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都給我快點,這天色馬上就要黑了,只要能在天黑之前裝完,除了各人所得的工錢外,每人另外還有十文的賞錢!”余老板站在碼頭上,一臉春風得意的沖著扛包的苦力們說道,他從登州買了一批貨,一切都辦妥了,只要今天裝船完畢,明天就能啟航回廣州。
扛包的苦力們一聽余老板的話,立刻都是精神一震,十文可不是個小數目,平時都能買上兩斗米了,雖然現在糧價上漲,兩斗米肯定不止這個價,但是買兩斗粗糧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因此個個都是加快腳步,總算是在天黑前搬完了碼頭上的貨,然后高高興興的到余老板那里領了工錢和賞錢,心情好的到碼頭上的小酒館喝上幾杯,顧家的則匆匆忙忙向家里趕。
碼頭上的余老板可沒苦力們那么清閑,等苦力們離開后,又帶著伙計把幾條船上的貨物清點了一遍,直到數目無誤后,這才放下心來,然后回到碼頭上,看著屬于自己的這個小船隊呵呵傻笑。
余老板并不是登州人,祖籍是南方的越州,就在杭州的旁邊,世代以海上經商為生,不過他家中無人,大生意要有門路和本錢,他們余家沒有這個條件,因此只能做一些小本生意,這次聽說朝廷和高句麗正在打仗,他想到登州臨近高句麗,糧食肯定供應不上,因此拼了血本買了一批糧食,打算運到登州賺一筆。
但是讓余老板沒想到的是。他的船隊剛到登州,登州刺史衙門就發出一條新政。名為《鹽票法》,大概意思就是前線糧食不足。為了鼓勵商人運糧,將登州的鹽政與糧食掛勾,每運到登州一石糧,就能換取六斤食鹽的鹽票,憑著這鹽票,才有可能在登州買到食鹽。他這幾船糧食加在一起,竟然換了五萬多斤食鹽的鹽票。
當登州衙門的官吏確認過他船上的糧食數目后,立刻就把鹽票開給了他,這可是五萬多斤食鹽啊。若是放在以前,就算是他拼盡了家產的人脈,也絕對搞不到這么多的食鹽,而現在他只要拿著鹽票到各個鹽廠或鹽庫,按登州的食鹽批發價格出了錢后,就能拿到鹽,這簡直就像是做夢一般。
要知道食鹽可不像糧食,雖然大唐對鹽業不像前隋那么嚴厲,允許私人生產銷售食鹽,但是所有生產的食鹽中。卻要八成上交給當地政府,剩下的兩成才能自由支配,因此鹽業實際還掌握在朝廷手中。而想要從朝廷手中拿到食鹽,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么有實力要么有人脈,而余老板家中卻是一樣也沒有占,因此雖然明知道登州盛產食鹽,鹽價比其它產鹽地便宜幾倍,而且食鹽中的利潤也是極其豐厚。但也只有眼饞的份。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次來登州竟然得到這么一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但從糧食上掙了一筆錢,而且還得到這么一大筆鹽票,為了將這些鹽買下來,他這次賣糧所得的錢全被他拿了出來,跑了幾家鹽廠才把這批貨湊足,現在總算都搬上了船了,而他的心也總算踏實下來。
“二叔,這些鹽雖然是暴利,但也只裝滿了一艘船啊,另外幾船若是空著回去,那不是太浪費了嗎?”正在余老板想像著自己回到越州后,憑借著這批食鹽大發一筆的時候,忽然一個黑瘦的伙計湊過來說道。余老板是家族生意,船隊中的人也都是同族,說話的這個正是他的族侄余正,為人一向聰明能干,很受他的器重。
“廢話,我也想多買點貨,可是賣糧食的錢全都買了這些鹽,剩下這點根本買不了什么像樣的貨物,要不你們把自己的私房錢都給二叔交出來,大家湊一湊看能不能再買批罐頭?”余老板邊罵邊開玩笑道。
“嘿嘿,二叔你也真是的,我們都是幫窮小子,哪有什么私房錢?”余正裝出一副憨厚的表情笑道,其它伙計也跟著一起起哄。看的出來,這位余老板平時對屬下還是十分不錯的。
和伙計們開了會玩笑,余老板正準備帶伙計們去吃頓好飯,畢竟明天就啟航了,以后有將近一個月都要呆在船上,事先犒勞一下也是應該的。
“余兄留步!”就在這時,余老板忽然聽到碼頭的另一頭有人焦急的喊道。余老板回頭一看,發現遠處正有一伙人快步向他這邊跑來,等近些時,他才發現為首的人十分面生,自己根本就不認識對方。
“敢問這位小兄弟,叫住余某可有什么事嗎?”余老板看到對方跑到自己面前停下來后,這才拱手問道。對方看起來和余正那些伙計的年齡差不多,頂多有二十多歲,長的白白凈凈,穿著也十分考究,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出身,不過因為剛才跑的太急,現在正彎著腰喘粗氣。
“在…在下名叫周楚,此次冒昧叫住余兄,實在是有要事相談!”年輕人恢復快,喘了幾口粗氣就緩了過來,口齒清楚的對余老板說道。一聽人家找主家有事談,周圍的余氏伙計都自覺的退開一段距離,這是商道上的規矩,怕伙計們聽到這些商業之事后泄密。
“哦?周小弟請講!”周越這個名字,余老板總覺得在哪聽過,不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是這樣的,小弟家中世代以販鹽為業,這段時間登州鹽產量成倍增長,而且價格也極便宜,因此小弟家中將大部分精力都投到了登州,但是沒想到刺史府忽然出了這么一個鹽票法,這可把我們周家給害苦了,現在正在籌措糧食運來,只是這需要一個時間,而我們家中儲備的食鹽眼看就要用盡,若是沒有新的食鹽補充,將會對我們的聲譽造成極大的影響,因此這才想請余兄幫一個忙。”周越的話說的很誠肯,一點也沒有隱瞞自己的難處,這在商人中間可是十分的少見,畢竟將自己的底牌亮出來,那不是讓對方隨意提價嗎?
“呵呵,沒想到周小弟的消息倒是很靈通,我的貨剛到手你就能找來,真是讓人佩服!”余老板也是商場上的老狐貍,聽到對方的話后,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轉而說起了客套話,心中卻在盤算著應該怎么狠宰對方一筆?雖然對方說的誠肯,但商場如戰場,絕對容不下半分仁慈,該宰時絕對不能手軟。
“哪里哪里,還是余兄有先見之明,小弟家中實在急需這批鹽,還希望余兄援手!”周越謙虛了一下,再次懇求道。
“援手談不上,只是愚兄此次也不容易,家中也指著這批鹽補貼家用,因此這個價格嘛~,呵呵!”余老板說到這里,露出一臉的奸商專用笑容,兩只眼睛更是緊盯著對方不放。
“哈哈,這個余兄放心,只要您答應將這批鹽送到揚州,不但價格上讓您滿意,而且這次的運費我們周家也包了!”周越十分豪爽的說道,看起來似乎像是個不懂行情的二世祖,只是急著解決這一時的燃眉之急,價格任由余老板開。
鹽商?揚州?周家!
正準備獅子大開口的余老板,忽然間腦海中閃過上面那三個詞,立刻讓他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不過為了確認一下,他還是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敢問周兄弟,你可是出身于揚州周家?”
“呵呵,余兄果然見多識廣,小弟正是出身于揚州周氏,不過小弟太不成器,只得幫著家中管理些生意。”周越笑的仍然十分豪爽,好像絲毫沒注意到余老板前倨后恭的表現。
聽到對方承認自己的身份,余老板的臉色白了幾下,慶幸剛才自己沒亂喊價,要知道周家可是南方的名門望族之一,家中不但把持著不少地方的鹽業,而且族中子弟也多在朝中為官,以人家的勢力,隨便動動小手指頭,都能把自己余家給滅了,
想到這里,余老板看了看眼前這個一臉豪爽的青年,心中更是沮喪,能幫著家族處理商業上的事,這個周越肯定也是個商場上的老狐貍,剛才他一上來就敢把底牌亮出來,估計是料定了自己這個小商人不敢亂加價。
“既然周公子需要,余某自然不敢怠慢,這批鹽我一定會送到揚州,至于價格,就按揚州的一般行情來定好了。”余老板躬身說道,不但將對方的稱呼改了,連自己也不敢再托大,從為兄變成了余某。
“哎~,這怎么行,余兄幫了我們周家這么一個大忙,無論如何也不能以一般的行情定價,我看這樣吧,這些鹽在揚州行情的價格上,再上浮一成,算是對余兄的答謝,這也是我們周家的一點心意,希望余兄不要推辭才是!”周越聽到余老板的話,眼中雖然閃過一絲滿意,但臉上卻仍然保持著豪爽的笑意,而且還特意給了對方一些甜頭。
“啊!這…這怎么好意思?”余老板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自愿將價格提一成,要知道這一成也是不少錢啊,足夠他們余家以前忙上半年的收入了。
“哈哈,就這么說定了,我馬上寫個條子,到時余兄只要帶著條子到揚州,找到我們周家的管事,自然會有人接洽。”周越說完,從身邊仆人手中拿過紙筆,快速的寫了好條子交給余老板,并且還奉上一批訂金,一樁生意就這么談成了。
而就在碼頭上這樁生意完成時,李愔在刺史府中,也與幾個商人正在做一筆生意,只是這筆生意十分特別,現在全都捧在那幾個商人的手中,能不能做成就全看他們的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