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是大楚國境內一條并不算長的河流,全長不過一千八百多里,貫穿睢陽、南角兩郡,然后匯入大楚國最大的河流——楚河之中。
這一天正是三月初,春光明媚,在睢陽郡的境內,順著洛水邊的大路上,一隊大楚商隊正在緩緩的行進著。
這一隊商隊并不算小,一共有三十多輛大車,都用四匹健馬拉著,車上裝的慢慢的,外面用遮雨篷布包裹的嚴嚴實實。從路上深深的車轍印跡來看,車上裝著的貨物分量不輕。
每輛大車上都有一個健壯的車夫駕轅,每個車夫都是四十多歲,從手上厚厚的老繭上,顯示出他們都是熟練的老把式。
車隊前后一共有近百名黑色勁裝的護衛,全都是二十多歲的棒小伙,個個精神抖擻,寬肩乍背龍行虎步,手中的刀槍在日光照耀下爍爍生輝。
在商隊的最前面,十幾匹高頭大馬上,十數名眼中閃爍著逼人精芒的壯漢領先而行,從他們身上外露的凌厲氣勢來看,最起碼也都是鍛骨境武者。
即使不從大車上插著的三角黃旗,就看著些勁裝護衛,路上的行人就知道,這隊商隊就是隸屬于大楚三大商會之一,滄海商會的商隊了。
看著到了中午時分,商隊并沒有停下來打尖吃飯,而是繼續向前行進,不管是車把式還是護衛都從懷中拿出干糧來,就著水壺中的水,吃了一頓最為簡單的中飯。
這是為了商隊的行進速度考慮,可以節省出最少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天可以多趕三十里路了。
在商隊的中央,夾雜著著幾輛藍緞子篷車,一輛篷車旁邊的窗簾從里面挑起,露出一張紅蘋果一樣的俏臉來,朝著外面張望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小姐!已經到了睢陽境內了,再有半個月的時間,就能到安陽郡城了,到時候就能夠見到老爺和夫人了。怎么樣,高興嗎?”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來,光聽聲音就能和剛才那個紅蘋果臉蛋聯系在一起。
“恩!當然高興了。小紅,你一會把咱們這個桂花芙蓉軟糕送兩塊給那個少年,他受了那么重的傷剛醒轉,恐怕吃不了那冷硬的干糧。”一個溫柔婉轉的聲音響起,聲音輕柔如水,聽在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和清新。
“哎!小姐,你說那個少年是干什么的?咱們在洛水邊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胡管事也說了,他身上的傷勢非常嚴重,而且還有什么內傷,恐怕不是普通人,怕有麻煩不肯救他,要不是小姐堅持,恐怕那人已經死了幾次了。”叫小紅的聲音說道。
“好了!不要那么多事了,他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能有什么麻煩?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怎能見死不救啊。”
“可是胡管事說…”
“好了,趕緊去吧,順便再把這瓶雪蓮玉蟾丸交給胡管事,讓胡管事每日給他服用一粒,這樣他能夠恢復的快些。”
馬車前面的轎簾一挑,一個身穿綠襖,頭上梳著丫鬟髻,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從里面鉆出來,跳下馬車,向后跑了幾步,跳上后面的一輛轎車。
在外面叫了聲胡管事,聽里面應了一聲,小姑娘掀開轎簾鉆了進去。
車廂內有兩個人,一個五十歲左右,三縷長髯,管事打扮的人坐在車里,旁邊還躺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小紅來了,是小姐讓你來的?”胡管事笑著問道。
小紅把一個白色瓷瓶遞到胡管事手中:“小姐說了,一天給他吃一粒。”
胡管事打開瓷瓶口上的紅綢,用鼻子一聞,吃驚的抬起頭來:“雪蓮玉蟾丸?”
小紅點點頭,然后來到躺著的少年身邊,打開一個手帕,從里面拿出一塊桂花芙蓉糕,遞到少年嘴邊:“吃吧,小姐給你的。”
少年似乎大病初愈一般,臉上還很是蒼白,看著小紅遞到嘴邊的軟糕,默默地張嘴咬了下去,片刻一塊軟糕就到了肚子里。
小紅又拿起一塊軟糕,嘴里還嘟囔著:“這么多天了也不見你說過一個字,難道你是啞巴呀?”
小紅本來只是玩笑話,那少年聽了,竟然點了點頭,然后吃力的抬起手,直了直自己的嘴巴,又搖了搖手。
“啊!你真的是…”小紅吃驚的長大了嘴巴,似乎還不能接受這個少年是個啞巴的事實。
一旁的胡管事眼中則露出一絲狐疑,深深的看著少年的眼睛,似乎想從少年眼中看出一些破綻,好確定少年說的是不是實話。
胡管事十幾歲就在外面闖蕩,幾十年的江湖經驗讓他絕不會輕信任何人,對于這個渾身劍傷倒臥在洛水邊的少年,他本能的有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但是少年眼中,胡管事看到的只是如湖水一般的深邃和平靜,沒有一絲說謊的人特有的驚惶和詭詐之色。根據胡管事幾十年的經驗,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如果心中有鬼的話,斷然不會有如此平靜的眼神。
難道是我想錯了,這個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少年而已?胡管事暗暗對自己說道。
不過胡管事心中還是直覺的感到,這個少年身上肯定隱藏著什么秘密。
不理胡管事的胡思亂想,少年默默的吃完兩塊桂花芙蓉糕之后,便閉上了眼睛,似乎又睡了過去。
小紅看到少年睡了過去,以為他重傷剛醒,還非常虛弱嗜睡,便收拾了手帕,和胡管事閑聊起來。
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躺在車廂角落里的少年看上去睡著了,但是緊閉的眼睫毛不時的顫動幾下,卻是在默默的聽著他們的對話。
這個躺在滄海商會車廂里的少年,正是當日被孫不二追殺得墜落河中的丁陽。
當日丁陽被孫不二重傷,在被孫不二擊殺之前,飛身躍入河水中,他本來就已經受了不輕的內傷,在入水的前一刻,又被孫不二隔空發出的流云劍芒擊中前胸。
幸虧丁陽有幻魘鼠皮甲護身,但是巨大的沖力還是將他的胸骨震斷,丁陽落入水中之后立即便昏迷過去。
丁陽在昏迷中隨波漂浮,順著這條河流漂出數十里后,進入了洛水,又漂流出三百余里,才被橫倒在洛水岸邊的一棵大樹攔住。
正遇到滄海商會的車隊經過,丁陽在河流中漂流數百里,全身的衣服連同那件軟甲全都被河水沖走了,經過滄海商會的胡管事探查,丁陽不但渾身多處骨折,而且內傷極為嚴重,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生性謹慎的胡管事為了少惹麻煩,就想任憑丁陽自生自滅,這時候恰巧被隨著商隊的滄海商會會長的女兒慕容欣看到,力排眾議的決定把丁陽帶上。
胡管事拗不過慕容欣,便將丁陽安置在一輛隨行的轎車中,本以為傷的這么嚴重的丁陽用不了兩天就會死去,哪知道丁陽竟然慢慢醒轉過來。
丁陽雖然醒了過來,但是卻失血過多,胸骨和肋骨都被巨力震斷,體內的五臟六腑也被震得一片混亂。
更為嚴重的是,丁陽體內的經絡大部分也都被孫不二的流云劍芒給攪得亂七八糟,許多經絡都被震斷,還有許多經絡都嚴重偏離了正常的位置。
丁陽醒來之后驚恐的發現,自己丹田里變得空空蕩蕩,皮膚和骨骼中也沒有了一絲真氣,自己竟然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修為,被打回成一個普通的山村少年。
丁陽的心頓時冰冷一片,他實在無法面對這么殘酷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