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香港各界輿論沸揚中,陳笑棠的第一部銀幕功夫片《精武英雄秘》也即將上影。重要/重要/在這之前,陳笑棠卻做好了準備,要接待一位來自中國大陸的電影朋友。
一輛旅游大巴緩緩地停泊在了香港花旗銀行附近,從大巴內下來一群人,舉著小紅旗,操著內地口音,一看就是一群來香港公費旅游的內地“老表”。
為什么說是公費旅游?因為如今才八十年代初,內地人民還沒富裕起來,更沒奔小康,肚子還吃不飽,哪里有閑錢來香港游山玩水?因此只有一些內地的公家事業單位等,才會組織這樣“奢侈”的旅游項目,美其名曰:“考查項目”。
那些內地老表一個個從車上下來,精神抖擻,目光饑渴,看著香港這個資本主義繁華都市。
“哇,香港的樓好高好大呀!”
“是啊,還有這么多的小汽車!”
“我的娘啊,穿得衣服也這么花哨!”
“快看,快看,還有洋妞啊!”
老表們面對這新異的世界,非常燒包地評頭論足,一時間吐沫星子橫飛,眼珠子骨碌亂轉;與這些如饑似渴的老表們比起來,旅游大巴內,一個身材微胖,圓臉蛋,留著短髭的中年男子卻依舊躺在椅子上,雙腳脫了鞋,叉開腿也不怕扯著蛋地搭在前面的椅子上,呼呼大睡。由于睡得太香,嘴角還流出了哈喇子。
看著模樣邋里邋遢的這位“老表”,那導游掩了掩鼻子,皺著眉頭走到他身邊,操著不太流利的普通話,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喂,同志,香港已經到了。醒醒先!”
叫了一遍,對方沒反應,那導游不得不再叫了一遍:“同志,醒一醒,香港已經到了!”
那人這才惺忪地睜開眼睛,瞧瞧外面,“到了么?”
“嗯,已經到了。”
“哦。對了。”那人似乎大腦有些遲鈍。然后開始朝懷里摸煙。習慣性地剛把廉價的“好貓”香煙叼在嘴里,可沒等他把香煙點著,那導游就很不耐煩地警告他道:“對不起,同志,我們車上不允許抽煙!”雖然這句話中有“對不起”三個字,但是整個語氣卻是極不耐煩。極看不起。
那人依舊是遲鈍地“哦”了一聲,“哦,這樣啊。”又慢吞吞地把香煙放回懷里。
那導游又有些不耐煩了。嚷嚷:“其他人都已經下去了,你看是不是…”心里話,我丟。你快滾蛋吧,我還等著吃飯呢!
那人又“哦”了一聲,這才慢吞吞起身,下車,其動作緩慢勝過烏龜。讓那導游超級蛋疼,恨不得一把將他踹下去。
不過他忍住了,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家伙實則是大陸的一個著名導演,名字叫吳天銘,拍攝過《人生》《老井》等電影。
下了車,吳天銘挑頭望了望天空的太陽,有些毒,十月份的香港天氣還是很炎熱的,不像在古城西安,天氣已經入秋,有了秋風蕭索的意味。
再看看大街上那些行路匆匆的香港人,還有高樓林立的四周,嘟嘟響的大巴,汽車,不斷閃爍的紅鸀燈,快節奏的大都市面貌全部呈現出來。
吳天銘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頭暈,這次他應邀來香港參觀學習,主要是要和魔影娛樂達成合作協議,一起開發大陸電影市場。
原來魔影娛樂投資五百萬在大陸興建100家電影院,如此浩大的工程當然受到了政府的重視,在開會研究依舊,上峰決議,讓國內知名的電影西廠與香港魔影娛樂合作,一方面學習香港電影方面的優勢,一方面制約這匹來自香港的電影老虎,免得吞掉大陸這塊大蛋糕。當然,還有一些政治方面的考慮也是必須的,雖然這時候還沒出現洪水猛獸般的“和諧”大咖,但是大陸政府對于文化娛樂審核的尺度卻是很嚴格的。
吳天銘這次來香港,表面上是參觀學習,作為大陸電影界的代表和魔影娛樂攜手合作,實際上則是代表政府,接觸香港電影界,希望能夠在政治經濟文化上達成深層次的合作與共識。
吳天銘此人。表面上做什么時候都無精打采,漫不經心,可凡是了解他的人就都知道,他屬于那種心中有譜,卻從不放在臉上的精明人物,每當你以為他犯糊涂的時候,他卻能力挽狂瀾,撥亂反正。從他不到四十歲就能接手西影擔任廠長一職就能看出,心中要是沒點東西,又怎么能在詭譎變幻的大陸電影界站穩腳步。
要知道大陸電影不同于香港,香港電影屬于個人公司經營,沒那么多的條條框框礙手礙腳,可是大陸電影廠卻屬于國家所有,說白了,等于官僚機構,表面上從上到下都是為人民服務,勾心斗角卻是少不了的。而這也是中國政治的特色。讓這些具有文藝范的電影人很是無可奈何,想要搞藝術,又必須做政客,這真的是很坑爹!
此刻,吳天銘心中正盤算著下一步該怎么做,怎么去和魔影娛樂的人談判,如何處理《精武英雄》這部戲在大陸全面公映,如何處理票房分賬,如何…總之,想要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由自主地,吳天銘就又摸出了一根煙叼在嘴里點燃。
悠悠地望著這個陌生的大都市,還有這些人來人往的陌生行人,聽著鳥語般的香港話,看著街頭那些明亮誘惑人的商鋪。
吳天銘突然想起來,自己老婆叮囑自己要買一臺彩電和錄像機的。對于這些奢侈品,吳天銘覺得很沒有需要的意義,自己一天到晚都留在電影廠,根本就不落家。家里面老婆孩子一個上班,一個上學也都經常不再家。買這些東西給誰看給誰用?!浪費啊!
吳天銘搖頭嘆息一聲,隨手把煙頭丟在了地上,可是還沒等他用腳碾兩下,就聽見身后有人說。“對不起先生,這里不允許隨便丟煙頭!”撕拉,一張罰單遞到了他面前。
吳天銘一愣神,瞅著眼前戴著警帽穿著制服的香港警察,“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我撿起來還不行嗎?”吳天銘急忙蹲在地上把煙頭撿起來,丟進旁邊的垃圾桶。
可是那香港警察早聽出他說話的聲音。大陸人?老表?
于是就更加高人一等地挺胸凸肚道:“我說了。這里不允許丟垃圾,是要罰款的,快點接著!”直接把罰款單塞給了吳天銘。
吳天銘一看,我的乖乖,丟個煙頭竟然罰五十!
按照物價計算,這五十塊足足快趕上普通職工半個月的工資了!
香港警察真夠黑的!
無奈地接受了這一現實。那香港警察揶揄道:“老表,記住,既然從上面下來就要遵守這里的規矩。不要隨處亂丟亂扔,要不然,罰死你啊!”
“你這同志。怎么這么說話呢?”吳天銘有些不高興了。
“什么同志?在這里要叫我阿sir!”那警察指指自己肩膀上的條杠,很牛逼地說:“看見沒有,我香港皇家警察,不是你們大陸公安!”說完看都不看吳天銘這老表一眼,很牛氣地走了。
吳天銘搖搖頭。“你等著吧,看九七后還狂不狂!”…
來到香港,必然少不了要享受一下這里的美食。吳天銘也不例外,他第一次來香港,對于周圍還是很好奇的,尤其現在時間還早,還沒見魔影娛樂街頭的人過來,所以吳天銘就和那導演打了招呼,說自己要離隊一天,那導演早接到了通知,沒了這個慢吞吞的家伙礙事兒,自己還能多清閑一陣子。
吳天銘離開旅游隊伍,在四下胡亂轉悠了幾圈,先是背著手逛了一圈周圍的高樓大廈,看了時代廣場,看著那些行人在喂鴿子,他也想喂,于是就掏出了自己攜帶的白饅頭,可那些鴿子硬是嘴刁地不吃。這讓原本興致盎然的吳天銘很是沮喪,想不到香港的鴿子也這么勢利,吃慣了洋面包,竟然不吃大陸的土特產—饅頭!
離開時代廣場,吳天銘又背著手轉悠了一圈,然后在一條休息椅子上坐下來,旁邊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女孩在玩皮球,三四歲的樣子,頭上扎著蝴蝶結,顯得聰明可愛。
吳天銘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旁邊小女孩的母親看見了,善意地朝他笑笑。
吳天銘也沖她笑笑,心說,香港女人很有禮貌嘛。
于是就忍不住用普通話說道:“這是你閨女?很可愛!”
誰知那原本滿臉笑容的女人一聽他說話,立刻臉色大變。像是遇到了“拐子”一樣,急忙把女兒抱在懷里,生怕女兒被拐走了。
吳天銘尷尬不已。
似乎有點“慌不擇路”地離開了休息椅,吳天銘突然覺得肚子很餓,看到旁邊正好有香港人在叫賣魚丸,吳天銘聽說這是香港特別流行的小吃,就像長沙臭豆腐,武漢千層餅,西安羊肉泡饃一樣有名,于是吳天銘就駐足在攤錢買了一串。
還別說,香港的魚丸聞起來真香,單單聞著味道就讓人食欲大動。吳天銘用紙巾包好了那串魚丸的竹簽,剛準備咬上一口,突然身邊有人說:“借光!”一個少年踩著旱冰鞋滑了過去,不經意地卻碰到了吳天銘的胳膊,那串魚丸吧嗒就掉落在了地上。
“呀,真是糟蹋了。”吳天銘彎腰正要將那魚丸撿起來。
就聽一個聲音道:“又是你?!我說過了不要讓我隨便看見你,你竟然又胡亂丟垃圾!罰款五十!”撕拉,那香港巡警撕下一張罰單麻利地遞到了吳天銘面前。
吳天銘愣住了。
我日,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又被罰了?!
“同志,哦不,阿sir!我不是隨意丟掉的,是有人把它撞掉的!”
“別說沒那么多廢話,你們這些老表是出了名的沒素質,說你隨地丟垃圾,就是隨地丟垃圾!沒有什么道理可講!”
“不是啊,我是說…”
“削他啊噗!”那巡警猛地來了一句英文,模樣很拽,“你要是在羅里吧嗦。我就再給你開一張罰單!”
就在吳天銘無比悲催的時候,突然聽見一個清脆柔美的聲音說:“這個阿sir好大的口氣,信不信我憑借這句話就能告你濫用權力,玩忽職守?!”
放眼看去,卻見一個身材豐腴高挑,模樣嫵媚的女子站在兩人面前。
這名女郎的長得太火辣了,穿著一襲短裙,秀著修長美腿。翹挺渾圓的玉臀。盈盈一握的細腰,還有那一對讓所有男人垂涎三尺的大咪咪…用一句很媚俗的形容詞來說,哇,她就是造物主的恩典,男人夢寐以求的尤物!
那名巡警瞅著眼前性感尤物,早已忘記了自己姓誰名誰。更忘記了南北,傻呆呆地瞅著對方,哈喇子都快流了出來。
而同樣作為男人的吳天銘也被眼前女子的氣質和樣貌給吸引住了。心說,這簡直就是畫中出來的妖精嘛,如果大陸有這樣的女子。一定會被人當成神女圍觀。然后吳天銘就很不老實把眼睛瞅向該女的一對海咪咪上。
不錯嘛,簡直就是山東大饅頭!此女若是做電影明星,一定能憑借身材而出名!
“喂,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如果你真得要給這位先生開罰單,作為一名良好的香港市民。我絕對會投訴你的!”尤物很有威脅性地說道。
那巡警這才回過神來,“咳咳,小姐,你不要這么多管閑事好不好?”
“我這不是多管閑事,而是在盡一個公民的職責!”
“挑,秀逗了你!不幫自己人幫表叔!”
“我不是在幫誰,只是在講道理!”
“好好好,我惹不起你!這張罰單我收回去好了吧!”那巡警無奈,面對美女只好投降。
眼看那巡警沒精打采地走了,吳天銘這才對女郎說:“多謝小姐你的幫助,要不然我又要被宰了!”說著擦了擦魚丸上面的灰,咬了一口。
女郎秀眉一皺,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說:“這魚丸已經臟了你還吃?”
“呵呵,我可是從大陸那邊過來的,六幾年的時候差點連樹皮都吃過…糧食是不能浪費的,會遭天譴!”吳天銘笑呵呵道。
女郎明顯愣了一下,她實在難以想象人可以把樹皮當飯吃…在她的印象中,自己最餓的時候只不過吃了一個冷便當。
“吳先生,您說得這些太不可思議了…”
“呵呵,這些可不是什么小說,電影,是事實…咦,你怎么知道我姓吳?”
“我就是魔影娛樂派來接你的人,”那女郎笑道,“請允許我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姓葉,叫葉紫媚,是陳笑棠先生的女秘書,你可以叫我小葉,或者阿媚。”
吳天明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了,眼前這個漂亮女孩竟然是來接自己的人,難道說魔影娛樂人才濟濟,連一個女秘書都這么有做影星的潛質?!
不過現在可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因為葉紫媚已經和不遠處的司機打了招呼,專車開了過來,葉紫媚很有禮貌地邀請吳天銘上車。
吳天銘雖然在西影廠是廠長,不過廠里面的條件有限,偶爾才能坐坐汽車,平時都是他擠公交或者騎摩托上下班的,想不到一來到香港就有專車接送,不禁笑道,“好吧,就讓我體驗一下資本主義社會奢侈的生活!”…
汽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魔影娛樂公司大樓。
下了車,吳天明抬頭看了看這座在內地足以傲人的高樓,不禁贊嘆香港經濟的繁榮。
“吳先生,這邊請!”葉紫媚在前面帶路道。
吳天銘點點頭,跟在葉紫媚的后面。
由于葉子楣穿著職業短裙,還有高跟鞋,以至于她那豐腴渾圓的玉臀走起路 的時候就扭呀扭,讓吳天銘這個一向只懂得拍電影搞政治的男人忍不住把目光再次放到了這猶如蟠桃的屁股上。腦海中不由自主地他就利用電影人的想象力把那裙子給剝掉了,然后美景出現,讓他想起小時候在鄉下牧場見過的那頭渾身黑白分明的奶牛,它的屁股也是這么圓,這么大,這么白。
葉紫媚正乳波臀浪地前面走著,忽然就覺得身后似乎有一股炙熱的目光在盯著自己的屁股。
若在平時,葉紫媚早已習慣那些港男色迷迷的眼光,對于身后的一切會不屑一顧,或者毫不放在心上。可是現在,身后那個可不是純種的港男,而是大陸過來的“表哥”,并且是“大表哥”,年紀大,官銜大,聽說他這個廠長屬于正處級干部,整個電影廠都要聽從他發號施令。
老板陳笑棠說了,一定要招待好此人,魔影娛樂的電影能不能在大陸公放,就看魔影和此人所談的條件了。
因此葉紫媚對于吳天銘這樣的表哥很“上心”,此刻心中更是敏感地想到,都說大陸表哥很咸濕,往往來到香港就去大富豪那種夜總會鬼混,美其名曰“見識一下”“學習一下”,花公家的錢,泡香港的妞。
難道說身后頭這人看上自己了?!
心中不由一驚。
八十年代初香港人對大陸人都是很輕視的,并非在這里有意摸黑誰,大家看電視劇《老表,你好嘢》就能了解一些,不過最好還是看張庭堅執導的電影版《老表,你好嘢》。這部戲被禁的,并且這名導演因為這部戲在內地被限制拍戲,最近才稍微好點。(。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