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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滿江紅 (四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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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滿江紅(四中)

  劉大發,察哈爾多倫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六路軍排長。出生年月不詳,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六日,于娘子關戰役中壯烈殉國…

  賈老二,河南許州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六路軍班副,出生于一九一二年三月十五,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六日,于娘子關戰役中壯烈殉國…..

  許蔫吧,江蘇淮安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六路軍班長,出生于一九零五年臘月二十七,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六日,于娘子關戰役中壯烈殉國…..

  很多很多年之后,有一個山西的商人想要在娘子關前立一塊石碑,刻下所有在娘子關戰役中陣亡的中國軍人名姓。通過熟人的關系,他輾轉找到了張松齡,期待后者能給自己提供一些比較詳實的資料。然而,已經接近垂暮之年的張松齡苦思冥想,最后能寫出的名字,也沒超過十五個。其余的,他已經都記不得了。

  那幾天,殉國的中國軍人實在太多的。其中有些人只跟張松齡打過一、兩次交道,后者根本不清楚他們的名姓。還有一些人,則隸屬于特務團一營二連,張松齡本該記住他們的名姓,但這個副連長當時卻根本沒來得及去記住。非但沒來得及去記,他甚至連自己能否平安活下去,都沒來得及去想。

  精明的小鬼子指揮官在前鋒中隊端起刺刀,準備進行白刃戰的時候,就迅速做出了戰術調整。整整三個中隊的小鬼子從山腳下沖上來,趁著中國軍隊的防線被前鋒中隊小鬼子用刺刀撕得百孔千瘡的機會,向核桃園營地發起了強攻。

  “咯咯咯,咯咯咯…”到處都是瘟雞脖子在叫,打得戰壕中的特務團弟兄根本無法抬頭。“轟、轟、轟….”特制的手榴彈一枚接著一枚,從兩百米外打到戰壕附近,炸得塵煙滾滾,令特務團弟兄根本無法看清進攻者的身影。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特務團的馬克沁重機槍和各種輕機槍也開始發威,打得小鬼子如同爛了秧子的葫蘆一般,一個接一個從山坡上滾落。二營和三營臨時設立的擲彈筒組弟兄,則將昨夜繳獲來的四十八瓣手榴彈拼命往鬼子的機槍附近招呼,偶爾一枚手榴彈恰巧蒙中目標,則將鬼子的重機槍和機槍手一并掀上半空,摔得粉身碎骨。

  小鬼子的戰術其實很簡單,用新上來的三個中隊向守軍施加壓力,令中國方面的指揮者無法分兵去修補陣地上的缺口。而這段已經超過二十米的缺口,將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小鬼子們只要牢牢控制住他,就能讓防守一方的火力出現巨大空檔。新的鬼子兵源源不斷順著這個火力空檔壓上去,憑借他們出色的單兵作戰能力,總有那么一刻,會將守軍的防線徹底壓垮。

  最簡單的招數,往往是最有效的招數。兩軍作戰,本來也容不得那么多花哨!只要能奪取最后的勝利,無論怎樣的拙劣招數,對獲勝一方的主將而言,都是神來之筆。至于失敗的那一方,即便他的應對再符合名將的風范,也只會落個被嘲笑的下場,從古至今,無一幸免。

  在鬼子方面巨大的壓力下,特務團暫時抽調不出援兵來給一營。同樣,一營也抽調不出更多的人手去協助一連和二連。一連的陣地在石良材的努力下,正艱難地恢復著自身的完整。二連的陣地上,廖文化苦苦支撐。張松齡雙手揮舞著大刀,踩過自家袍澤和小鬼子的尸體,如同發了瘋的老虎般向前沖殺,每向前一步,卻都走得極為艱難。

  為了保住來之不易的二十幾米戰壕,鬼子小分隊長田中已經把能派的爪牙全派出去了。不是去攻擊左側戰壕中的那名中國連長,而是去阻擋來自右側戰壕的中國士兵。那伙中國軍士兵只有一個班的規模,卻已經接連殺死了十幾名帝國軍人。特別是那個帶隊沖鋒的年青連副,比最田中分隊長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勇敢的武士還要勇敢,雙手掄著大刀,從不向后退避。無論面對著幾名帝國軍人,都是搶前一步力劈、斜掃,緊跟著又是一記橫推…

  以命博命,看誰先死。一名鬼子兵平端著刺刀捅向張松齡小腹,后者不用大刀片子去擋,而是側身向前搶了半步距離,直接砍向對方的鎖骨處。鬼子兵的刺刀貼著他的小腹擦過去,帶起一串血珠。張松齡手中的大刀片子也同時砍中了對方,將小鬼子的頭顱、脖頸和一條胳膊直接從身體上拆了下來。

  “噗!”鮮紅的血漿竄起了足足有兩尺高,將另外一名小鬼子澆了個狗血噴頭。張松齡揮刀掃過去,搶在后者雙眼能重新看清楚東西之前,將其的肚皮給切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里邊的腸子、肚子立刻流了出來。小鬼子丟下步槍,伸手去接。有名叫做陳秋生的特務團老兵搶上去,一刀將所有腸子盡數割為兩段。

  一桿上了刺刀的步槍斜側捅了過來,被張松齡用大刀帶偏。另外一名小鬼子瞅準機會擰槍刺向張松齡胸口。陳秋生一只腳踩著戰壕壁竄過去,用大刀砍斷了這只步槍。小鬼子丟下半截步槍倉皇后退,卻撞在了另外趕來支援的三名鬼子兵的刺刀上,疼得凄聲慘叫。陳秋生從他讓出了的縫隙硬擠過去,側面支援張松齡。

  兩把大刀在狹窄的壕溝里,應對一只步槍。持槍的小鬼子登時慌了神,身上破綻百出。張松齡一刀砍掉了他半只胳膊,然后反手又是一刀,正中此人前胸。已經卷了刃的大刀卡在了小鬼子的胸骨上,疼得此人哇哇大叫。陳秋生橫過刀刃向前抹去,抹斷了此人的喉嚨,然后用刀身狠狠一拍,將鬼子的尸體和張松齡的兵器分離開來。

  就在這一瞬間,脊背上受了傷的小鬼子空著手撲上,抱住了陳秋生的大腿,同時為其他鬼子讓出攻擊空間。兩名鬼子側著身體撲上,一人攻擊陳秋生,一人攻擊張松齡。陳秋生大腿被抱住,行動不便。只能在狹窄的范圍內揮刀遮擋。小鬼子的刺刀象毒蛇一般透過他的刀光,刺中了他的胸口,深達半尺。在鬼子向后抽槍的瞬間,陳秋生將全身最后的力氣集中到手臂,大刀向下猛刺。

  “啊!”抱住他大腿的那名鬼子兵被扎了個透心涼,嚎叫著死去。陳秋生的身體晃了晃,軟倒,雙手兀自緊緊抓著刀柄。

  兩名鬼子側著身體夾擊張松齡,半米之外,還有第三名鬼子兵在尋找刺殺進會。他被逼得險象環生,卻依舊苦戰不退。手臂和大腿上很快又見了紅,小腹處的傷口也疼得鉆心。鬼子兵的刺刀再度逼來,張松齡冷笑著舉刀,刀刃貼著小鬼子的步槍往下削。那名持槍的鬼子不得不將槍身橫過來阻擋,以免手指被刀刃切掉。張松齡飛起一腳踢在對方褲襠處,然后迅速轉身,刀光宛若匹練,將另外一名準備占便宜的鬼子砍成了兩半兒。

  他身側的門戶大開,成了絕佳的攻擊目標。第三名鬼子兵推開手捂褲襠的同伴,挺槍便刺。“連長小心!”韓進步大吼著趕到,用剛剛從賈老二遺體上撿起來的盒子炮,指著小鬼子的面門就是一槍。

  “乒!”小鬼子的腦袋被打爆,尸體借助慣性繼續前沖。刺刀戳在張松齡的大腿外側,深入半寸。“該死!”韓進步又開了一槍,將捂住褲襠后退的那名小鬼子擊斃。然后彎下腰,迅速將刺刀拔離張松齡的大腿。

  “沒事兒,繼續向前壓。小鬼子沒幾個人了!”張松齡跺了跺腳,感覺到傷口處火燒火燎的疼痛,卻沒感覺出大腿有任何不受指揮的跡象。丟下砍卷了刃的大刀,彎腰抄起原本屬于陳秋生那柄。

  “用這個!”韓進步將另外一把壓滿了子彈的盒子炮塞給他,然后搶先一步沖向了敵人,“小鬼子,爺爺來拼命了,怕死的趕緊閃開!”

“乒!”“乒!”“乒!”另外一名張松齡曾經找張松齡寫過平安符的老兵側著身體沖上前,將連長大人擠得貼在戰壕壁上,大聲慘叫。他一邊沖一邊朝小鬼子開火,子彈幾乎貼著韓進步的耳朵在飛。但是韓進步卻根本沒提出任何抗議,只管一手持刀,一手持槍,繼續奮力前沖,如入無人之境  “弟兄們,殺鬼子啊!”又是兩名老兵舉著大刀片子,從張松齡身邊硬擠了過去,根本不不給他重新站穩身形的機會。

  鬼子們迅速趕過來反擊,十幾支刺刀排成兩條擁擠的雙曲線,亮得分外扎眼。特務團一營二連二排的老兵們則迎著鬼子的刺刀沖過去,或者用大刀劈,或者用盒子炮打。舍生忘死,如醉如癡。

  “醉臥沙場君莫笑!”張松齡突然狂吟了一句,雖然周圍沒有任何人聽得懂。單手舉著盒子炮,另外一只手用大刀當拐棍支撐身體,他繼續蹣跚著向前走。在敵我雙方膠著點,追上自家弟兄,從弟兄們肩膀上將盒子炮探過去,打碎鬼子的頭顱。

  “殺鬼子!”韓進步手中的盒子炮又打空了,被他用力砸在了一名鬼子的鼻梁骨上。大刀緊隨著盒子炮而至,砍斷小鬼子的胸骨,將其開腸破肚。

  “殺鬼子!”他身前身后的弟兄們,也舉起大刀,奮力前沖。砍下一個又一個鬼子的狗頭。

  有具鬼子兵的尸體絆了韓進步一下,將他拌得步履蹣跚。另外兩名鬼子兵側著身子將刺刀捅過來,正中他的胸口。他的身體僵了僵,高舉著大刀繼續前沖。推著兩個小鬼子不斷后退。鬼子的隊伍被擠成了一個疙瘩,韓進步身后的兩個老兵將盒子炮從他的肩膀上探過去,沖著人肉疙瘩猛掃。

  “乒!”“乒!”“乒!”…,聽到熟悉的射擊聲,韓進步微笑著閉上了雙眼。他一直都很怕死,怕死到每回上戰場前,都要弄一根女人的騎馬布藏在懷里辟邪。但是,在真正面對鬼子的刺刀之時,他卻沒有退縮絲毫!

  韓進步,河北薊縣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六路軍排長。出生年月不詳,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六日,于娘子關戰役中壯烈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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