛地一下拉開車簾,咽著口水巴望著酒樓門口熱氣騰騰的包子籠。
這家酒樓的三鮮包子是招牌,離得老遠都聞得見香氣。錢靈犀揉揉肚子,默默的跟自己說,你不餓,你真的一點都不餓。
“真拿你沒辦法!”清甜綿軟的聲音從車中響起,應該也是個小女孩,卻有著身為長姐的沉穩與溺愛,“周叔,麻煩你去買兩個包子給他吧。”
錢靈犀本來一直埋著頭,卻在聽到這個聲音時,陡然一個激靈坐直了。是她?
車夫停了車,從簾內一只纖白秀氣的手里接過錢袋,走到包子攤前一打聽,回頭嚷了一句,“小姐,這里的包子三文錢一個,買四個就十文錢,要不要多買兩個?”
車簾被掀起來了,露出一張娟秀清麗人畜無害的臉,用她那一慣柔柔的體貼的腔調說,“周叔,你要想吃就多買兩個,要不就買一個給弟弟吧。”
錢靈犀死死的盯著她,只覺全身的血忽拉一下涌到頭項。是她,真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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