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鐘左右。筆・趣・閣www..
舊維多利亞港的隔海欄桿上,倚著一個彪悍而狂野的青年。
黯淡的街燈,把他的身影拉的長長的,長長的…
那身剪裁得體的昂貴黑色的西服,卻染滿了酒漬,到處是皺褶。在他的腳下,扔滿了煙蒂和空啤酒罐子,微涼的海風吹拂下,他神色不羈,很有些誰也不鳥的意味。
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后,地上兩個身影漸漸重合了起來。
烏鴉猛然抬頭,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對來人道:“我挑,阿棠,你終于來了,讓我等了大半天!”
陳笑棠打量著烏鴉,“從遠處看,你形影孤單,還以為是一位想要自尋短見的失足青年呢!”
“我失足?挑,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好了,說正事兒…”烏鴉摳了一下鼻孔,“那些人我都審問過了,一口咬定是為了錢,他們看報紙你撈足了一千萬,所以就想要綁架你妹妹勒索一些…”
“我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陳笑棠走到欄桿前,抬腿坐了上去,從烏鴉手上的超市購物袋子里拿起一罐啤酒,打開仰脖子灌了下去,清涼的酒水激的他胸中一爽。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烏鴉笑著拍了拍陳笑棠,道:“不過那幾個家伙嘴巴很硬,我用足了滿清十大酷刑也沒逼出來什么,除非,把他們往死里整…”
陳笑棠搖了搖頭,“不。我不想惹出人命如果他們真得不肯說就先放了他們…”
“放了他們?”烏鴉驚愕,“你蠻大方的,要是誰綁架了我老妹,我一定活劈了他!”
陳笑棠一笑。“我只是說讓你放了他們,又沒說不讓警察制裁他們!”
“難道說,把他們交給條子!”
“嗯,我和警署那邊有些關系。你找人把這些綁匪送去!”陳笑棠此刻所想的卻是任大華的大佬任大榮。
自己把綁匪交到他手里,既嚴懲了綁匪,也賣人情給他,讓他小立功一把。
“好吧,反正人是你抓住的。你愛怎么辦都行!”烏鴉喝了一口啤酒。
陳笑棠搖搖頭,“別在這風口上坐著了,我們回家喝去!你的車呢?”陳笑棠一邊問一邊四處找著,很快就看到烏鴉那輛改裝吉普默默的停在對面小超市門口。車窗上已經密密麻麻的夾了不知道多少張罰單了。
“回去也沒什么意思,還是在這兒喝酒爽快!”烏鴉朝著海面咆哮了一聲,“何況那些該死的條子給我開了那么多罰單,不停夠時間,豈不虧本了!”
陳笑棠暈倒。
“好了。烏鴉,你跟我說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陳笑棠發覺今晚的烏鴉似乎有些不對頭。
“你看出來了?我挑,你終于看出來了。我等你問這句話老久了!”烏鴉眨巴眼睛道,“阿棠。我跟你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實話跟你說。我覺得自己在社團太憋屈,你也知道的東星社里面凈是一些老人家坐鎮,沒有沖勁兒,沒有動力,上一次我本來想趁機上位,卻被你給攪黃了。輪打架我又打不過你可是現在,我還是不死心!”
陳笑訝然,他沒想到烏鴉會對自己說這些,什么意思,難道要自己幫他一起在社團內搞革命,推那些老人家下臺?!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上次我是沖動了一些,用的方法也過激一些,不過這次我想清楚了,只要你肯幫我,一定能成!”烏鴉目光熱切地看著陳笑棠。
陳笑棠暈倒,“老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現在根本就不是東星的人,怎么替你說話?更別提幫你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烏鴉神秘兮兮道,“阿棠,你現在可是整個社團的財神爺,只要你開口保舉我做銅鑼灣,還有灣仔,屯門三地的扛把子,我保準能在三年內,把社團事業發揚光大!”
陳笑棠不禁莞爾,“難道這就是你最大的宏偉愿望?”
烏鴉:“當然不是啦哎,如果我能像你一樣這么有才華,我一定要在香港這個萬金之都實現自己另外一個夢想”
“哦,什么夢想?”陳笑棠好奇道。
烏鴉慷慨激昂地說:“就是要做大導演、開大公司、賺大錢、成大名,娶大美人!”
陳笑棠很是詫異烏鴉這“萬丈雄心”。如果這句話是從娛樂圈人士口中說出還沒什么,可是烏鴉是什么出身?地地道道的古惑仔!
一個古惑仔能有這么大的夢想,真不多見!!!
眼看陳笑棠看著自己目瞪口呆,烏鴉望著夜色下漆黑的大海,忍不住脫口唱道――
“灣仔一向我大曬我玩曬洪興掌菅一帶…
刀光劍影讓我闖為社團顯本領一心振家聲就算死也不會驚…”
陳笑棠不禁愕然,這首歌豈不正是自己當日與新義安決斗時所唱的《古惑仔》主題曲刀光劍影?!
他怎么會唱?!
不得不說,烏鴉很缺少唱歌的腦細胞,不管是歌詞還是旋律與陳笑棠這個正牌演唱者比起來簡直“不入流”。
可就是這種“不入流”,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灑脫與豪邁,再配合古惑仔天生的血性氣息,營造出一種很酷的感覺。
一直等到烏鴉把這首歌唱完,陳笑棠才問道:“這首歌你怎么會唱?”
烏鴉反倒古怪地瞅著陳笑棠,“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這首歌現在已經在道上傳開了,不管是小弟還是大佬基本上都會哼唱兩句另外。很多社團爭著搶著要把這首歌作為‘社歌’來寫進幫規…”
陳笑棠噗哧一口啤酒噴出!!!!
作為社歌,寫進幫規?!
“是啊,不過歌詞里面的洪興要改成東星,改成和聯順。改成新義安…他們三個字的難改點,聽著也不順,還是該成東星好,星和興也很押韻!”
真難為烏鴉這個大老粗了,竟然還懂得歌詞押韻 “咳咳咳。好了,不管你們哪個社團拔得頭籌,記得,要把版權費給我!”陳笑棠開玩笑道。明知道這些道上混的哪會給你錢。他們這伙人不往你口袋掏錢已經很不錯了。
“這個我可做不了主!”烏鴉反倒認真了,繼而鬼祟道:“當然,如果你肯幫我上位,我就投什么水果報什么水果。也幫你搞定這版權費!”
陳笑棠沒想到他還賊心不死,就好奇道:“我就不明白了,上位有什么好處?不就是掌管幾條街嗎?是夠威,還是夠酷?!”
良久,烏鴉突然輕聲地說道:“阿棠。我跟你也算是朋友了,我跟你說個故事。這件事我從來沒對其他人說過,只有我自己知道。小時候,我住在鄉下老家。調皮搗蛋,很不老實…那時候我只顧著玩。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窮人…”
“……可直到那天。我們鄉下來了一些香港福利社的社工,跟著他們來的。還有一群有錢人家的孩子…直到那次我才知道,原來香港還有那么多跟我們不一樣的同齡孩子。他們的衣服那么漂亮,他們的皮膚那么白,他們從來不用去路邊撿牛糞,去海里捉牡蠣,所以他們的手也那么嫩;他們地書包。那么漂亮,還有那么多卡通圖案,那些漂亮的小人人是我們聽都沒聽說過的;還有他們地文具,他們的零食…”
“你知道嗎,阿棠,”烏鴉突然很激動的對陳笑棠道:“那天我看見一個和我一樣大的孩子,他把書包一打開,裝的滿滿地全是零食,全是我聽也沒聽說過的,那小子得意的告訴我,買那些零食需要花多少錢。我一聽就瘋了,我阿爸在汽水廠打一個月的工,也賺不到那么多地錢…!”
“那時候我就問自己,我為什么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我為什么要住在鴿子樓里?我為什么要撿牛糞,摸牡蠣?我為什么不能像那些有錢人的孩子一樣吃好穿好?丟他老母,這世界太不公平了!”
陳笑棠隱約覺得烏鴉這種想法似乎有些偏激。卻沒看口指出來。畢竟要讓他明白“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是很難的。
“后來我問我母親,為什么會這樣?我母親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她對我說,這是上帝在考驗我,讓我長大后做一個成功的人。并且說上帝愛我們。我信了她的話,可是隨著我慢慢長大,我才知道這些都是狗屁!上帝就是他媽瞎了眼的王八蛋!所以我開始叛逆,開始逃學,開始和街頭的小混混們在一起。我大家夠兇夠狠,很多人都怕我,叫我大哥,走在街頭上,所有人你都用畏懼的目光看著我,我不爽誰,就k誰可是后來我才知道,不管我鄉下如何稱王稱霸,都只是一只土狗!永遠都上不了臺面!所以我來到了這里,加入了東星社,我要用自己的拳頭贏來屬于我的一切!包括金錢和自尊!”
陳笑棠呆呆的聽著烏鴉的敘述,他完全驚呆了,沒想到烏鴉這么一個粗獷的男人,竟然會有如此敏感的童年往事。
“絲…”陳笑棠突然一聲輕呼,原來他聽入了神,香煙終于燒到了手指都不知道。
“……從那以后,我就跟自己發誓。我一定要好好地社團混出臉面來,讓人見到我烏鴉,無不豎起大拇指!”烏鴉一邊說著,一邊搓著手。眼里放射出一種熱烈的莫名的光芒――
“誰知道我還沒開始起步,就被你打敗在了擂臺上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至少你讓我在電影里也露了臉,讓我知道,做男人還可以這樣!只可惜,我畢竟不是吃演戲這口飯的!要不然,也學你一樣脫離社團,直接加入娛樂圈!”
烏鴉這番話說得陳笑棠難免有些內疚好像是自己虧欠了他似得。
“好了,烏鴉,你說了這么多無非是想讓我出手幫你 一看有轉機,烏鴉大喜,“真得,你愿意幫我?”
陳笑棠點點頭,“不過你考慮過沒有,拳頭只能把人打趴下,卻不能把人打怕!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手段,可以兵不血刃地幫你提升在社團的地位。你愿不愿意做?”
“怎么做?”烏鴉希冀道。
陳笑棠笑笑,“我準備開一家娛樂公司,專攻拍電影和做音樂如果你有意思,可以入股!”
烏鴉不太明白 陳笑棠解釋道:“這個時代金錢至上,可以說是一個龐大到極點的金錢帝國很多武力解決不了的事情,都能用錢來解決。你不要說這太庸俗,現實就是這樣!所以,只要你能大把大把地撈錢,你身邊的小弟就會死心塌地跟著你,到時候,別說做灣仔,屯門,銅鑼灣三地的扛把子,就算讓你做東星的話事人也不是不可能記住這句話,有錢就有權!”
陳笑棠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在把烏鴉“帶壞”,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烏鴉真得上了自己這條“賊船”,未來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就算他真得做不成扛把子,話事人,也能做一個豐衣足食的小富豪。
當然,對于陳笑棠來說,烏鴉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敢干敢拼,最重要的是他具有古惑仔失傳已久的“血性”,這樣的血性男兒,只要他跟了你,就一輩子不會背叛!
此刻烏鴉琢磨著陳笑棠的這番話。他雖然讀書不多,卻也明白一個道理有錢能使鬼推磨,甚至于,有錢能使磨推鬼!
自己出來混為的是什么?除了揚名立萬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讓家里人吃得好住得好!
烏鴉自認是個孝子,雖然走了歪路,卻一直對家里很照顧。眼前陳笑棠給了他一個選擇的機會,他當然仔細考慮清楚。
“阿棠,我讀書好,沒什么學問你可不要騙我,開公司做生意哪有包賺的….”
“信不信由你,總之,機會我已經給你了,你愿不愿意是你自己的事兒!”陳笑棠笑著搖了搖頭,然后伸了一下懶腰道:“這里風太大,我先回去了至于愿不愿意加入,你自己決定!”說完,陳笑棠向烏鴉擺了擺手,轉身舉步走去。
沒等他走兩步,后面,烏鴉突然大聲說:“棠哥我信你!!!”
陳笑棠身子停頓了一下。
一個“棠哥”已經說明了一切。從這一刻開始,烏鴉這個狂傲不羈的東星社狂人,將認陳笑棠為自己的“大佬”!
陳笑棠笑了,沒有回頭,腳步闊開,迎著風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